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须弥山别院休整了三日,徐寒将从秘境中采集兑换的功德点妥善分配,补充了必要的丹药与符箓,又将《禅心渡厄经》的感悟与一指禅的融合巩固了一番。
慧觉师兄的召见,如同一片羽毛悬在心头,轻,却无法忽视。
这一日清晨,徐寒禀明苦竹长老后,独自一人离开别院,按照玉简地图所示,前往位于灵山道场核心区域边缘的“般若堂分院”。
与外围区域的喧嚣混杂不同,越靠近核心区域,环境愈发清幽庄严。道路两旁不再是熙攘的商铺,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古刹、静谧的禅林,空气中弥漫的愿力更加精纯浩大,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梵唱讲经声。来往僧侣气息也越发深不可测,步履从容,目光淡然,显然都是修行有成的内院弟子或执事。
般若堂分院并不起眼,只是一座灰墙黑瓦、形制古朴的三层阁楼,门楣上挂着一块木质匾额,上书“般若”二字,笔力遒劲,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智慧韵味。与周围其他堂口金光璀璨、气象恢弘的建筑相比,显得格外低调内敛。
徐寒在门前驻足,整了整僧袍,正要叩门,门却无声自开。一位身着灰色僧衣、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的小沙弥探出头来,见到徐寒,合十行礼,脆生生道:“可是小须弥山悟尘师兄?慧觉师叔已在静室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有劳师弟。”徐寒还礼,跟随小沙弥步入阁楼。
楼内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玄机。墙壁上悬挂着并非佛像,而是一些寓意深远的禅意画作,或山水,或花鸟,或简单的几何线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一种令人心神沉静的奇异气息。往来僧人不多,皆步履轻缓,神情专注,即使见到徐寒这个生面孔,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便各行其是。
小沙弥引着徐寒来到三楼深处一间静室门前,轻轻叩门:“师叔,悟尘师兄到了。”
“进来吧。”门内传来慧觉法师那熟悉的、带着温和与睿智的声音。
徐寒推门而入。静室不大,仅有一桌、两蒲团、一香炉、一扇窗。慧觉法师正盘坐于窗前的蒲团上,背对门口,望着窗外一株苍劲的古松。他依旧穿着在小须弥山时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僧袍,气息似乎比三年前更加深沉内敛,隐约已触及罗汉境的边缘。
“弟子悟尘,拜见慧觉法师。”徐寒上前,恭敬行礼。
慧觉法师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徐寒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不必多礼,坐吧。”
徐寒在另一蒲团上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谨。
“三年不见,你在灵山道场,倒是闯出了不小的名头。”慧觉法师开门见山,语气听不出喜怒,“伏魔秘境中,以禅心妙法制服黑莲佛国修士,得传上古《禅心渡厄经》……悟尘,你的缘法,着实令人惊叹。”
徐寒心中微凛,知道自己秘境中的一举一动,恐怕都未逃过有心人的眼睛。他面上露出适度的“惊讶”与“谦逊”:“法师明察秋毫。弟子不过侥幸有些感悟,又恰逢其会罢了。那黑莲佛国的师兄们,也只是……一时执念过重。”
“一时执念过重?”慧觉法师似笑非笑,“黑莲佛国的‘苦寂’罗汉,前日可是亲自来找过我,言辞间对你‘扰乱其门下弟子禅心’的手段颇为‘好奇’,甚至隐有问罪之意。”
苦寂罗汉?黑莲佛国在灵山的负责人?徐寒心头一紧,果然麻烦来了。他做出惶恐状:“弟子绝无扰乱他人禅心之意!当时情况危急,只为自保脱身,所用之法,亦是禅宗正法‘观心照妄’之道,旨在化解干戈,绝非邪术……”
“你不必紧张。”慧觉法师摆了摆手,“我既唤你前来,自有应对。黑莲佛国行事偏激阴鸷,在道场内名声本就不佳。苦寂那老家伙,也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试探我般若堂,或者说,试探小须弥山对你的态度罢了。”
他顿了顿,看着徐寒,目光深邃:“悟尘,你可知,你如今已是一枚被放在棋盘上的棋子?你身负‘灵山垂念’之异象,又显露不凡禅修天赋,早已进入各方视野。小须弥山内部、灵山各院堂、乃至黑莲、白骨等外道势力,都有人在关注你,或想拉拢,或想打压,或想利用。”
徐寒沉默片刻,缓缓道:“弟子只想潜心修行,求得佛法真谛,无意卷入任何纷争。”
“树欲静而风不止。”慧觉法师叹了口气,“尤其是在这灵山脚下,佛光越是炽盛,其下的阴影便越是深邃。你既有此天赋与机缘,便注定无法独善其身。今日叫你来,一是提醒你此事,让你有所准备;二来,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徐寒疑惑。
慧觉法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你可知,你前番在秘境中援手相助的,大光明寺那几名弟子中,有一人身份特殊?”
