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地面上的碎石都在跳舞。
黄泉物流总仓的后方，原本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此刻已被夷为平地。
一座高达五十米的巨型钢铁怪兽正趴在地上，浑身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和浓烈的机油味。
这便是宇文恺的最新杰作——“地龙一号”超深层盾构机。
它的钻头并非普通的钨钢，而是熔炼了十八层地狱淘汰下来的刑具，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破禁符文。
此时，钻头正在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王小虎站在临时的指挥台上，头戴安全帽，手里拿着对讲机。
“老宇，动力系统检查得怎么样了？”
对讲机那头传来宇文恺近乎癫狂的声音，背景音是蒸汽喷涌的嘶嘶声：“老板！完美！这台机器加装了‘阿修罗之心’作为动力源，转速能达到每分钟三千转！别说地壳，就算是阎王爷的生死簿……呃，那个不能钻。反正，钻穿十八层地狱跟切豆腐一样！”
王小虎没理会这位科学狂鬼的胡言乱语，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
时间就是金钱。
原料断供一小时，生产线就要停摆，这损失的是实打实的阴德。
“金甲，带上你的卫队，进舱。”
王小虎扔掉手里的烟蒂，烟蒂还没落地就被他在空中踩灭，“9527，把合同带上。咱们是去谈收购的，不是去打架的。当然，如果对方不讲道理，那咱们再讲物理。”
“是！”
金甲一挥手，十二名全副武装的阴兵卫队鱼贯而入。
9527哆哆嗦嗦地抱着公文包，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去那个传说中的禁地。
无间深渊。
那是连鬼差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
王小虎大步走进主控室，坐在那张真皮舰长椅上，手指在红色的启动按钮上悬停了一秒。
“目标：地下十九层，无间深渊。”
“行动代号：暴力拆迁。”
“出发！”
按钮按下。
“地龙一号”发出一声咆哮，巨大的钻头瞬间切入地面。
黑色的泥土像喷泉一样涌出，庞大的机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地下沉去。
驾驶舱内，屏幕上显示的深度数字在疯狂跳动。
-100米。
-500米。
-3000米。
第一层地狱，拔舌地狱。
透过加厚的防窥玻璃，能看到外面全是正在受刑的亡魂。
几个正在行刑的小鬼被巨大的震动吓了一跳，手里的铁钳都掉进了油锅里。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钢铁巨物轰隆隆地穿过岩层，留下一条漆黑的隧道。
-米。
第十八层地狱，刀锯地狱。
这里的岩石已经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硬度极高。
但在“地龙一号”那熔炼了无数怨气的钻头面前，这些岩石就像酥脆的饼干，瞬间崩碎。
“警告！警告！”
“即将突破地狱底层结界！”
“检测到高浓度阴煞毒气！”
主控室内的红灯开始闪烁。
宇文恺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兴奋：“老板！这下面的结界是上古留下的，硬得很！要不要开启超频模式？”
王小虎看着屏幕上那层厚厚的黑色能量罩，面无表情。
“开。”
“这世界上没有钻不透的墙，只有不够大的钻头。”
“轰——！”
机身剧烈震动，仿佛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
钻头上的符文瞬间亮起耀眼的血光，那是数万冤魂的咆哮。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那是某种规则被打破的声音。
那个阻隔了地府与深渊千万年的结界，破了一个洞。
“地龙一号”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冲进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
无间深渊。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坠落感。
空气粘稠得像胶水，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这里是地府的垃圾场，也是无数上古凶兽和恶灵的流放地。
在一片布满绿色毒瘴的沼泽中央，耸立着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宫殿。
宫殿深处，一个身穿绿袍、面容枯槁的老者正盘坐在一口巨大的鼎炉前。
鼎炉下燃烧着幽绿的鬼火，炉内翻滚着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
他便是这片区域的霸主，绿袍老祖。
在他身后的仓库里，堆满了从各地搜刮来的“断肠草”和“千幻蛇毒”。
这些原本在地府随处可见的低阶毒草，如今却被他垄断，奇货可居。
“老祖。”
一个长着蛤蟆脑袋的小妖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神色惊慌。
“上面……上面下来个怪物！”
绿袍老祖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是竖着的，像蛇一样阴冷。
“怪物？”
他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刺耳，“在这无间深渊，老夫才是最大的怪物。难道是赢勾那个死人脸下来了？还是阿修罗那个莽夫？”
“不……不是……”
蛤蟆妖结结巴巴地比划着，“是个铁疙瘩！很大！还会转！它把咱们的屋顶给掀了！”
话音未落。
“轰隆！”
白骨宫殿的穹顶骤然炸裂。
无数碎骨如同暴雨般落下。
绿袍老祖脸色一变，大袖一挥，一股绿色的毒雾冲天而起，将落下的碎骨全部腐蚀成灰烬。
尘埃落定。
一个巨大的、还在缓缓旋转的钻头，就这样悬停在宫殿的上方，距离绿袍老祖的脑门只有不到三米。
钻头停止旋转。
舱门打开。
一道强光打了下来，照得绿袍老祖不得不眯起眼睛。
“哟，这下面空气质量挺差啊。”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王小虎穿着一身防化服，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提着那个标志性的扩音喇叭，站在舱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绿袍老祖。
就像是拆迁办主任看着一个顽固的钉子户。
“你是什么人？”
绿袍老祖站起身，周身毒气缭绕，眼中杀机毕露。
