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奋力向上爬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上相对平坦的平台区域时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传来,紧接着是利器刺入肉体的闷响!
“啊——!”阿雅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猛地一晃。
小周大惊失色,连忙拽住绳子,回头看去。只见阿雅的大腿外侧,赫然插着一根碳纤维弩箭。
箭尾还在微微颤动,鲜血迅速浸透了她的裤腿。
“阿雅!”
就在这时,上方平台边缘,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挡住了他们头灯微弱的光线。那人脸上布满疯狂,手里正端着一把弩,弓弦还在微微震动。
是秦鸣!
但他已经完全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队长了。
“怪……怪物……终于找到你了……” 秦鸣的声音充满了仇恨。
他似乎把爬上来的小周和阿雅,当成了那个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野兽”。
“队长!是我们!小周!阿雅!”小周嘶声大喊,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
但秦鸣似乎完全丧失了辨识能力。他看到阿雅中箭倒下,非但没有清醒,反而更加激动,嘴里发出不成语句的咆哮:“死!去死!”
他手忙脚乱地试图给弩重新上弦,但因为精神极度不稳定和体力透支,动作笨拙。
阿雅倒在台阶上,剧痛和失血让她脸色惨白,她看着上方那个熟悉的的疯狂身影,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熄灭了,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悲凉。
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队长还活着,却变成了要杀死他们的怪物!这比直接面对未知的黑暗更加残酷!
“跑……小周……快跑……”阿雅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字。
小周知道,此刻的秦鸣是致命的危险。他必须带着受伤的阿雅立刻离开这里,躲开这个疯狂的前队长。
他咬紧牙关,顾不上自己的虚弱,半拖半抱着阿雅,朝着平台另一侧奋力挪动。
秦鸣看到“猎物”要逃,发出一声更加愤怒和焦躁的吼叫,竟然抛下了还没上好弦的弩,从腰间抽出了那把砍刀,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追来。
他的步伐踉跄,但速度不慢,眼中那疯狂的红光紧紧锁定了他们。
刚刚脱离无尽楼梯的深渊,又立刻落入被疯狂队友追杀的绝境。
小周拖着阿雅,在空旷巨大的平台上拼命奔逃。身后,是秦鸣越来越近的夹杂着狂乱呓语的脚步声和砍刀拖过地面的刺耳摩擦声。
肾上腺素在虚脱的身体里猛烈燃烧,带来短暂而灼痛的爆发力。
小周几乎是将阿雅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连接彼此手腕的绳子,朝着平台远离楼梯口跌跌撞撞地狂奔。
阿雅的体重和伤腿的拖累让每一步都沉重无比,鲜血顺着她的裤腿滴落,在粗糙的灰色地面上留下断续的暗红斑点。
身后,秦鸣粗重的喘息和含混疯狂的咒骂声紧追不舍。
“那边……去那边!”阿雅嘶哑地低吼,她指着旁边的一片阴影。
他们冲进了那片阴影。
果然,这里不是死路,而是一条与之前那重复的酒店走廊截然不同的狭窄通道,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缝,又像是某种巨大结构崩塌后留下的空隙。
通道蜿蜒曲折,地面不平,但此刻却成了唯一的生路。
小周顾不上辨别方向,拖着阿雅拼命往里钻。
通道时宽时窄,有时需要侧身挤过。阿雅的伤口在粗糙的岩壁上反复磕碰,她咬紧牙关,发出压抑的痛哼,冷汗浸湿了她的头发和衣领。
身后的追砍声和脚步声似乎被曲折的通道阻挡,变得有些模糊和回响,但依然紧追不舍。
秦鸣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疯兽,执拗地追赶着,他的存在本身比任何未知怪物都更直接地压迫着两人的神经。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小周感觉自己的体力即将彻底耗尽,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时,前方的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方形入口。
那里面,透出一种与周围粗糙岩壁不同的冰冷感。
小周来不及细想,拖着阿雅一头撞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房间。
一个和他们之前在“酒店走廊”里打开过的那些房间一模一样的房间。
空荡,他们是从墙壁上一个不规则的破口进来的,那破口外面就是刚才的狭窄通道。
小周将阿雅小心翼翼放在墙边,自己则用尽最后的力气,从通道里拖过来几块松动的、大小不一的碎石,手忙脚乱地堵在那个破口上。石头不够,无法完全封死,但至少能遮蔽视线,延缓秦鸣发现他们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小周瘫坐在阿雅身边,胸膛剧烈起伏。头灯的光已经非常微弱,照得房间里的影子摇曳不定。
阿雅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弩箭还插在她大腿上,鲜血已经浸透了一大片裤腿,在地上洇开一小滩。
“阿雅……撑住……”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手忙脚乱地卸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翻找出那个已经瘪下去不少的急救包。
急救包里的东西也少了。消毒酒精的瓶子空了,一大卷绷带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止血粉只有可怜的一小包。甚至原本应该有的剪刀和三角巾也不见了。
“该死!该死!”小周低声咒骂着,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般涌上。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颤抖的手拧开水壶。他小心地润湿了一小块相对干净的衣物内衬,先擦拭阿雅伤口周围的血污。
“箭……必须拔出来……”阿雅虚弱地说,声音细若游丝。
小周知道她说得对,但弩箭有倒刺,贸然拔出会造成更大伤害,而且他们没有任何止痛或防止感染的有效药物。
可是不拔,阿雅会持续失血,在这鬼地方,感染和失血性休克几乎等于死亡。
他看着阿雅痛苦而信任的眼神,一咬牙。
“你忍着点……”他撕下最后那点绷带,叠成厚厚一块塞进阿雅嘴里让她咬住,然后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条紧紧绑在箭杆靠近伤口的上方,试图稍微压迫止血。
他双手握住箭杆,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深呼吸,再深呼吸。
“我数到三……一……二……”
“三!”
他用尽全力,向外一拔。
“呃——!”阿雅的身体剧颤,发出一声被布团闷住的惨哼,几乎晕厥过去。带血的箭簇被拔出,一股鲜血随之涌出。
小周立刻将所剩无几的止血粉全部倒在伤口上,然后用那卷绷带,一圈一圈紧紧缠上去,试图压迫止血。他的动作笨拙而慌乱,血还是很快渗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小周几乎虚脱。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看着阿雅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孔,看着那被粗糙包扎后稍微好点的伤口,看着这个空无一物、仿佛囚笼般的房间,再想到外面那个不知何时会找到他们的疯狂秦鸣。
一直强撑着的理智和勇气,在这一刻,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彻底崩裂了。
“啊……啊啊啊——!”
一声终于无法控制的哭嚎,从小周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双手抱着头,身体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垢肆意流淌。
阿雅勉强睁开眼,看着崩溃的同伴,眼中没有责怪,只有同病相怜的悲哀和一片死寂。
她连抬手安慰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孤独,仿佛随时会引来不该来的东西。
不能放弃。还不能。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环顾这个绝望的囚笼。
对讲机没了,信号弹没了,所有能主动发出求救信号的东西,不是用完了,就是“消失”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面上。
粗糙的、冰冷的地面。
一个近乎本能的、来自人类通讯史最初也是最原始的方法,闪过他混沌的脑海。
他挣扎着跪起来,用尽残余的力气,握紧拳头,开始有节奏地敲击地面。
咚、咚、咚…… (停顿)咚、咚、咚…… (停顿)咚、咚、咚……
三短,三长,三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