徐寒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弟子当时只为诛魔,并未深究。”
“其中那位名唤‘明心’的化神中期僧人,乃是‘大光明寺’当代方丈‘日光菩萨’的嫡传徒孙,深得日光菩萨喜爱。”慧觉法师缓缓道,“日光菩萨与我般若堂首座‘般若罗汉’素来交好,其门下弟子也与我般若堂一脉亲近。那明心出得秘境后,已将你援手之事详细禀明,日光菩萨知晓后,对你颇为赞许,认为你心性纯正,有佛子风范。此番托我传话,若你得闲,可往‘大光明寺驻地道场’一叙,日光菩萨愿与你结个善缘。”
日光菩萨?大光明寺方丈?徐寒心中震动。这确实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在灵山菩萨中也属顶尖之列。能得到他的赞许和邀请,无疑是天大的机遇,但同时也意味着,自己似乎被归入了“般若堂-大光明寺”这一派系的视线之中。
“弟子……惶恐。日光菩萨厚爱,弟子感激不尽。只是弟子修为浅薄,见识粗陋,恐有辱菩萨清听。”徐寒谨慎回应。
“不必妄自菲薄。”慧觉法师道,“日光菩萨何等人物,岂会随意邀约?他看重的是你的潜力与心性。这对你而言,是机遇,亦是考验。如何把握,分寸拿捏,需你自己斟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灵山巍峨的轮廓,声音变得悠远:“灵山道场,看似佛法无边,实则派系林立。显宗内部,有注重戒律苦修的‘般若’一脉,有主张慈悲济世的‘药师’一脉,有推崇勇猛精进的‘金刚’一脉,彼此理念时有摩擦。此外,净土宗、禅宗遗脉、乃至黑莲、白骨等外道旁支,亦各有诉求,暗流涌动。你身在其中,若想安稳修行,直至有资格踏入灵山核心,寻得真正的大道,便需懂得借势、平衡、乃至……制造平衡。”
徐寒心神一凛,慧觉法师这是在提点他,在灵山的生存之道。不站队可能被孤立,站错队可能万劫不复,唯有巧妙周旋,借力打力,才能在夹缝中求得成长空间。
“多谢法师指点,弟子铭记于心。”徐寒深深一拜。
“好了,该说的,我已说了。”慧觉法师转身,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有般若纹路的令牌,递给徐寒,“此乃我般若堂分院‘听经令’,持此令,每月可至分院‘般若讲堂’听三次内讲,皆是堂内高僧讲解精微佛法,于你禅修或有裨益。也算是我般若堂,对你的一点支持。”
“这……太贵重了!”徐寒知道这听经令的价值,在道场内,想听高深佛法讲解,所需功德不菲,且有名额限制。这令牌,无疑是雪中送炭,更是表明了般若堂的态度——他们愿意在一定程度上,庇护和培养徐寒。
“收下吧。你的《禅心渡厄经》与一指禅,若能得般若智慧滋养,或能更上层楼。”慧觉法师不容置疑地道,“至于日光菩萨之邀,你不必急于答复,可仔细思量,再做决定。记住,无论作何选择,需对得起本心,亦要看清局势。”
徐寒郑重接过令牌:“弟子明白,定不负法师与般若堂厚望。”
离开般若堂分院,徐寒心中思绪翻腾。慧觉法师的召见,信息量巨大。黑莲佛国的敌意、日光菩萨的青睐、般若堂的庇护与投资、灵山错综复杂的派系……一幅更加宏大也更加凶险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他确实成了一枚棋子,但慧觉法师的话也点醒了他——棋子,亦可借棋局之势,反过来影响棋手。
走在返回别院的路上,徐寒一边消化着这些信息,一边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日光菩萨的邀请,是福是祸?该何时去,又该如何应对?黑莲佛国的威胁,又该如何化解或利用?
正思忖间,前方道路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与呵斥之声,伴随着器物摔碎的脆响。
“没长眼睛吗?!敢撞翻本公子的‘八宝功德汤’!”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响起。
“对、对不起……小僧不是故意的……”一个怯弱惶恐的声音辩解着。
“对不起有用?你知道这盅汤用了多少珍稀药材,耗费本公子多少功德吗?赔!赔不起就跪下磕头,再替本公子做三年苦役抵债!”