他在这深渊潜修千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地闯入他的洞府。
王小虎没有回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轻轻一弹。
名片化作一道流光，穿过毒雾，精准地插在绿袍老祖面前的地上。
“地府第一商业集团，董事长，王小虎。”
王小虎的声音经过扩音器的放大，在空旷的深渊里回荡。
“绿袍老先生是吧？咱们长话短说。”
“你恶意囤积‘断肠草’和‘千幻蛇毒’，导致市场价格波动，严重影响了我的生产计划。”
“根据《地府反垄断法》草案第一条。”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
“你的库存，被征用了。”
绿袍老祖怒极反笑。
他看都没看那张名片，脚下一跺，地面瞬间裂开，无数条水桶粗细的剧毒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怪蟒般卷向半空中的王小虎。
“无知小儿！”
“老夫纵横上古之时，连阎罗都要让三分！凭你也敢在老夫面前谈什么法？”
“给老夫死下来！”
藤蔓带起腥风，速度快得惊人。
王小虎站在舱门口，动都没动。
他身后的金甲猛地踏前一步，手中那柄特制的加特林机枪瞬间开火。
“突突突突突——！”
枪口喷出的不是子弹，而是经过压缩的高纯度阳炎弹。
金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深渊。
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剧毒藤蔓，在阳炎弹的扫射下，如同枯草般燃烧、断裂，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但这只是佯攻。
真正的杀招，来自地下。
“老宇，动手。”
王小虎对着对讲机淡淡说道。
“好嘞！”
只见那悬停在半空的“地龙一号”，突然发出一声轰鸣。
巨大的机身两侧，伸出了四条机械臂。
每一条机械臂的顶端，都安装着一个巨大的吸盘。
“滋——”
吸盘精准地吸住了宫殿四周的承重柱。
“起！”
伴随着液压系统的咆哮声，那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宫殿，竟然被硬生生地拔地而起！
连地基带毒池，全都被掀翻了。
绿袍老祖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随着崩塌的地面坠落。
他狼狈地在空中稳住身形，看着自己经营千年的老巢瞬间变成了废墟，气得七窍生烟。
“混账！混账啊！”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整个沼泽开始沸腾。
一只巨大的、由淤泥和毒液构成的千足蜈蚣从地下钻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地龙一号”咬去。
这是他的本命蛊兽，拥有半步鬼仙的实力。
然而，面对这头庞然大物，王小虎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他只是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地龙一号，模式切换。”
“形态：工业粉碎机。”
只见那个巨大的钻头突然裂开，变成了两排高速旋转的锯齿滚轮。
那是专门用来粉碎最坚硬岩石的破碎齿。
“来，给它加个餐。”
“轰——！”
千足蜈蚣一头撞进了锯齿滚轮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对轰。
只有最纯粹的、物理层面的碾压。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绞肉声响彻深渊。
那头不可一世的蛊兽，甚至还没来得及释放毒雾，就被高速旋转的机械齿轮绞成了碎片。
黑色的血肉漫天飞舞。
绿袍老祖呆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蛊术，他那连神兵利器都难伤分毫的本命蛊兽，竟然就这么……被一台莫名其妙的机器给绞碎了？
这是什么法宝？
这是什么神通？
“噗——”
本命蛊兽被毁，绿袍老祖遭到反噬，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地龙一号”缓缓降落。
锯齿滚轮停止旋转，上面甚至没有沾染多少血迹，因为转速太快，血都被甩飞了。
王小虎从舱内走出来，鞋底踩在满地的碎骨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走到瘫倒在地的绿袍老祖面前，蹲下身。
这一次，他没有拿喇叭。
而是摘下了防毒面具，露出那张年轻而冷漠的脸。
“现在。”
“我们可以谈谈收购的事了吗？”
王小虎从怀里掏出一份合同，那是9527拟定的《无间深渊原材料独家供应协议》。
“价格，按照市场价的百分之三十。”
“因为你刚才损坏了我的钻头涂层，扣除百分之七十作为维修费。”
“另外。”
王小虎指了指周围那片废墟。
“这里需要重建。”
“正好，我旗下的建筑公司最近刚引进了几台3d打印机。”
“这笔工程款，也从你的货款里扣。”
绿袍老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屈辱。
他看着这个凡人。
第一次感觉到，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资本吃干抹净。
“你……你这是强买强卖！”
绿袍老祖咬着牙说道。
“不。”
王小虎把合同塞进他的手里，顺便贴心地递过去一支笔。
“这叫……”
“产业整合。”
“签了吧。”
“不然，我不介意把这里改成化粪池。你知道的，阳间的排污工程，也是很赚钱的项目。”
绿袍老祖的手颤抖着。
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滴着黑血的巨大锯齿，又看了一眼王小虎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
最终。
他在合同上按下了手印。
王小虎满意地收起合同，站起身，拍了拍绿袍老祖的肩膀。
“欢迎加入地府第一商业集团供应链体系。”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好好干。”
“年底给你评个优秀供应商。”
说完，王小虎转身走向“地龙一号”。
“9527，通知运输队下来拉货。”
“金甲，留两个兄弟在这里‘指导’一下工作，免得老祖年纪大了，算不清楚账。”
“是！”
随着“地龙一号”的轰鸣声再次响起，王小虎离开了这片狼藉的深渊。
只留下欲哭无泪的绿袍老祖，手里拿着那份卖身契，看着自己变成废墟的家园，在冷风中凌乱。
他突然怀念起以前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现在的年轻人。
心太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