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逻辑悖论迷宫那条不稳定的光路,李癫小队只觉得周围景象再次扭曲变幻,如同穿过一层冰凉的水幕,待视线重新清晰时,他们已置身于一个……色彩极其鲜艳,甚至有些刺眼的地方。
天空不是蓝色,而是如同打翻了调色盘,各种浓郁的色彩如同油彩般流动、混合,时而呈现出狂喜的明黄,时而化作忧郁的深蓝,时而又是愤怒的赤红。脚下的土地柔软而富有弹性,踩上去会微微下陷,并泛起一圈圈对应着踩踏者当下情绪的彩色涟漪。周围的建筑更是光怪陆离,由各种看似柔软、如同橡皮泥般可塑的材料构成,形状随着空气中流淌的情绪波动而不断发生细微的改变。尖顶的房屋可能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悲伤氛围而耷拉下来,圆顶的建筑又会因为一股欢快的情绪而膨胀跳动。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浓郁到化不开的情绪气息,喜悦、悲伤、愤怒、恐惧、爱恋、憎恶……它们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如同实质的雾气、流水、甚至是有生命的小型精灵,在空中飘荡、流淌、飞舞。一些明显由纯粹情绪能量构成的生物,如欢笑的粉色光球、哭泣的蓝色水滴、暴躁的红色旋风,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石皮用力踩了踩脚下柔软的地面,看着自己脚下泛起的、代表着他此刻茫然情绪的灰白色涟漪,感觉比之前的迷宫还要让人不适。
老扳手迅速检测着环境数据,脸色比在迷宫里时更加凝重:“能量读数……极度混乱且高度活性化!物理常数在这里极不稳定,空间结构脆弱,最麻烦的是……情感光谱的浓度超标了数千倍!我们很可能进入了另一个传说中的区域——‘情绪实体化小镇’!”
“情绪实体化?”铁木感受着空气中那无孔不入、试图影响他核心逻辑的情绪波动,金属面庞上都似乎显露出一丝抗拒。
“没错,”老扳手指着周围那些色彩斑斓的情绪能量体,“在这里,情绪不再是内在的感受,而是外在的、可以相互作用、甚至能够塑造环境的‘实体’。个人的情绪会直接影响自身周围的小环境,而环境中弥漫的集体情绪,则会更强力地影响甚至扭曲身处其中者的心智。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情绪波动,任何剧烈的情绪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者……导致自身被同化。”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不远处,一个似乎是初来乍到的、穿着破烂斗篷的旅人,因为不小心踩到了一滩代表“沮丧”的灰色泥沼,整个人瞬间被沮丧的情绪笼罩,他周围的空气立刻变得灰暗,脚下的地面也开始软化、下陷,要将他吞噬。他越是挣扎,越是绝望,那泥沼就扩张得越快,最终在一阵无声的呜咽中,他被那团灰色的情绪实体彻底吞没,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小队成员们心头都是一紧,下意识地更加收敛心神。
李癫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他体内的混沌之力对于这种极端情绪化的环境,似乎并没有太多不适,反而像是回到了某种“温床”。七情情光在他体内微微流转,与外界弥漫的情绪能量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有意思的地方。”李癫咧嘴一笑,“看来在这里,发脾气是真的会死人的。”
他尝试着稍微释放出一丝“好奇”的情绪,立刻,他脚下泛起了一圈代表好奇的淡紫色涟漪,周围空气中几缕同样颜色的情绪能量如同被吸引般,向他缓缓飘来,绕着他旋转。
“都注意点,稳住心态。”李癫提醒队员们,“尤其是你,石皮,别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
石皮连忙捂住自己的大嘴,拼命点头。
小队小心翼翼地在这座情绪小镇中前行。街道上看不到传统意义上的居民,只有各种游荡的情绪能量体和一些似乎已经完全被某种单一情绪控制、行为怪异的“情绪傀儡”。一个被“喜悦”充满的傀儡在不断原地转圈,发出刺耳的大笑;一个被“悲伤”浸透的傀儡坐在墙角,流淌出的眼泪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洼不断扩张的蓝色水洼;还有被“愤怒”支配的傀儡,在疯狂地捶打着已经变形成扭曲模样的墙壁。
他们必须时刻调整自己的情绪,避免与环境中过于强烈的某种情绪产生共振。走过“狂喜大道”时,要努力压制内心的兴奋,以免被同化成新的“喜悦傀儡”;穿过“忧郁小巷”时,又要抵御那无孔不入的悲伤侵蚀,防止脚步变得沉重。
这种精神上的消耗,比单纯的战斗更加累人。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由各种柔软、温暖色彩构成的,疑似“爱恋广场”的地方时,异变突生!