徐寒眉头微皱,抬眼望去。只见前方路边,一名身着锦斓袈裟、头戴玉冠、面皮白净却眉眼轻浮的年轻僧人,正带着两名气息彪悍的随从,围着一个身材瘦小、穿着打补丁的灰色僧袍、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小沙弥。地上碎了一个精致的玉盅,汤汁洒了一地,异香扑鼻,显然确非凡品。那小沙弥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不住地躬身道歉。
那锦衣僧人修为在化神初期,两名随从也是元婴巅峰,气焰嚣张。而那小沙弥,修为不过堪堪筑基,在灵山道场,属于最底层的杂役或新入门弟子。
周围偶有路人经过,却大多视若无睹,匆匆避开,显然不愿招惹那锦衣僧人。
徐寒本不欲多管闲事,灵山道场弱肉强食,此类事情每日不知发生多少。但当他目光扫过那小沙弥时,心中忽然一动。
小沙弥虽然惶恐,但其眉宇间隐隐有一股极其隐晦、却精纯无比的灵秀之气,更让徐寒在意的是,他怀中似乎揣着什么,散发着一种与周围愿力格格不入、却又带着某种古老禅韵的微弱波动。这波动,与他怀中的《不动根本印》残篇,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有点意思……”徐寒脚步微顿。
就在这时,那锦衣僧人似乎不耐烦了,见小沙弥拿不出赔偿,冷笑一声,对一名随从示意:“既然赔不起,那就先打断他两条腿,让他长长记性!”
那随从狞笑上前,抬手便要向小沙弥膝盖抓去,指尖隐有佛光吞吐,若被抓实,筑基期的腿骨必然粉碎。
小沙弥吓得紧闭双眼,浑身颤抖。
“且慢。”
一个平和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那随从动作一滞,锦衣僧人和其他人也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普通月白僧袍、相貌平平、气息也只有元婴中期的年轻僧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之外,正平静地看着他们。
正是徐寒。
锦衣僧人上下打量了徐寒几眼,见他穿着朴素,并非内院弟子服饰,气息也不强,眼中顿时露出不屑:“你是何人?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徐寒合十一礼,不卑不亢:“贫僧悟尘,见过这位师兄。适才远远听见,这位小师弟不慎撞翻了师兄的汤盅,确是不该。然,佛门慈悲为怀,小师弟修为低微,想必也非故意,师兄能否网开一面,赔偿之事,或可商量?”
“商量?”锦衣僧人嗤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公子商量?看你也是外来挂单的野和尚吧?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教训!”
他身边另一名随从也恶声道:“小子,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琉璃佛国’三长老的嫡孙,净玄公子!惹恼了我们公子,让你在这道场寸步难行!”
琉璃佛国?徐寒心中了然,这也是一个实力不弱的佛国,以炼器、炼丹闻名,富庶且与各方交好。难怪这净玄公子如此跋扈。
徐寒脸上并未露出惧色,反而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原来是琉璃佛国的净玄师兄,失敬。只是,师兄出身高贵,更应秉持佛门谦和之德,何苦为难一个懵懂小僧?传扬出去,恐有损琉璃佛国与师兄清誉。”
“你敢教训我?”净玄公子脸色一沉,眼中厉色闪过,“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给我掌嘴!”
那名之前要对小沙弥动手的随从,立刻转身,一巴掌裹挟着凌厉掌风,朝徐寒脸上扇来!这一掌蕴含化神期修士的佛力,若是寻常元婴中期修士,恐怕半边脸都要被打烂。
周围有人发出低呼,似乎预料到徐寒要倒霉。
然而,徐寒面对这凌厉一掌,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食指伸出,迎着那巴掌,看似缓慢,实则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对方手掌腕脉之处。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佛光爆闪。
只是轻轻一点。
那随从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股奇异至极的力道,并非刚猛冲击,而是一种仿佛能瓦解一切力量结构、直透本源的“点化”与“消融”之感!他灌注在手掌上的佛力,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整条手臂酸麻无力,那势大力沉的一掌,竟软绵绵地停在了徐寒面前寸许,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随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净玄公子和另一名随从也愣住了。
徐寒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淡淡道:“这位师兄,火气太大,易伤肝脾。佛力运转,讲究圆融通达,似你这般刚猛外泄,恐伤经脉根本。”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点出了那随从佛力运转的一处细微瑕疵。那随从闻言,心中一凛,仔细感应,竟发现自己手腕经脉处隐隐作痛,方才那轻描淡写的一点,竟真的影响到了他的法力运转!
