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纤弱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风里的残叶,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白南珠,求你……不要乱杀无辜。”
白南珠眼底盛着滚烫的泪,扯出一抹凉薄的笑:
“对不起,如烟。我能答应你的,最多是——不会当着你的面杀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如烟眼前一黑,最后瞥见的,是白南珠俯身时,眼底翻涌的、她看不懂的疯狂与痛楚,随即彻底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如烟在一片柔软中悠悠转醒。
入目是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与药香,身下是云丝软被,触手温热。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内力被封得一丝不剩,软骨散的余韵还在四肢百骸里游荡。
房间布置得极为精致奢华,雕花木窗半开,外面阳光正好。
看这陈设,应当是城中最上等的客栈,天字一号房无疑。
视线缓缓移转,落在窗边的人影上。白南珠正看着窗外发呆。
听见床上的动静,白南珠抬眸看过来,随后端起桌边尚冒着热气的汤羹,缓步走到床边:
“醒了?喝点汤暖暖肚子吧,这是我特意让人炖的燕窝参汤。”
如烟看着他递过来的汤碗,弱弱的问道:
“千卉坊…………”
白南珠的动作顿了顿:
“这些事情,你以后会知道的。”
他的话音刚落,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清晰地飘进这寂静的房间里。
“你们听说了吗?城西的千卉坊,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了!”
“是啊!我听说上下五十五口人,愣是一个活口都没留!”
“更惨的是,他们后院那片桃园,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连棵树苗都没剩下!”
“轰”的一声,如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她死死地盯着白南珠,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着温柔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与恨意。
她扬手打翻了白南珠手中的汤碗。
青瓷碗摔在地上,碎裂的声响刺耳,滚烫的汤羹溅湿了白南珠的衣摆,他却浑不在意。
垂眸看了一会儿地上的碎瓷片,白南珠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漠然:
“我再去煮一碗。”
他怕如烟气急攻心之下寻短见,更怕她逃跑,干脆抬手点了她的穴道。
如烟瞬间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榻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双杏眼瞪着头顶的纱帐,思绪万千。
新的汤很快送来。
白南珠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
如烟牙关紧咬,拒不开口。
他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自己含了一口,俯身,以唇相渡。
如烟被迫咽下,舌尖尝到了雪玉碧桃的味道,清冽如雪后初晴的天空。
恨意翻涌间,如烟猛地发狠,狠狠咬破了他的唇瓣。
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这一点刺痛,却像是点燃了白南珠心底压抑许久的猛兽。
唇边的血色,彻底激发了他的兽性。
他扣住如烟的后颈,吻变得凶狠而霸道,带着毁天灭地的掠夺,另一只手更是上下其手。
可如烟自始至终都冷若冰霜,哪怕身子被他撩拨得微微颤抖,眼底的恨意却分毫未减,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字字诛心:
“禽兽……不如……”
白南珠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却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他拿出一颗圆润的明珠,蛮横地堵在她的嘴里,隔绝了她所有的咒骂。
夜,漫长而煎熬。
白南珠抓起枕边一颗用来缀饰的明珠,塞入她口中,堵住了所有痛斥与呜咽。随后,他扯落了床帐,掩去一室渐渐粗重的喘息与无声的挣扎。
如烟能做的,唯有死死咬住口中的明珠,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不愿让那可耻的声响助长他的疯狂。
她柳眉紧蹙,面色苍白,那脆弱而倔强的模样,反而更激起白南珠心中肆虐的占有与摧毁欲。
胡天胡地了一整晚,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白南珠才满意的搂着她的腰肢,静静的看着她。
此时如烟青丝散乱,泪痕未干,而白南珠就那样抱着她,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解。
他没有去解,只是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他就这般搂着她,阖上双眼浅眠,贪恋着她身上独有的、让他心安的温馨气息。p
按照白南珠以往的性子,但凡有人看穿他的真面目,知晓他的秘密,只有死路一条。
可面对如烟,他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那日,自己装作红梅深夜爬床,如烟那副欲拒还迎、美目流盼的娇嗲模样让他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这般荒唐的日子,一晃便是半月。
半月之后,白南珠终于集齐了何氏蜜桃、花蝴蝶。
他将这两样样东西一同服下,而后便带着如烟,去了江南,在那片连绵的桃林里,静静等候容决的到来。
三天之后,恰逢上玄月之夜。
月华如水,倾泻满室。
白南珠褪去了往日的劲装,换上了一袭绣着红梅的女装。
他坐在铜镜前,细细地描眉画眼。
如烟靠在床边,冷冷地看着他,每当白南珠做出这副女装打扮的时候,便是他要出门杀人的时候。
她讨厌血腥味,每次白南珠回来都会沐浴焚香,可是她还是讨厌。
铜镜里映出如烟的身影,白南珠放下眉笔,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如果……我一直都是红梅,从来都不是白南珠,你是不是,就会和我在一起?”
如烟看着他眼底的希冀,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扯了扯嘴角:
“白南珠,我劝你善良。”
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白南珠眼底所有的光亮。
房间里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作响。
不多时,白南珠站起身,换上新买的石榴裙,转身推门而出,朝着那片江南桃林走去。
他走后没多久,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容决一袭白衣,翩然而至。
她走到床边,抬手解开了如烟身上的穴道,又喂她服下一颗解药,助她化解了体内的软骨散。
容决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凝重:
“如烟姑娘,白南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已经知晓。我和赵上玄会带他去少林寺伏法,到时候,我们需要你出面,指证白南珠的罪行。”
如烟缓缓坐起身,感受着体内逐渐恢复的内力,眼底的恨意终于有了出口。
她看着容决,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好。”
她随着容决,一同来到那片江南桃林。
月色下,桃林连绵,落英缤纷。
白南珠正坐在一片桃花树下,膝上放着一张古琴。那琴,正是传闻中的“崩云”。
传闻此琴的琴弦,是由深海玄铁拉丝制成,想要捻动琴弦,需要数百斤的指力。
自崩云制成以来无人能弹,一直被搁置在江南山庄的库房深处,蒙尘多年。
而此刻,白南珠的指尖正落在琴弦上,琴音泠泠,流淌而出。
起初,他弹的是《西洲》,曲调婉转,带着几分少女怀春的娇羞与温柔,正是那日他扮作红梅时,唱给如烟听的曲子。
直到看见如烟的身影出现在桃林入口,他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琴音陡然一变。
缠绵婉转的曲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