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瓣重华仓皇而逃,如烟半点追寻的意思都没有,打了个哈欠洗手睡觉。
叠瓣重华回到落魄十三楼闭门疗伤。
如烟从沉睡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黑市公告牌上接悬赏。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悬赏目标与佣金数目,从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到隐于市井的贪官污吏,林林总总足有上百条。
管家看着她指尖划过那些微薄的佣金,忍不住低声劝道:
“楼主,这些单子的价钱太低,有些甚至不够兄弟们跑腿的路费,何必……”
如烟抬眸,眼尾的红痣在日光下艳如滴血,
“蚊子在小也是肉,你等着收钱便是。”
接下来都时间江湖上便接连传出命案。
江南渡口收保护费都恶霸在自家的画舫上被一剑封喉,眉心插着一朵带着晨露的桃花。
江北的草寇在客栈的床榻上暴毙,枕边躺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桃枝。
蜀中一个采花大盗在自家的密室里身中剧毒,指尖捏着半片飘落的桃花瓣。
…………
是如烟在向江湖宣告朱露楼的能力——看看,我们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多任务,还能留下如此风雅的信物。
一时间,江湖哗然。
但是所有人都认为那桃花是秀玉牡丹楼西宫主西方桃的信物。
如今这一桩桩命案都带着桃花印记,任谁都会将矛头指向她。
“只有西方桃才会在杀人后留下桃花!”
茶馆里,说书人说得唾沫横飞,
“听说她修炼的‘一桃三色’功法,需以人命祭炼。那些带露水的桃花,就是她功法的标志!”
秀玉牡丹楼的总坛里,西方桃看着属下呈上来的密报,气得银牙紧咬。
她猛地将密报摔在地上,杏眼圆睁,厉声喝道:
“是谁在栽赃陷害!本宫主这些日子连桃林都没踏出半步,何来的杀人抛花!”
她身边的侍女战战兢兢地开口:
“宫主,那些死者的身份……似乎都与朱露楼的悬赏榜单对上了。”
西方桃一愣,随即脸色愈发难看。
她与朱露楼素无恩怨,为何对方要如此陷害于她?
可容不得她多想,洛阳城的一桩命案,彻底将秀玉牡丹楼推上了风口浪尖。
洛阳知府在府衙内被人一剑穿心,而这一次,凶手留下的不是桃花,而是一朵盛放的、带着露水的洛阳牡丹。
这下江湖彻底炸开了锅。
“看看!牡丹!这定是秀玉牡丹楼内斗!”
“不,这分明是西方桃的障眼法,先用桃花,再用牡丹,欲盖弥彰!”
“管他是谁,反正都是秀玉牡丹楼的人干的!”
江湖上的好汉们本就对秀玉牡丹楼的霸道积怨已久,如今更是群情激愤,纷纷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集结起来朝着秀玉牡丹楼的总坛杀去。
旌旗蔽日,刀剑如林。
然而,守在楼前的,只有一个人。
鬼牡丹,秀玉牡丹楼的楼主,一袭红衣似血,墨发如瀑,身边是他制造的傀儡。
他看着漫山遍野的江湖人,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连半句解释都懒得说。
玉傀儡破空而出,伴随着无数道凌厉的气劲,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瞬间便被洞穿了喉咙。
一场厮杀,鬼牡丹以一己之力,杀退了各路人马,却也坐实了“滥杀无辜”的罪名。
此事闹得太大,最终被递到了中原剑会的案头。
剑会盟主邵延平,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他捧着厚厚的卷宗,眉头紧锁,一本正经地宣布:
“彻查秀玉牡丹楼杀人一案,给江湖一个交代。”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早已收了剑。
如烟完成了第一百单任务,踏着暮色回到朱露楼。
刚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淡淡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
她抬眸望去,只见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男人怀里抱着一具女子的尸体,那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男人双目赤红,眼底布满了血丝,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尘土与血污,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绝望的疯癫气息。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又畏惧地绕道而走,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朱露楼的管家正站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
“这位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带着姑娘的遗体离开吧,我们也要做生意啊……”
“这位爷,您行行好,先把人放下……”
“人死不能复生,您这样抱着也不是办法啊……”
“要不您先回去,我帮您请个大夫……虽然,虽然可能也没用……”
男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
直到如烟的脚步声响起。
男人猛地抬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道亮光。
他踉跄着站起身:“你说过的!你说有办法救慧娘的!”
