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钰绯自己先笑了起来，眼角弯成月牙。
“不过阿碧说我是‘白日做梦’，还说神能力用一次耗一次元气，东陵的国师哪会管这种小事。”
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摆手解释，耳尖已经泛起淡红。
“那个…… 阿碧是我母亲的侍女，以前在南曌照顾我照顾惯了，这次是跟着使臣一起来的。我们就是普通主仆，你可千万别乱想啊！”
百里山先被他前半句话惊得怔了怔 ，原来这大半个月，在旁人眼里，她竟是 “病着” 的？然后她又被钰绯最后的补充给无语笑了。
她往前凑了凑，盯着钰绯的眼睛打趣：“我乱想什么？”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钰绯紧张得攥紧衣角，才慢悠悠补道：“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该不会…… 真跟那位阿碧有什么吧？”
钰绯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没把嘴里的橘子瓣喷出来。
他攥着锦缎桌布，强压着没在宫宴上失态，只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百、里、山！”
说完，他抓起刚剥好橘络的橘子，狠狠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气鼓鼓的松鼠，扭过身去，只留给百里山一个绷得笔直的后脑勺。
钰绯的到来，确实缓解了她的心慌。
如今看他这副炸毛的模样，百里山难得实在觉得有趣。她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指尖轻轻碰了碰钰绯垂在身侧的衣袖。
不远处的屏风后，赫连玉刚和官员说完话，转头就瞥见这一幕。
钰绯凑在百里山身边，两人头挨着头，连空气中都像飘着细碎的笑意，那旁若无人的模样，刺得他眼底的温和瞬间淡了几分。
他沉下脸，对着身旁的幕僚低声吩咐了两句，幕僚立刻躬身，急匆匆朝着侍从的方向走去。
“好了好了，逗你玩儿呢。”
百里山见钰绯半天没动静，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放软。
“我真有事儿想问你，很重要。”
钰绯本就没真生气，被她这么一哄，立刻绷不住了，只是还故意别扭地侧着身，声音闷闷的：“什么事啊？”
百里山刚准备找钰绯确认一些事，一些之前她一直忽略，现在越发感到奇怪的地方。
可她还没开口，一个侍从突然匆匆跑来，跪在钰绯面前，语气急切。
“三皇子，陆大人说有万分紧要的事找您，您快过去看看吧！”
钰绯瞬间收了玩笑的神色，朝着百里山道：“我先去处理下，等回来你再问。”
“好，你先去吧。”百里山朝钰绯颔首。
起身后，钰绯又叮嘱了百里山一句 “别乱跑”，才跟着侍从，快步朝着南曌使臣所在的席位走去。
百里山望着钰绯的背影，目光落回面前的白瓷碟上。
碟子里的橘瓣剥得干干净净，橘络都挑得一丝不剩，码得整整齐齐。
她捏起一瓣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心口却像被这凉意浸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赫连玉的方向，正好撞进他望过来的目光里。
他对着她莞尔一笑，眼底依旧是惯常的温柔，可百里山总觉得那笑意没达眼底。
她也扯了扯嘴角，回了一个微笑，只是这笑里，藏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
没等多久，赫连玉就走了回来，刚在她身边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殿门外突然传来响亮的唱和声。
“皇上驾到 ——”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坐着的人纷纷起身，动作整齐地朝着门口方向躬身行礼。
百里山也连忙跟着起身，垂着眼，指尖轻轻攥着衣摆，鼻尖萦绕着宫灯燃着的淡淡香气，耳边是众人齐声行礼的声音。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礼的空档，百里山垂着的眼悄悄抬了抬，目光打量起那道缓缓走入殿中的身影。
这个她只闻其名的东陵女帝赫连舒。
女帝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领口与袖口绣着繁复的金线云纹。
虽已过中年，脸庞上刻着淡淡的岁月痕迹，但眉眼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清丽轮廓。
她唇角挂着看似温和的笑，只是那笑意似隔着一层薄纱，难达眼底，脸色带着几分病态的青黄，略显疲惫，唇色也很淡。
许是身体不适，她的脊背微微有些佝偻，可步子迈得沉稳，周身萦绕的帝王气场依旧迫人，让人不敢有半分轻视。
随着女帝在龙椅上落座，宴会才算正式拉开帷幕。
接下来的祝贺、致辞流程，百里山大多听不懂，只紧紧跟着赫连玉的动作。
他躬身，她便躬身，他举杯，她便举杯。
少言少动，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等场面上的礼节结束，侍女们才端着餐盘鱼贯而入，一道道菜肴摆上桌。
只是宫宴流程长，不少菜端上来时已凉透，口感算不上好，唯有手边的茶水始终是温热的。
百里山只夹了两口近处的菜，便放下筷子，只偶尔端起茶杯抿两口。
武官席位本就热闹，赫连玉被身边几位武将围着敬酒，时不时还要应答几句军务相关的话，忙得脚不沾地，很少有空跟她说话。
只在转身时，会顺手给她夹一筷子还冒着热气的菜，低声叮嘱一句 “垫垫肚子”。
百里山捏着筷子，看着碗里渐渐堆起的菜，却没什么胃口，只觉得食之无味。
她轻轻吐了口气，抬眼扫过殿内，目光忽然顿住 。
隔着一道过道，正对面的席位上，渡口处有一面之缘的北耀皇女申屠琉璃正望着她。
北耀皇女今日穿了件水绿色宫装，裙摆绣着细碎的珍珠，见她望过来，唇角轻轻勾起，那笑容明媚又柔和，瞧着甚是和善。
百里山连忙收回目光，对着琉璃皇女微微颔首微笑，算是回礼。
低下头时，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无奈的想：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太过不安了，才总觉得旁人的眼神藏着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