“你……你做了什么?!”净玄公子又惊又怒,他看不透徐寒用了什么手段,但显然对方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一点微末的‘点化’之术,帮这位师兄疏通一下淤堵的气脉罢了。”徐寒语气依旧平和,“净玄师兄,依贫僧看,此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这小师弟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断腿。这盅汤的损失……”他看了一眼地上洒落的汤汁和碎片,略一估算,“约莫价值八百功德。贫僧愿代这位小师弟赔偿五百功德,剩余的,就当结个善缘,请师兄高抬贵手,如何?”
他提出赔偿,但并非全赔,且姿态不卑不亢,既给了对方面子,也显示了自己的底气(能随手拿出五百功德,且实力莫测)。更重要的是,他点出了汤的价值,表明自己懂行,并非可以随意糊弄的冤大头。
净玄公子脸色变幻不定。他横行惯了,今日却在一个看似普通的野和尚手上吃了暗亏,心中自然不服。但对方手段诡异,轻描淡写就制住了自己化神期的随从,而且眼力毒辣,一眼就估出了汤的价值……恐怕来历不简单。对方提出赔偿,也算是给了台阶。
他心中快速权衡:为了一个杂役小沙弥和八百功德,与一个深浅莫测、可能背后有人的对手彻底撕破脸,是否值得?尤其是在这灵山道场,他祖父虽是琉璃佛国三长老,但也并非可以一手遮天。
“……哼!算你识相!”净玄公子最终冷哼一声,色厉内荏地道,“看在你这野和尚还算懂事的份上,本公子今日就饶了这小杂役!五百功德,拿来!”
徐寒也不啰嗦,取出身份玉牌,与净玄公子的玉牌对接,划转了五百功德过去。
收到功德,净玄公子又狠狠瞪了那小沙弥和徐寒一眼,摞下一句“以后走路长点眼睛!”,便带着两个脸色犹疑的随从,悻悻离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看向徐寒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徐寒这才看向那依旧瑟瑟发抖的小沙弥,温声道:“小师弟,没事了,快起来吧。”
小沙弥这才敢睁开眼,见凶神恶煞的人走了,面前是一位神色温和的师兄,连忙爬起身,对着徐寒不住地磕头:“多、多谢师兄救命之恩!多谢师兄!小僧……小僧无尘,愿做牛做马报答师兄!”
“不必如此。”徐寒扶起他,感应到对方怀中那与自己印鉴共鸣的波动更清晰了些,心中好奇,但面上不露声色,“举手之劳罢了。你怀中……似乎带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沙弥无尘闻言,脸色一紧,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随即想到对方刚救了自己,又有些犹豫。
徐寒微微一笑,取出怀中那枚《不动根本印》所化的黑色印鉴,递到对方面前:“可是与此物有关?”
无尘看到那黑色印鉴,眼睛骤然瞪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结结巴巴道:“这……这是……‘禅心印’?师兄你……你怎么会有……”
他下意识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略浅、且中间有一道细微裂痕的黑色印鉴碎片!
两块印鉴靠近的瞬间,同时发出微弱的乳白色光华,共鸣之意愈发明显!
徐寒心中了然,果然如此。这无尘小沙弥,恐怕也与上古禅教有缘,甚至可能身负部分传承或使命。
“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徐寒收起印鉴,低声道,“你可有安全去处?”
