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松苑的宁静被墨渊大师的邀请打破。叶辰整理了一下因打坐而略显褶皱的青色布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储物戒冰凉的表面,这是他面对未知时习惯性的小动作。他对林玥和苏清瑶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者紧抿着唇,指尖一缕冰蓝剑气悄然萦绕又散去;苏清瑶则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一枚新炼制的、散发着草木清气的玉符。
苑门外,并非墨渊本人,而是一名身着玄黄界常见制式青袍、面容精干的中年执事。执事见到叶辰,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恭敬笑容,微微躬身:“叶前辈,在下张云,奉墨渊长老之命,特来请您前往‘理事堂’一叙。”他说话时,目光飞快地扫过叶辰,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与打量。
“有劳张执事带路。”叶辰神色平静,心中却念头飞转。理事堂?听名号像是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墨渊选择在那里见面,而非私密场所,意味颇深。
跟随张云行走在厚土天核心区域,叶辰更能感受到此界的磅礴与秩序。天空是恒定柔和的土黄色光晕,并非自然天光,而是巨大的护界阵法模拟出的效果。脚下是坚硬如铁的暗黄色石板,街道宽阔,两旁建筑风格统一,厚重坚固,多以巨石垒砌,铭刻着防御与聚灵阵法。往来修士气息精悍,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灵矿、金属、以及某种高压能量特有的臭氧味。偶尔有身着统一铠甲的巡逻队走过,甲胄碰撞发出沉闷整齐的“铿锵”声,纪律森严。
与流火星域的散漫喧嚣截然不同,这里更像一个高度军事化、制度化的庞大机器。“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此地规矩,恐怕大得很。
理事堂是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通体由某种暗金色金属铸造,门口矗立着两尊巨大的石狮傀儡,眼窝中灵光闪烁,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初期。张云出示令牌后,两尊石狮眼中灵光扫过叶辰,略一停顿,才缓缓让开道路。
堂内空间极大,穹顶有星光阵法模拟周天星辰缓缓运转。无数身穿统一服饰的修士在各色光幕前忙碌,处理着海量的信息流,低声交谈与法器嗡鸣声交织,一派高效而紧张的景象。张云引着叶辰穿过繁忙的大厅,来到一侧相对安静的偏殿。
偏殿内,墨渊大师正与一名身穿暗红官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站在一座巨大的星沙盘前。星沙盘上,无数光点模拟着陨星海及周边星域的动态,其中代表“玄黄号”遭遇虫群和母巢的区域,还残留着明显的能量扰动标记。那红袍男子气息渊深,竟是合体中期修为,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叶辰时,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冷漠。
“墨渊长老,叶前辈到了。”张云恭敬禀报后,便垂首退至一旁。
“叶小友来了,快请坐。”墨渊转过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玉椅,又介绍道:“这位是我镇岳军巡天司的副掌司,赵罡将军。赵将军负责此次虫潮事件的后续勘验与评定。”
赵罡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依旧停留在星沙盘上,语气平淡无波:“墨渊长老,根据玄黄号记录影像及能量残留分析,确认‘烛龙之眼’超频运转,一击重创母巢,战功评定为‘甲上’。相关报告,我会呈交军部。”他说话干脆利落,不带丝毫感情色彩,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墨渊含笑点头:“有劳赵将军。”待赵罡再次对叶辰投来一瞥、随即转身大步离去后,墨渊才转向叶辰,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叶小友,不必介意,赵将军便是这个性子,掌管军功评定,向来铁面无私。他这一关过了,小友三人的身份和功劳,便算是过了明路。”
叶辰心中微动,明白这是墨渊在向他示好,也是表明他已在其中周旋。他拱手道:“多谢墨渊大师斡旋。”
“诶,是小友自身能力非凡,老夫不过是据实以报。”墨渊摆摆手,示意叶辰坐下,亲手为他斟上一杯氤氲着白雾的灵茶,茶香清冽,蕴含纯净灵气。“此次请小友来,是有两件事。其一,便是关于小友三人日后在我玄黄界的去处安排。”