广场中央,一个原本安静蜷缩着的、由粉红色爱心和柔和光晕构成的巨大情绪实体,似乎被他们这群“情绪波动复杂”的外来者惊动了。它缓缓“抬起头”,虽然没有五官,但众人都能感受到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紧接着,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扭曲的“爱意”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这爱意并非温暖,而是带着极强的占有欲和同化欲,粉红色的光芒如同触手般蔓延开来,试图缠绕、包裹他们,要将他们也变成这“爱之集合体”的一部分。
“小心!是‘痴缠之爱’聚合体!”老扳手惊呼,“不要被它的光芒碰到!它会强行扭转你们的情绪,让你们对它产生无法割舍的依恋!”
铁卫734立刻举起臂盾,能量屏障展开,试图阻挡那粉红色的光芒。然而,那情绪光芒似乎对物理能量屏障有一定的渗透性,屏障的光芒迅速被染上了一层粉色,并且变得不稳定起来。石皮和铁木穿着装甲,也不敢轻易让那光芒触及,连连后退。
巡林客们射出的箭矢穿过光芒,却如同射入粘稠的蜜糖,速度大减,并且箭矢本身也开始附着上粉色的光晕,变得躁动不安。
这“痴缠之爱”的力量,竟如此难缠!
李癫眉头一挑,面对那汹涌而来的、试图强行“爱”他的粉红潮汐,他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撤去了体表的混沌之力防护。
“爱我是吧?”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恶劣的、混合着“嘲弄”与“厌烦”的笑容,“来,让你爱个够!”
他心念催动,体内那缕代表着“厌之情光”的规则碎片骤然亮起!一股强烈到极致、纯粹到极致的“厌恶”情绪,如同墨绿色的尖刺,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这“厌恶”,并非针对具体事物,而是一种对“痴缠”本身、对“强行施加的情感”的本能排斥与恶心!
粉红色的“爱之潮汐”与墨绿色的“厌之尖刺”勐地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其诡异的相互湮灭。那充满占有欲的粉红光芒,在接触到纯粹“厌恶”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了如同烧灼般的“滋滋”声,迅速变得暗澹、消散!那“痴缠之爱”聚合体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庞大的身体剧烈颤抖,粉红色的光芒都变得明灭不定。
它“看”向李癫的眼神(如果那算眼神的话),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受伤”,仿佛一个被挚爱之人无情拒绝的可怜虫。
李癫却得势不饶人,踏步上前,更多的“厌之情光”混合着混沌之力,化作一道道墨绿色的波纹,如同扩散的病毒,不断冲击着那聚合体。
“滚!谁要你的爱!恶心!”
在他这毫不留情的“情感暴力”打击下,那“痴缠之爱”聚合体最终发出一阵哀鸣,庞大的身体迅速收缩、瓦解,最终化作一小团不断抽搐的粉色能量核,被李癫随手一道混沌之力打散,彻底湮灭。
广场上那令人窒息的扭曲爱意瞬间消散,只剩下一些较为平和的情绪能量还在缓缓流淌。
队员们看着李癫,眼神都有些怪异。用“厌恶”情绪硬生生把“爱意”实体给恶心死了……这种战斗方式,恐怕也只有自家老大使得出来。
李癫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什么脏东西,撇撇嘴:“最讨厌这种强行尬爱的,一点都不真诚。”
他环顾四周,发现经过刚才的冲突,他们对自身情绪的控制似乎更加得心应手了一些,对环境中情绪力量的抵抗力也有所增强。
“看来,在这鬼地方,逃避情绪没用,反而会被拿捏。得像刚才那样,直面它,掌控它,甚至……利用它。”李癫若有所思。
他尝试着,不再一味压制自身情绪,而是引导它们。当他需要快速穿过一片弥漫着“恐惧黑雾”的区域时,他主动激发一丝“怒之情光”,用愤怒驱散恐惧;当他需要安抚一个因为“孤独”而不断释放冰冷气息的角落时,他又调动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希望之种”秩序之光,带来一丝暖意。
虽然还很不熟练,但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方向。他的混沌之道,似乎天生就适合在这种极端情绪化的环境中,扮演一个“调节者”甚至“主宰者”的角色。
“走吧,继续探索。这小镇虽然诡异,但说不定也能找到点好东西。”李癫招呼一声,带着小队继续深入这座光怪陆离、危机与机遇并存的情绪实体化小镇。
他有一种预感,在这里,他或许能真正将七情情光的力量,融会贯通。而刚刚得到的那个“逻辑齿轮”,在这极端感性的环境里,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他隐隐有些期待。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