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七月十九日，凌晨。野狼谷方向传来的炮声，如同连绵不断的闷雷，滚过仙霞岭的夜空，也重重砸在指挥部每一个人的心上。日军酝酿已久的“雪崩”攻势，在龙泉观抓捕的枪声余韵中，悍然发动。审讯室内，“教书先生”尚未开口；指挥部内，参谋处长林寒的嫌疑如阴影笼罩；前沿阵地上，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已然开始。三线危机，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同时爆发。是内部毒瘤先被剜除，还是外部铁蹄先踏破防线？抑或是，两者将形成致命的共振，将联军推向深渊？
炮声就是命令。指挥部地下掩蔽所内，灯火通明，将一张张凝重肃杀的面孔映照得棱角分明。宋希濂、周明远、吴觉农、冯子材（电话接入）、马富贵（电话接入）、李慕华、徐锐、王民生，以及闻讯赶来的苏联顾问安德烈中校、侨领陈嘉佑先生等十余人齐聚。气氛因前线的炮火和内部的疑云而凝重如铁。
“炮火密度前所未有，覆盖了野狼谷前沿所有阵地，至少有两个炮兵联队在开火！” 冯子材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夹杂着爆炸的杂音，但依旧沉稳，“鬼子动真格的了！步兵还没有大规模冲锋，但小股部队在炮火掩护下已经开始试探性进攻！反坦克壕和雷场起了作用，暂时挡住了他们的装甲车，但炮击太猛，一线工事损毁严重！”
“马富贵，你那边怎么样？”宋希濂对着话筒吼道。
“师座！我带着突击队已经摸到鬼子重炮阵地外围了！他娘的，足足十二门150毫米重型榴弹炮，还有八门120毫米重迫击炮，排得跟树林似的！喷火战车也在后面集结，至少六辆！我们正在找机会靠近，但鬼子警戒很严，探照灯、巡逻队不断！” 马富贵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透着狠劲。
“你的任务是袭扰，制造混乱，有机会就炸他几门！不是硬拼！明白吗？”宋希濂强调。
“明白！但师座，鬼子这次炮火准备时间太长，强度太大，我担心冯副指挥那边压力……”
“前沿有老冯顶着！你执行你的任务！”宋希濂打断他，转向众人，“情况都清楚了！鬼子的‘雪崩’，来了！正面是硬仗，后面是暗箭！徐锐，‘教书先生’开口没有？”
徐锐脸色铁青，摇了摇头：“用了些手段，但他是个硬骨头，只承认自己叫‘宫本一郎’，隶属日军华中派遣军特高课，‘启明星’是他和上线的联络代号。来龙泉观是接收‘货物’并交给‘老师’。至于‘老师’是谁，‘落樱’计划具体内容，他一概不说。那只皮鞋……他看了一眼，说不是他的，但眼神有瞬间变化，我怀疑他认识鞋子的主人。”
“林寒呢？”周明远问，声音冷峻。
“还在监控中。炮击开始后，他表现‘正常’，在作战室协助标图，但……过于镇定了，而且主动要求去通讯处协调前沿通讯，被我们的人以‘首长有令，各司其职’为由拦下了。他要求见您和总指挥，说是有重要敌情研判。”徐锐汇报。
“重要敌情研判？”宋希濂冷笑，“是想探听虚实，还是想找机会搞鬼？先晾着他！李参谋，监听和侦察有什么发现？”
李慕华语速飞快：“日军无线电通讯异常活跃，大量使用明语和简单密码，气焰嚣张。其炮兵观测机已出现在野狼谷上空。另外，我们设在敌后的监听点报告，日军第十一军司令部有电文提及‘雪崩’进展顺利，要求‘特高课配合，扰乱敌后指挥’。‘启明星’信号在炮击开始后，又出现了两次，非常短暂，位置飘忽，但大致在指挥部西南五到八公里范围，与龙泉观方向吻合。可能是在确认行动或接收指令。”
安德烈中校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宋将军，周政委。日军这是标准的炮火准备，纵深打击战术。其目的是摧毁我方表面工事，杀伤有生力量，为步兵和装甲兵突击扫清障碍。必须命令前沿部队，保存实力，隐蔽待机，等敌炮火延伸，步兵接近时，再突然开火，以近战挫其锋芒。 同时，必须设法压制或摧毁其炮兵，尤其是重炮。”
吴觉农补充：“政治部已派人到各部队做战前动员，士气高昂，但伤亡……恐怕会很大。后勤方面，王处长已组织民兵向前线运送弹药和土木工具。侨胞陈先生筹集的药品也在路上，但炮火封锁，运输困难。”
陈嘉佑先生老泪纵横：“前线将士浴血，老夫恨不能亲执干戈！已电告海外，紧急增购止血粉、磺胺、手术器械，但远水难解近渴啊！”
会议在隆隆炮声中快速进行。每个人都清楚，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宋希濂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决断道：“没时间犹豫了！鬼子想一口吃掉我们，是痴心妄想！方针是：正面顶住，侧后袭扰，内奸稳住，后勤不断！ 具体部署——”