他顿了顿,观察着叶辰的神色,缓缓道:“经老夫与舰长,以及界内几位长老商议,鉴于三位小友实力出众,尤其叶小友更是在此次危机中立下大功,特破例授予三位‘玄黄客卿’身份。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玄黄客卿?”叶辰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杯壁,并未立刻饮用。
“正是。”墨渊解释道,“客卿身份,相对自由,不受军方常规制约束缚,可享受我玄黄界一定资源配给,拥有在限定区域内通行、交易、乃至接取部分宗门或军方任务的权限。当然,相应的,在玄黄界面临重大威胁时,客卿亦有义务出手相助。这……是目前看来,对三位最为合适的安排了。”他话语中透出,这是各方势力权衡后,对叶辰这种“不确定因素”的一种既拉拢又约束的折中方案。
叶辰略一沉吟。这客卿身份,虽有限制,但确实提供了立足之地和获取资源的渠道,比被软禁或强行征召要好得多。他需要时间和资源来提升实力,探寻三十三天的线索,这个身份正合适。至于义务……“受人之禄,忠人之事。”在合理范围内,他并不介意。
“承蒙大师与各位前辈看重,晚辈没有异议。”叶辰点头应下。
墨渊脸上笑容更盛,似乎松了口气,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有星辰山脉图案的青金色令牌,递给叶辰:“此乃客卿令,凭此令可通行大部分公共区域,接取任务,也可在指定阁楼以优惠价格兑换修行资源。三位小友的临时洞府,也已安排在‘客卿峰’甲字区域,稍后张云会带你们过去。”
叶辰接过令牌,入手微沉,一丝温和的禁制之力扫过他的气息,完成了初步绑定。令牌正面是玄黄界徽,背面则刻有一个小小的“叶”字。
“这第二件事嘛……”墨渊放下茶杯,神色稍肃,“关于小友那独特的……嗯,克制虫族之法。军部研究院那边,几位大师颇为感兴趣。当然,绝非强求!只是希望小友若有闲暇,能去研究院交流一二,或许能对我界对抗虫族之大业有所助益。届时,自有厚礼相赠。”他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对叶辰的力量,上头并未放弃探究。
叶辰心中了然,这恐怕才是今日会面的核心之一。他早已想好托词,面露难色道:“大师明鉴,并非晚辈藏私。只是师门秘法特殊,需配合独门心法及特定体质方能施展,且修炼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会遭反噬。晚辈亦是在生死关头才侥幸悟得皮毛,实在不敢妄传,以免贻害他人。”他将缘由推给功法特异和修炼风险,合情合理。
墨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笑道:“无妨无妨,老夫也只是代为传话。既如此,便不强求了。小友日后若在修行上有何需求,可凭客卿令前往‘万法楼’查阅部分典籍,或来寻老夫亦可。”
又寒暄几句后,叶辰便起身告辞。张云早已候在门外,恭敬地引着他前往客卿峰。
客卿峰位于厚土天外围一片灵气充沛的山脉中,甲字区域更是独占一座山峰,环境清幽,洞府宽敞,配有炼丹室、炼器房、静修密室,一应俱全,远比听松苑豪华。洞府外的守护阵法也颇为不俗。
安顿下来后,叶辰将客卿令的功效告知林玥和苏清瑶。林玥只是淡淡点头,便选了间静室继续感悟剑意。苏清瑶则对洞府内的那方品质极高的地火丹炉爱不释手,立刻开始整理新采集的药材,跃跃欲试。
有了相对稳定的落脚点和客卿身份,叶辰心中稍定。他深知这暂时的安宁背后仍是暗流汹涌,提升实力是唯一根本。他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修炼中,借助此地浓郁的灵气和仙逆珠之能,混沌星力日益精进雄浑,化神后期的瓶颈已清晰可见。
期间,他也凭借客卿令去了一趟“万法楼”。楼中典籍浩如烟海,虽核心秘传不对外,但关于玄黄界风土人情、势力分布、常见功法特性、星海异族等基础信息的玉简却可随意查阅。叶辰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对玄黄界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由军方和几大古老宗门共同掌控的庞大势力,常年与多种星海异族征战,资源丰富,竞争也极其激烈。
这一日,叶辰正在洞府静修,稳固着体内澎湃的星力,忽然怀中客卿令微微发热,一道讯息传入脑海:“紧急征召令:巡天司侦测到‘碎星带’外围出现大规模异常星骸虫群聚集,疑似有新生母巢孕育。现征召化神期以上客卿,前往第七巡逻舰队协助清剿。功勋点奖励丰厚。”
与此同时,洞府外也传来了张云略显急促的声音:“叶客卿,巡天司有紧急任务下达!”
叶辰睁开眼,眸中混沌之光一闪而逝。新生母巢?功勋点?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安稳日子没过几天,麻烦,或者说机会,果然又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长身而起,整了整衣袍。闭关苦修虽好,但真正的突破,往往在生死搏杀之间。这玄黄界的风云,他正要亲身去闯上一闯!
“林师姐,清瑶,有活干了。”他推开静室的门,对闻声而来的两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