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落定的刹那,鬼牡丹周身黑气翻涌,晦涩咒文自唇间滚落,换天经的力量骤然席卷四方,时空扭曲成混沌漩涡,唐俪辞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周遭景象已全然不同。
云雾缭绕的秘境之中,灵气充沛得近乎粘稠,远处隐有龙影盘踞,气息温润却带着几分熟悉的暖意。
他心头一沉,知晓自己已被送回一阙阴阳出生之前,此行唯一目的,便是扼杀这日后掀起无数风波的祸患于襁褓之中。
循着感应快步前行,前方水泽旁立着一道窈窕身影,青衣裹身,发间缀着细碎银饰,侧脸轮廓温婉柔和,周身萦绕的龙气纯净绵长。
唐俪辞刚要隐匿身形,那女子却蓦地回眸,一双澄澈眼眸直直望来,眼底瞬间泛起惊涛骇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孩子?是你吗?”
这一声呼唤如惊雷炸响,唐俪辞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眼前女子的容貌,竟与自己记忆深处模糊的母亲模样全然重合,那血脉相连的悸动骗不了人,她竟是自己的母亲,龙族圣女!
来人快步上前,指尖轻颤着抚向他的脸颊,语气满是疼惜:
“我的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般大了,倒是比幼时愈发挺拔了。”
真相如冰水浇头,唐俪辞瞬间洞悉鬼牡丹的阴谋。
对方哪里是让他杀一阙阴阳,分明是算准了时空回溯的节点,引他来杀尚未出世的自己!
他心神巨震,愣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周身气息紊乱泄露了踪迹。
片刻后,数道凌厉气息破空而来,神宫侍卫手持利刃围拢上前,见他身形陌生、气息诡异,当即厉声喝问:
“何人擅闯圣地,速速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利刃已携着寒光劈来,招招狠辣,直指要害。
唐俪辞仓促回神格挡,缠斗间侍卫攻势愈发凶猛,一柄长剑失了准头,竟朝着一旁的龙女直刺而去。
“小心!”
他瞳孔骤缩,顾不得抵挡其余攻击,纵身扑去,堪堪将龙女推开,长剑却还是擦过龙女肩头,鲜血瞬间浸透青衣,染红了一片衣襟。
龙女痛呼一声,身形踉跄,气息骤然萎靡。唐俪辞心头怒火翻涌,反手一掌劈在那名侍卫颈侧,对方应声倒地昏厥过去。
看着龙女肩头不断溢出的鲜血,他不敢耽搁,指尖凝起精纯内力,周身泛起柔和金光,开天伦骤然运转,时光之力顺着掌心蔓延,周遭光影飞速倒流,龙女肩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
“既然被你识破,留着也无用了。”
阴冷笑声陡然响起,鬼牡丹的身影自暗处浮现,黑气缠绕周身,眼底满是狠戾,
“本想让你自食恶果,既然不成,便亲手了结你!”
话音落,他身形一闪,黑气化作利爪直抓唐俪辞心口,攻势狠绝,不留半分余地。
唐俪辞早已褪去愣神,眼神冷冽如冰,侧身避开利爪,掌风裹挟着内力迎上。
两人在秘境之中激烈缠斗,金光与黑气碰撞交错,震得周遭草木翻飞、灵气激荡。
僵持许久,鬼牡丹似是耗尽力量,身形突然僵住,周身黑气快速褪去,整个人竟化作一截干枯木头,随即轰然碎裂,散落满地木屑,彻底没了踪迹。
危机暂解,唐俪辞不敢停留,再次运转天伦功法。
时光回溯之力彻底铺展,将方才的打斗痕迹尽数抹去,龙女缓缓睁开眼,虽不知方才发生何事,却敏锐察觉周遭危险未散,急忙拉着唐俪辞的手:
“孩子,此地不宜久留,你快些离开,莫要再回来。”
唐俪辞望着母亲担忧的眼眸,心头酸涩难忍,却知晓自己不能久留,一旦停留过久,时空紊乱恐生更大祸端。
他强忍不舍,深深看了龙女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雾之中。
离开秘境后,他直奔通天青铜树,此树乃是连接神州大陆各地的通道枢纽,鬼牡丹能借其催动换天经,留着终是隐患。
唐俪辞施法,惊雷般的声响过后,青铜树轰然断裂,木屑飞溅,通道彻底被毁。
青铜树轰然倒塌,连接神州大陆的通道化作齑粉。
时空的引力拉扯着唐俪辞,将他拽回现世。甫一落地,五脏六腑如被撕裂,他眼前一黑,呕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菩提谷方向传来连绵不绝的巨响,青铜树消失引发的空间震荡席卷整个神州大陆。
山峦移位,河流改道,无数房屋倒塌,哀嚎遍野。
邵延平察觉异动,当即召集中原剑会众人,带领大家四处巡查救援,安抚民心,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如烟与水多婆守在剑会之中,知晓乱世之中伤亡必然惨重,当即动手炼制止血药粉,炉火彻夜不熄,两人不眠不休,却始终未曾停下动作,只求多炼出一些药粉,能救下更多人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唐俪辞缓缓睁开眼,浑身酸痛无力,意识渐渐回笼。
他挣扎着起身,刚坐起身,便见枕边放着一封书信,字迹娟秀温婉,正是阿谁的手笔。
他心头一跳,急忙拿起书信,字里行间满是阿谁的情意与决绝,直至看到末尾,才知晓阿谁取出了体内的坠天石碎片,最终油尽灯枯,已然离世。
唐俪辞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猛地起身,踉跄着冲出房间,果然在庭院角落看到了阿谁的身影,她静静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气息早已断绝,周身没了半分生机。
唐俪辞快步上前,颤抖着将阿谁抱在怀中,指尖触及她冰冷的肌肤,泪水瞬间滚落,他不敢耽搁,抱着阿谁转身便要离开飘零梅苑,只想寻到能救她的人。
刚踏出梅苑,便撞见匆匆赶来的沈郎魂,对方见到唐俪辞怀中的阿谁,脸色骤变,快步上前问道:
“唐俪辞!你终于回来了!阿谁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时间解释,我要找如烟!”
