五部长屏住呼吸，目光如刀锋般刮过盾墙前每一处厮杀。
他在心中急速计算——还有百步，最多只需两次换阵，便能与接应部队汇合：
“换阵——”号令落下，阵线如齿轮般开始交错轮转。
然而此次换位，竟有两支小队被妖兵死死咬住。其中一队本可牺牲一人完成交替，可队中一名年轻士兵却突然折返，扑向已被妖爪扣住咽喉的同袍。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那猪妖兵一脸狰狞，利齿一合，断颈血喷。随即扑向那折返救人的士兵。
士兵横刀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崩裂。眼看妖口噬至面门，他闭目待死。
忽而一道碧火如箭掠至，瞬间点燃猪妖头颅！妖兵惨嚎翻滚，绿焰竟不熄不散，数息间将其烧作焦骨。
小队队长趁机一把拽回那名失神的士兵，嘶声吼道：“走！”
也就在此刻，五部长突然踏前一步，长刀出鞘。人已纵入阵隙，刀光卷起一蓬妖血……
指挥权很自然的到了六部长手中。然他尚未开口，却见后方当稳阵接应撤退的一、二部，竟整体向前推进了五十步！
他错愕的望向步兵一团长——那位鬓角已霜的老将正按刀立于阵前，目光如古井无波。
如此一来，血战数时的四部大军，只需再撑过最后二十步……
六部长面露感激，双拳岩铠再凝，纵身撞入妖潮……
指挥权再度转移。
还有最后十步。
一部长拔刀高举，声如洪钟：“阵开——”
前沿大盾手闻令而动，以小队为单元向两侧挪移，让出一道道两人宽的通道。
五、六部士兵迅速穿阵而过，向寨门撤去。驽手、长毛手，盾手自通道撤离，只留弓箭手在阵后列队，引弓待发……
接下来便是要与三、四部换阵了。
蒋胖握着盾柄的手在微微发抖。方才，断肢的伤兵从他身侧踉跄走过，血腥味浓得刺鼻；前方交战处，妖兵狰狞的面孔好似就在眼前，那獠牙森白，赤目如炭，比传闻中更加可怖。
他每一次的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却不敢放松半分。
三、四部的弓箭手率先撤至阵后，张弦列队；接着是弩手、长枪手……阵线在不断变薄。
“合阵！”一部长喝声再起。
蒋胖身旁的老兵嘶声大吼：“冲啊——”他也跟着吼了出来，声音却嘶哑得陌生。
大盾手们同时前踏，与疲惫的前部盾手交错换位，随即猛将盾缘砸入地面——
“砰！”
几乎同时，阵后近六百弓箭手齐发抛射，箭雨掠过盾墙上空，落入妖群。
随后，大盾手开始稳步后撤；长枪手、弩手与弓箭手逐次前移补位，阵型如呼吸般收缩、组合……
蒋胖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盾面上。他看不见战场变幻，只感觉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从盾上传来——妖兵的冲撞、利爪的刮擦。每一次撞击都震得他双臂发麻，气血翻涌。但他撑住了。再一击，又撑住了。
身后传来白队沉厚的声音：“干得漂亮！缓步后撤——照平日练的来！”
老兵们轰然应诺：“明白！”
……
一支小队共十人：三盾、两枪、两弩、两弓。还有一人，本应由队长白老担任的“游补位”，此刻正由刘苏顶着。
刘苏立在队阵侧面，目光如隼。他既要盯住本队阵脚，又得顾及邻队态势。
见妖兵集中扑向右侧友队，而远程火力稍弱，他当即挽弓连发，箭箭贯入妖目；忽有魁梧牛妖撞盾，他反手摘过身侧长枪，与袍泽同时突刺，枪尖透颈而出，妖尸轰然倒地……
白队在阵中看得分明，刘苏那老练狠辣的应对让他心头暗惊：这小子真是初上战场？
方阵且战且退五十步，用了约莫百息时间，撤回到了原定的应战之地。
妖族攻势却未稍减，有妖兵抡起同族尸骸，如投石般掷向人族军阵。
起初只有零星尸投，皆被阵中意境武者箭矢凌空截碎。不多时，投掷骤然密集，刘苏所协防的两队竟同时迎来六具飞尸！他挽弓疾射，与队中弓手合力化解危局。
接下来妖族开始集中向某处猛砸。第三次尸雨袭来时，十来具妖尸黑压压扑向刘苏左翼。
刘苏眸光一凝，反手抽出三箭搭弦。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五具飞尸当空炸裂……
阵线退至三百步，已有小队因拦截不及，被妖尸砸穿盾墙，伤亡初现；三百五十步时，一队配合失奏，竟让牛妖撞入阵中。幸得团长刀光如电，斩妖补隙……
即将退至四百步处，异变陡生——
刘苏所在盾阵前方，十余头丈许高的牛妖结群突进，铁蹄踏地如擂战鼓。团长虽出手帮忙，却仍有七头蛮牛冲至阵前。其中四头，竟直扑刘苏这队！
“轰！”首轮冲撞，三面大盾剧震，盾后同袍踉跄半步。未及重整，第四头牛妖已埋头撞来……
蒋胖虎口早已迸裂，半日苦战耗去大半体力。此刻眼见巨影压来，握盾的手竟不由自主一松。
盾落，人跌。
缺口乍现！
那头浑身插箭的牛妖嗅到生机，赤目凶光暴绽，埋头便向阵中钻来。更险的是，天空骤然暗下——数十具妖尸正如黑雹般朝这处缺口集中砸落！
道境团长怒喝冲天，刀气纵横截击空中尸雨，却再难分身堵住地面破口。
蒋胖瘫坐血泥中，瞳孔里映出越来越大的牛角尖。过往碎片在脑中飞掠——故去的父亲、家门口的槐树、母亲温柔的声音……
死寂将临之瞬，数道银青流影自他头顶掠过！
那流影快得撕出尖啸，先是一击贯穿牛妖眉心，随即凌空折转，如活物般缠上后续扑来的妖兵……
蒋胖茫然抬头，才看清那竟是数柄奇特的飞剑——剑身由凝实气芒构成，唯剑锋、剑脊、剑尖闪烁着金属寒光。
“起盾！”刘苏的喝声劈开混沌。
蒋胖浑身一激，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大盾，轰然立起。缺口再合！
阵线继续后撤。
此后一路，蒋胖如有神助，盾挡枪刺竟再无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