“一、野狼谷方向，固守待机，适时反击！ 冯子材！”
“在！”（电话）
“命令一线部队，立即转入反斜面工事和防炮洞，保存有生力量！等鬼子炮火延伸，步兵上来，再给我狠狠地打！集中所有迫击炮、步兵炮，打他的步兵冲锋集群！ 反坦克小组，隐蔽好，专打喷火战车和装甲车薄弱部位！新到的燃烧瓶、反坦克地雷，全用上！ 没有命令，不准后退一步！你的指挥所，给我往前移，我要听到最前面的枪声！”
“是！保证完成任务！人在阵地在！” 冯子材声音嘶哑但坚定。
“二、敌后破袭，务必见效！ 马富贵！”
“师座！”（电话）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亮前，必须对鬼子重炮阵地或喷火战车集结点，造成实质性破坏！ 用巴祖卡，用炸药包，用迫击炮吊射！哪怕炸毁一门重炮，烧掉一辆喷火车，就是大功！行动要快、要狠、要撤得干脆！我让炮兵给你提供掩护，打乱敌人节奏！”
“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崩掉鬼子几颗牙！” 马富贵杀意凛然。
“三、内部肃奸与审讯，双管齐下！ 徐锐！”
“到！”
“对林寒，严密监控，但外松内紧。 他不是要见我吗？告诉他， 等击退鬼子这波进攻，我亲自听他‘研判’！在这之前，让他老老实实在作战室标图！对‘教书先生’宫本，加大审讯力度！ 他不是硬骨头吗？那就敲碎他！用心理战，用证据，用他可能被灭口的事实撬开他的嘴！重点问‘落樱’计划、‘老师’身份、以及那只皮鞋的主人！必要时，可以让‘樵夫’（老陈）和他‘见面’，制造压力！系统兑换的吐真剂，用上！ 我要在今天中午之前，拿到口供！”
“是！”
“四、全局指挥与后勤保障。 周政委，你坐镇指挥部，统筹全局，稳定军心。吴特派员，做好宣传鼓动，报道前线英雄事迹。王处长，后勤运输，组织敢死队，利用炮火间隙，分段跃进，一定要把弹药送上阵地！陈先生，药品的事，拜托了！安德烈同志，请协助研判敌军战术，提出建议。李参谋，严密监听，尤其注意鬼子是否有新的部队调动或战术变化。”
宋希濂说完，环视众人，声音铿锵：“同志们，最艰难的时候到了！但越是艰难，越要挺直腰杆！咱们仙霞岭，不是纸糊的！小鬼子想崩了咱们，咱们就先崩了他的牙！执行命令！”
“是！”众人轰然应诺，奔赴各自的岗位。
野狼谷，已成炼狱。日军重炮将山头反复犁过，硝烟遮天蔽日，弹坑密布。冯子材指挥部设在一个坚固的掩蔽部里，电话线被炸断又接上，接上又炸断。他透过了望孔，看到阵地上一片火海。
“告诉各营连，沉住气！躲炮！等鬼子步兵！” 他对着传令兵吼道。
炮击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终于，炮火开始向纵深延伸。阵地上死一般寂静，只有燃烧的树木噼啪作响和伤员的呻吟。
“鬼子上来了！”观察哨嘶喊。
透过望远镜，只见硝烟中，密密麻麻的土黄色身影，在数辆喷火战车（实为加装火焰喷射器的装甲车）和九五式轻型坦克的引导下，呈散兵线，嚎叫着向阵地涌来。喷火战车那粗长的喷管，令人不寒而栗。
“打！” 随着一声令下，沉寂的阵地瞬间复活。隐蔽在反斜面和防炮洞里的战士们跃入战壕，机枪、步枪、迫击炮齐齐开火。子弹如泼水般扫向敌群，手榴弹雨点般砸下。
“反坦克小组，上！” 连长们声嘶力竭。
勇敢的战士抱着反坦克枪、集束手榴弹、燃烧瓶，利用弹坑和残骸，匍匐接近日军的装甲车辆。
“轰！”一辆喷火战车被巴祖卡火箭筒击中侧面，燃起大火，里面的日军惨叫着爬出，旋即被子弹打倒。
“嗒嗒嗒……”另一辆九五式坦克的机枪疯狂扫射，压制着阵地。一名战士夹着炸药包，翻滚着接近，拉响导火索，塞进履带下。“轰隆！” 坦克瘫了，战士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
战斗瞬间白热化。日军不顾伤亡，在装甲车辆掩护下猛冲。联军官兵死战不退，许多阵地反复易手，双方士兵在焦土上展开残酷的肉搏。
冯子材红了眼，亲自操起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对着涌上来的日军扫射。“弟兄们，顶住！为了身后父老，跟鬼子拼了！”
关键时刻，马富贵的敌后袭扰见效了。日军重炮阵地方向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接着是连续的殉爆和火光，炮击的密度明显减弱了一瞬。这宝贵的间隙，让前沿守军喘了口气，重新组织了防御。