无尘看了看四周,摇摇头,低声道:“小僧只是‘藏经阁’负责洒扫的杂役弟子,住在最外围的‘杂役寮’,那里人多眼杂……”
徐寒想了想:“先随我回小须弥山别院暂避吧。”
带着无尘回到别院,徐寒并未立刻询问印鉴之事,而是先让他洗漱休息,压惊定神。敖洄和南宫烬见徐寒带回一个陌生小沙弥,都有些诧异,徐寒简单解释了几句,两人便不再多问,只是暗自留意。
直到傍晚,无尘情绪稍定,徐寒才在静室中,与他单独相对。
“无尘师弟,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与这‘禅心印’,还有上古禅教,有何渊源?”徐寒开门见山,同时释放出一丝《禅心渡厄经》独有的沉静禅韵。
感受到那同源的气息,无尘最后一丝戒备也放下了,眼圈微红,声音带着哽咽:“师兄……你果然也是禅脉传人!小僧……小僧是‘守印童子’的后裔……”
在他的讲述下,一段尘封的往事浮现。
上古禅教盛极而衰,末代守经人“禅心尊者”以身镇魔于伏魔秘境,将核心传承《禅心渡厄经》封入“禅心印”主印(即徐寒所得),并另铸一枚副印,交由一位忠心的“守印童子”保管,嘱其隐姓埋名,待有缘人得主印,方可持副印前来,合二为一,开启禅教真正的密藏,以图复兴。然而魔劫之后,禅脉凋零,守印童子一脉也屡遭劫难,传承断续,副印更是受损,流落四方。无尘这一支,便是守印童子的后裔,世代以寻找主印、复兴禅脉为己任,到了他这一代,只剩他一人,且灵根不佳,只能勉强混入灵山道场做个杂役,暗中打探消息。
“半月前,小僧在清扫藏经阁地下废旧库房时,偶然发现了这枚被遗弃在角落、蒙尘已久的副印碎片……感应到它与祖训描述相符,便偷偷带了出来。今日本想找个安静地方仔细研究,却不料心神恍惚,撞翻了那位公子的汤盅……”无尘说着,将那块有裂痕的副印碎片双手奉上,“今日得遇师兄,显是祖师庇佑。这副印碎片,合该物归原主!”
徐寒接过碎片,入手冰凉,与主印共鸣强烈。他尝试将两者靠近,碎片竟自动吸附在主印的缺失之处,严丝合缝!虽然裂痕仍在,但一股更加完整、深邃的禅意从中流淌出来,同时,一段隐藏的信息涌入徐寒识海——那是一幅星图,标注着一个名为“禅心古墟”的隐秘坐标,似乎是禅教密藏所在!
这真是意外之喜!救下无尘,不仅化解了一场风波,竟然还得到了禅教副印,获悉了密藏线索!
“无尘师弟,你可知这‘禅心古墟’在何处?”徐寒问道。
无尘摇头:“祖训只提及密藏之名,具体所在,需主副印合一,且传承者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方能感知指引。小僧也不知。”
徐寒点头,看来这密藏线索,暂时还用不上。但无尘的身份和这枚副印,价值巨大。
“无尘,你日后有何打算?继续留在藏经阁做杂役,恐怕不安全。那净玄公子心胸狭窄,今日虽退去,未必不会暗中报复。”徐寒关切道。
无尘神色黯然:“小僧……小僧也不知。身负祖命,却修为低微,连自保都难……”
徐寒沉吟片刻,道:“你若愿意,可暂时留在我这别院。我虽能力有限,但护你周全,供你修行资源,尚能做到。待你修为有成,再图复兴禅脉之事,如何?”他看中无尘“守印童子后裔”的身份以及对禅教的了解,未来或许有大用。且此人知恩图报,心性纯良,值得培养。
无尘闻言,大喜过望,又要跪下磕头:“师兄大恩,无尘永世不忘!愿追随师兄左右,效犬马之劳!”
“不必如此。”徐寒扶起他,“你既有禅缘,我便传你《禅心渡厄经》入门观想法,你先打好根基。对外,你便是我从外带回的随侍童子。”
安排好无尘,徐寒心中思绪更繁。今日之事,看似偶然,却仿佛冥冥中有因果牵引。救下无尘,得了禅教副印和密藏线索,但也因此更深入地卷入了灵山道场的是非——得罪了琉璃佛国的净玄公子(及其背后的势力),却也因展现的手段和“禅修”身份,可能引来更多关注,比如日光菩萨那边。
但祸福相依。无尘的出现,让他与上古禅教的联系更加紧密,这或许能在某些时候,成为一个独特的身份掩护或筹码。而净玄公子这类纨绔的敌意,在灵山复杂的派系斗争中,或许反而能成为他切入某个层面的契机——比如,琉璃佛国内部,难道就铁板一块?净玄公子的对头,是否可能成为潜在的合作对象?
借力打力,建立人脉……慧觉法师的提点言犹在耳。
徐寒意识到,自己不能一味被动防守或低调隐藏。
在适当的时机,以适当的方式,展现一定的价值与独特性,主动与某些势力接触、周旋,甚至制造一些可控的“冲突”或“恩惠”,或许才能在各方博弈的夹缝中,更快地织就属于自己的关系网络,获取更多资源与信息。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静室之中。徐寒盘膝而坐,指尖那枚融合了副印碎片的“禅心印”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禅心渡厄经》的玄妙境界,开始细细推演接下来的路。
灵山脚下的棋局,他已悄然落子。
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因果缠缚中,为自己,也为灰烬荒原的同伴,挣得一线生机与大道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