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像是两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没有激起滔天巨浪，却在规则的层面上，荡开了一圈圈无法言喻的涟漪。
“驳回。”
“权限不足。”
声音在幽暗的楼梯间回荡，清晰地传入了楼下那个“净化者”的耳中。
那只由“影子”概念构筑而成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狰狞巨兽，在距离林羽不足一米的地方，骤然凝固。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那片纯粹的、被赋予了“吞噬”定义的黑暗，就那么悬停在半空，其中的狂暴与毁灭戛然而止，像一幅被定格的末日油画。
楼下，那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脸上那万年不变的白板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不是情绪，而更像是一个程序在运算中，遇到了一个无法解析的错误代码。
“警告：指令被更高优先级指令覆盖。”
“警告：目标拥有……同等或更高层级的定义权限。”
冰冷的合成音在净化者的思维核心中响起。
楼梯间的黑暗里，林羽缓缓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那只悬停在头顶的影子巨兽，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楼下的净化者。
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程序员看到有趣代码时的玩味神情。
“不错的想法，修改‘影子’的定义。”林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仿佛一个老师在点评学生的作业，“把无害的物理现象，定义成可以吞噬异常的武器。很有创意。”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那片凝固的黑暗巨兽的“鼻尖”上。
“可惜，你的定义，太粗糙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的心神，再一次沉入那片浩瀚的知识海洋。
这一次，他没有去“驳回”，也没有去“对抗”。
他要做的是……“覆写”。
“重定义：‘影子’，属性：光。效果：无害。附加概念：‘美’。”
林羽的指尖，一缕比之前修改路灯时更加璀璨，也更加内敛的光芒一闪而逝。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那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狰狞巨兽，从林羽指尖触碰的位置开始，发生了质变。
黑暗，在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粒子。
它们不再狰狞，不再狂暴，而是化作了一场绚烂的光雨，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洒落。
那些光粒子落在墙壁上、台阶上，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只是像萤火虫一般，闪烁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一场足以抹杀一个“异常”的规则攻击，就这么被林羽轻描淡写地，变成了一场无害，甚至有些美丽的视觉盛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破解。
这是赤裸裸的炫技！
是在向对方宣告，你引以为傲的武器，在我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涂抹修改的颜料。
净化者的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它的内部逻辑，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高速运算。
【分析目标行为模式：炫耀、挑衅、具备高度自主意识。】
【评估威胁等级：由‘可清除’，提升至‘极度危险’。】
【当前协议‘概念武器化’已失效。根据《世界底层秩序守护条例》第一款第三条，启动……终极协议。】
“协议‘欧米伽’，启动。”
净化者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直，但这一次，它没有再抬手，也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羽。
然而，林羽脸上的玩味，却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悚然感，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全身！
他感觉不到任何能量的侵袭。
但是，他“看”到了。
在他的新视野里，那些连接着他自身的，成千上万根因果之线，正在……褪色！
那根连接着远方家乡，承载着父子亲情的温暖线条，正在变得暗淡。
那根连接着秦雅，交织着欣赏与好奇的线条，正在变得模糊。
他与这个世界的每一丝联系，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证明”，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根源上进行着“删除”操作。
世界，正在遗忘他。
这比直接杀死他要恐怖一万倍！
这是否定他的存在本身！
他的记忆，开始出现断片。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叫“林羽”的人，是谁？
一种极致的虚无感，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吞没。
这就是“净化者”的终极协议。
它不攻击你的现在，它直接删除你的过去。
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联系，没有存在证明的个体，在这个世界上，就等同于“不存在”。
就在林羽的意识即将被这片虚无彻底淹没的刹那，他神魂深处的道种符文，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片被守藏灌输的知识海洋，剧烈翻涌，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定义”之上，是“创生”！
既然你能删除我的存在证明，那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定义你本身？！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愤怒与狂傲，冲垮了那片虚无带来的恐惧！
林羽猛地抬起头，双眼中爆发出两团宛如恒星般璀璨的光。
他没有去加固那些正在褪色的因果线，那太被动了。
他伸出手，遥遥地指向楼下那个依旧一动不动的“净化者”。
他的声音，不再平淡，不再戏谑，而是充满了绝对的，不容辩驳的威严，仿佛神只在颁布自己的谕旨！
“我，‘零’，在此宣告！”
“‘净化者’协议，为非法程序！”
“其存在本身，为系统bUG！”
“现进行……格式化！”
轰！！！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却有一场无形的宇宙风暴，以林羽和净化者为中心，轰然爆发！
整个宿舍楼的楼梯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从现实世界中剥离了出去。
墙壁变得透明，又瞬间化为扭曲的色块。
脚下的台阶，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柔软如水。
物理法则，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重组！
楼下的“净化者”，那张光滑如白板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剧烈的、如同雪花屏般的乱码！
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有两套截然相反的底层代码在它的核心里疯狂冲突。
【警告！警告！遭遇‘创生’级指令攻击！】
【‘净化者’定义被篡改！】
【自身存在逻辑正在被覆盖……】
【正在被定义为……bUG……】
【核心权限……崩溃……】
“不……可能……”
净化者的嘴里，第一次发出了断断续续，充满了电子杂音的，仿佛属于“自己”的声音。
它的眼中，那片绝对的虚无，正在被林羽强行植入的“bUG”定义所污染、覆盖！
它，这个世界的杀毒软件，正在被林羽这个“病毒”，反向感染！
林羽一步一步，从那片光怪陆离的，法则崩坏的楼梯间走下。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威势便强盛一分。
每走一步，净化者身上的“存在感”便削弱一分。
他走到净化者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身体剧烈颤抖，眼中数据流疯狂滚动的“程序”。
“现在，告诉我。”
林羽伸出手，按在了净化者的头顶上，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你的服务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