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纯白的空间里，安静得连心跳声都像是在敲鼓。
天机子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扇面上画的不是山水，而是一串串流动的二进制代码。他看着李啸，眼神里带着一种长辈看顽劣孩童的悲悯。
“师尊……”李啸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你刚才说……这里是仙界？那你告诉我，那些飞升的前辈都在哪？那些传说中长生不老的仙人都在哪？”
“都在啊。”
天机子微微一笑，随手在空中一点。
一个全息屏幕弹了出来。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个透明的方块，每个方块里都封印着一个发光的小人。他们闭着眼睛，像是沉睡在琥珀里的苍蝇，脸上却挂着满足而诡异的微笑。
“你看，那是三千年前剑破虚空的青莲剑仙，那是两千年前丹道大成的药王……”天机子如数家珍地指着那些方块，“他们都获得了永生。不需要肉体，不需要进食，只需要一点点算力维持，他们的意识就可以在虚拟的极乐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地体验他们人生最巅峰的时刻。”
“这特么不就是做梦吗？！”王铁柱实在忍不住了，往前一步，大嗓门震得空气嗡嗡响，“把人关在盒子里做梦，管这叫神仙？你这逻辑，我属实没看懂！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粗鄙。”天机子眉头微皱，手指轻轻一弹。
“砰！”
王铁柱那两百斤的身躯瞬间像是被一辆无形的卡车撞飞，狠狠砸在墙壁上，滑下来的时候还带出一道血痕。
“铁柱！”李啸大惊。
“在这里，我是管理员。”天机子淡淡地说，“物理规则，由我定义。”
他转过身，看着那颗巨大的核心光球，声音变得有些狂热：“你们不懂。宇宙是一片黑暗森林，收割者文明……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天道’，它们是这片森林的清道夫。任何低等文明，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毁灭，要么被‘格式化’并入它们的数据库。”
“所谓的修真，不过是它们播撒的一种‘催化剂’。”
天机子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心中最后一点幻想。
“灵气，是能量源。修真功法，是数据压缩程序。练气期是原始数据，金丹期是初级压缩，元婴期是高级封装……等到你们渡劫飞升，就是数据‘打包上传’的时候。只有足够凝练、足够强大的灵魂数据，才有资格被收割者收藏，成为它们庞大算力的一部分。”
“所以……”古不言脸色惨白，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我们修炼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把自己变成一个……压缩包？”
“这比喻很恰当。”天机子赞许地点点头，“在这个宇宙里，只有数据才是永恒的。肉体这种低效率的载体，早就该被淘汰了。我是在救你们！只要并入死星，修真界就能以另一种形式永存！”
“放屁！！”
李啸猛地拔出地上的战刀，双眼赤红，“这种永存，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被当成电池，被当成标本，被关在这个没有温度的铁球里……这就是你所谓的救世？！”
“你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李啸咬着牙，一步步走向天机子，“师尊，当年你教我，修真修的是‘真我’，是‘逍遥’。现在看来，你修了一辈子的假道！既然你甘愿当狗，那今天……我就替师门清理门户！”
“冥顽不灵。”
天机子叹了口气，折扇合拢，“既然你们不愿意主动上传，那就只能……强制格式化了。”
话音刚落，整个白色空间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地面开始崩塌，无数由代码构成的黑色触手从虚空中钻出来，疯狂地抽向众人。那些触手带着令人作呕的电流声，一旦触碰，不仅仅是肉体受伤，连神魂都会感到一阵剧烈的撕裂感。
“陈默！破他的防！”李啸大吼，手中的战刀挥舞成一道光幕，将袭来的触手斩断。
“正在尝试注入病毒！但是……他的权限太高了！”陈默的数据投影变得忽明忽暗，“他是Root权限，我只是个访客！这波操作，简直离了大谱！我根本进不去核心层！”
“那就物理破解！”
苏婉尖啸一声，她身后的虚空中，无数只从修真界带来的“噬灵虫”飞了出来。这些虫子虽然是生物，但在赤九渊之前的辐射改造下，已经发生了变异。它们不吃肉，专门啃噬能量流！
“吱吱吱！”
黑色的虫群像是一团乌云，扑向了那些光洁的屏幕和数据线。
“低等生物。”天机子冷哼一声，并没有把这些虫子放在眼里。他只是挥了挥手，空气中的重力瞬间增加了十倍！
“噗通！”
除了李啸和冷月凝勉强用剑支撑，其他人全部被压趴在地上，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那些噬灵虫更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被压成了肉泥。
“看到了吗？这就是维度的差距。”天机子一步步走向李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最得意的弟子，“在绝对的算力面前，你们的愤怒、热血、勇气……都只是毫无意义的乱码。”
他伸出手，按向李啸的头顶。掌心之中，一个黑色的漩涡正在成形，那是“删除指令”。
“结束了，啸儿。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就在天机子的手即将触碰到李啸的瞬间。
突然。
“嘀——！检测到未知逻辑错误！检测到非法数据入侵！”
整个死星的警报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红色的灯光疯狂闪烁。
天机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他那一向淡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神色：“怎么回事？谁在干扰系统？”
“咳咳……谁在干扰？是你大爷！”
一个极其虚弱，但无比嚣张的声音，通过死星的广播系统，响彻了整个大厅。
李啸猛地抬头，眼中涌出狂喜的泪水。
那个声音……是赤九渊！
“老东西……你没死？！”
“死？没那么容易。”赤九渊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接触不良，“老道我把自己变成了核能钻头插进来……顺便把那个‘毒祭’的病毒也带进来了。嘿嘿……这死星的防火墙虽然厉害，但它防得住黑客，防不住‘流氓软件’啊！”
“警告！核心温度过高！混乱逻辑正在蔓延！辐射污染指数……爆表！”
天机子身后的那个巨大光球，原本是纯净的白色，此刻却突然染上了一抹诡异的惨绿。那是赤九渊用生命为代价注入的——包含了人类贪婪、恐惧、爱恨、疯狂的“人性病毒”。
对于收割者这种追求极致理性和效率的机械文明来说，这种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情感数据，就是最致命的剧毒！
“不……这不可能！情感只是冗余数据！怎么可能影响核心逻辑！”天机子疯狂地在虚空中点击，试图清除病毒，但那些绿色的斑点却像是有生命一样，迅速吞噬着周围的代码。
“机会！”
李啸感觉身上的重力压力一轻。他知道，这是赤九渊在用最后的残魂为他争取的时间。
“别在这装大尾巴狼了！师尊，时代变了！”
李啸暴吼一声，浑身的灵力燃烧到了极致。他没有用什么花哨的剑招，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在地球捡到的、被他祭炼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板砖（其实是一块高密度合金硬盘）。
“去你大爷的数据化！！”
李啸高高跃起，手中的板砖带着风雷之声，狠狠地拍在了天机子那张错愕的脸上。
“啪！！！”
这一声脆响，简直比什么大道纶音都悦耳。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天机子那完美的全息投影身体，被这一板砖拍得一阵闪烁，整张脸都歪了。
“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数典忘祖的老混蛋！”
王铁柱也爬了起来，抄起狼牙棒，“兄弟们！并肩子上！趁他病要他命！给他来个全套的物理超度！”
一场混杂着修真道法、地球黑话，以及赛博病毒的群殴，在这所谓的“仙界”大厅里，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