唐俪辞声音沙哑,眼神焦急,抱着阿谁快步前行,沈郎魂见状不敢多问,急忙跟上,两人一路疾驰,很快回到中原剑会。
唐俪辞心中急切,到了如烟的院落前,也顾不得礼数,抬脚便将院门踹开,抱着阿谁快步闯入,语气带着恳求与焦急:
“如烟姑娘,麻烦你看看阿谁,求你救救她!”
如烟正低头研磨药材,闻声抬眼,目光落在唐俪辞怀中的阿谁身上,瞳随即了然。
心思飞速转动间,她开口说道:
“我的血液能让阿谁复活,只是一旦用我的血,她便会和我一样,沦为嗜血的怪物。”
唐俪辞心头一紧,急忙追问: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还有一法,”
如烟转身,提笔疾书,
“圣心诀,乃我曾经师门秘术,以命换命,以心续心。施术者需耗尽毕生修为与半寿,方能为已死之人重铸心脉。”
唐俪辞接过纸张,目光扫过上面的口诀,只觉功法玄妙非凡,却又隐隐与自身气息契合。
他本就是天选之人,天赋异禀,悟性极高,当即回到房间,盘膝坐下,凝神研读圣心诀,指尖下意识运转内力,顺着口诀脉络游走。
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将整套圣心诀融会贯通,周身泛起璀璨金光,生机之力源源不断溢出。
来到阿谁的榻上,掌心贴在她心口,圣心诀全力运转,自身修为与生命力顺着掌心涌入阿谁体内。
金光笼罩之下,阿谁苍白的面色渐渐泛起血色,气息缓缓恢复,原本紧闭的眼眸轻轻颤动,最终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遭一切仿佛都静了下来,过往种种纠葛、担忧与牵挂尽数浮现在眼底,两人终于看清了彼此深藏心底的情意,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浓烈的爱意。
阿谁缓缓抬手,指尖抚上唐俪辞的脸颊,泪水滑落,嘴角却扬起温柔笑意。唐俪辞紧紧握住她的手,眼底满是珍视,所有言语都化作无声的凝望。
片刻后,两人携手起身,一同来到庭院中向如烟道谢。寒暄几句,唐俪辞环顾四周,不见熟悉身影,疑惑问道:
“怎么没看见池云?他不在剑会吗?”
沈郎魂这才猛然想起,连忙说道:
“之前我们分开行动出去找你,我找到你后便急着跟你回来,竟忘了给池云传消息,他怕是还在四处寻你。”
说着,他当即取出一张符纸,折成纸鹤,注入法力,指尖轻点,纸鹤振翅飞起,朝着远方飞去。
可纸鹤飞出不远,便盘旋几圈,迟迟找不到目标,最终无力落下,显然是寻不到池云的踪迹。
两人心头一沉,正想再做打算,远处突然传来骚动,邵延平快步走来,神色凝重:
“方才核查剑会众人,发现最近又有人私藏偷吃吃猩鬼九心丸,已经揪出一半涉案之人,只是他们此刻毒药发作,神智尽失,状若丧尸,见人就咬,根本无法控制。”
事出紧急,邵延平无奈之下,只能让人将这些中毒之人暂时关押在茶花岛,托付成缊袍代为看管,防止他们闯出祸端。
水多婆又立刻投入解药研制之中。
画面流转,视线落在另一处,柳眼缓缓睁开双眼,意识彻底清醒。
回想过往种种,他因一时执念,犯下诸多过错,不仅辜负了唐俪辞的信任,更连累了方周,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抬手便要自绝经脉,了结此生,偿还过往罪孽。
“不要!”
小红见状,急忙扑上前,死死抱住他的手臂,泪水夺眶而出,
“柳眼,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也跟着你一起死!过往的错可以弥补,你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晚了!”
柳眼看着小红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中微动,自杀的念头渐渐消散。
是啊,死容易,赎罪却难。
他沉默许久,缓缓放下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好,我不死。猩鬼九心丸皆是因我而起,我便亲手研制解药,救下那些中毒之人,以此弥补我的过错,替自己赎罪。”
小红见状,终于破涕为笑,紧紧挨着他,陪他一同筹备研制解药之事,山野之中,终于多了几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