但日军兵力火力依然占优。战至上午十时，野狼谷部分前沿阵地失守，守军退守二线。伤亡数字不断报上来，触目惊心。
就在野狼谷血战的同时，指挥部内的暗战也在进行。
徐锐亲自提审“宫本一郎”（教书先生）。经过连夜突击，加之吐真剂（系统兑换，解释为特殊麻醉剂配合心理审讯技巧）的作用，宫本的精神防线开始松动。他断断续续交代：他是特高课资深特工，奉命与潜伏在联军高层的“老师”接头，传递“落樱”计划的启动资金（金条、美钞）和新的指令（微型相机胶卷）。指令内容他不知，需“老师”用特定药水显影。“老师”身份他只知道代号，不知真容，接头暗号是“月落乌啼霜满天”，对方应答“江枫渔火对愁眠”。皮鞋……他承认见过，是“老师”上次传递情报时穿的，但不知其主人是谁。至于“落樱”计划，他只知是旨在“从内部瓦解、制造大规模混乱、配合皇军军事行动”的最高机密，具体步骤只有“老师”和少数高层知晓。
“上次接头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徐锐紧逼。
“半……半个月前，在……在黑风峪山神庙……‘老师’留下了下一步接头的指令和部分活动经费……”宫本眼神涣散。
“指令内容？”
“是……是调查联军炮兵部署和……和弹药库位置……”宫本声音越来越低。
徐锐心中巨震。黑风峪山神庙……那是联军一个秘密小型弹药转运点之一！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还有什么？‘老师’有没有提到，如何在联军内部制造混乱？”
“他……他说……时机成熟时，会……会制造一起……看似意外的大爆炸……在……在人员密集处……引发恐慌和……猜疑……”宫本说完，彻底昏厥过去。
徐锐立刻将口供上报。宋希濂、周明远闻讯，脸色大变。
“黑风峪山神庙……弹药库位置……大爆炸……” 周明远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老师’，已经接触到我们的核心机密了！他就在我们身边，而且位置不低！”
“必须立刻控制林寒！”徐锐急道。
“不！”宋希濂抬手制止，眼中寒光闪烁，“现在控制，打草惊蛇。他若真是‘老师’，必有后手，或者同党。而且，前线正在血战，此时动参谋处长，动摇军心。况且，宫本的口供，未必全真，也可能是误导。”
“那怎么办？难道任由他……”
“将计就计！”宋希濂斩钉截铁，“他既然要‘大爆炸’，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徐锐，你立刻去办几件事：第一，严密监视林寒一切举动，特别是他与外界接触、以及接近任何重要设施（尤其是弹药库、油库、指挥所）的行为。 第二，在黑风峪弹药转运点，布下天罗地网，等他去取‘指令’或安置炸弹！ 但要外松内紧。第三，伪造一份‘联军将于三日后在指挥部召开团以上干部作战会议’的绝密日程，通过‘偶然’渠道让林寒‘获悉’。 看看他的反应。第四，对指挥部、各弹药库、油料库等关键地点，立即进行秘密但彻底的安检，重点检查爆炸物！ 这事你亲自抓，用可靠的人！”
“是！”徐锐领命而去。
就在这时，李慕华急匆匆进来，脸色发白：“总指挥，政委！监听到日军特高课与前线部队的一条加密通讯，部分破译，内容是：‘雪崩’攻势为佯攻，旨在吸引并消耗联军主力。真正杀招‘落樱’，将于今日午时启动，目标：联军指挥中枢及后勤枢纽，制造‘决定性混乱’。”
“午时？就是中午！”周明远看了一眼怀表，上午十一时二十分。“还有四十分钟！”
“‘落樱’就是大爆炸！” 宋希濂猛地站起，“目标是我们的指挥所和后勤节点！林寒……或者‘老师’，要动手了！”
“立即通知各要害部门加强戒备！疏散非必要人员！搜查爆炸物！”周明远急道。
“不行！不能大张旗鼓！”宋希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样正中鬼子下怀，制造恐慌，而且会惊动内鬼。徐锐已经去秘密检查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稳住，引蛇出洞！ 李参谋，通知警卫营，便衣暗哨，秘密控制指挥部周边制高点和通道，许进不许出！没有我和政委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调动部队、接近关键部位！同时，通知冯子材、马富贵，前线战事吃紧，指挥部可能与前沿通讯短暂中断，让他们按原计划坚决顶住！”
命令迅速下达。指挥部表面平静，内里却绷紧了弦。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那未知的、致命的“落樱”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