如烟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女子身上,随即淡淡开口:
“她已经没气了。”
“我不管!”
男人像是疯了一样:
“你说过有办法的!你答应过我的!”
如烟垂眸,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我是说过。不过,我还说过,你得加入朱露楼。”
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干裂的嘴唇颤抖着,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如烟挑眉:
“这算是同意了?”
男人重重点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滚落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只要能救慧娘,就算要我立刻去死,我也同意!”
如烟挥了挥手,示意管家退下。
她转身朝着朱露楼后院走去,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跟我来。”
男人抱着慧娘的尸体,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脚步虚浮却无比坚定。
后院的密室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如烟让男人守在门外,叮嘱道:
“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进来。”
男人连忙点头,紧紧贴在门板上,耳朵竖得老高。
密室内,如烟盘膝而坐,指尖掐着复杂的诀印。
淡金色的光芒从她掌心溢出,缓缓笼罩住慧娘的身体。那是曾经风云副本帝释天的圣心诀。
随着功法运转,慧娘苍白的面色渐渐泛起一丝血色,原本停滞的胸口,也微微起伏起来。
一炷香后,如烟收了功,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取出随身秘诀的一滴灵泉水,将其融入药材开始熬药。
喝了药之后,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气绝身亡的女子,竟缓缓睁开了眼睛。“沈郎……”
一声微弱的呼唤,让男人推门而入。
他抱着苏醒的女子,哭得像个孩子。
慧娘死而复生,醒来后只觉浑身充满了力气,一拳打死一头牛。
男人却半点不在意这些,只一心守着失而复得的妻子。
从那天起,沈郎魂成了朱露楼最忠诚的杀手。
他杀人干脆利落,从不问缘由,只要如烟吩咐,刀山火海他也敢闯。很快,“冷面蛇鞭”沈郎魂的名号就传遍了江湖,成为朱露楼的金牌杀手,也为楼里赚来了大把的银子。
半月后,落魄十三楼的密室缓缓打开。
叠瓣重华伤愈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如烟的消息。
她收留了沈郎魂?
她会不会看上沈郎魂那个愣头青?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野草般疯长,搅得他彻夜难眠。
是夜,月色如霜。
叠瓣重华再次潜入朱露楼,熟门熟路地来到如烟的卧房外。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花香混合着水汽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的屏风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如烟正泡在浴桶里,水面浮着一层嫣红的花瓣。
她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水珠顺着光洁的脊背缓缓滑落,没入水中。
香肩半露,肌肤胜雪,在朦胧的月色下,美得惊心动魄。
“喂。”
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无语。如烟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僵在原地的叠瓣重华身上,
“叠瓣重华,你一次又一次闯入一个女子的卧房,是否有失你落魄十三楼楼主的身份?”
叠瓣重华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转过身,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慌乱: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哑着嗓子问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和沈郎魂私定终身了!”
如烟闻言反问:
“你让我当他和慧娘的第三者?我是那种人吗”
叠瓣重华的心跳陡然加速,他攥紧了拳头,后背紧绷如弓。
趁着如烟说话的间隙,他猛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烟姑娘,我对你……一见钟情。以后也只对你一心一意,我们之间不会有第三者。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四个字尚未说完,只听“哗啦”一声水响。
如烟已套上了一件月白色的浴袍,指尖一弹,水珠凝聚成箭,裹挟着凌厉的气劲,正中叠瓣重华的后背。
“噗——”
叠瓣重华闷哼一声,喉头一阵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缓缓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如烟,嘴角还挂着血丝:
“能不能……听我说完?”
如烟眼神淡漠如冰:
“叠瓣重华,要不是你还有几个臭钱,能给落魄十三楼撑着门面,你的十三楼早就散伙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你身为楼主,上次被美色迷惑,这次又背对着敌人,把破绽露得干干净净。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叠瓣重华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威胁一般,反而看着她,眼底泛起一抹近乎偏执的笑意。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但是你没有杀我。你是不是……也对我有情?”
如烟冷哼一声,指尖一扬,腰间的长剑“铮”地一声出鞘,寒光凛冽:
“我是想等有人出高价悬赏你的人头时,再取你性命。”
叠瓣重华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笑得愈发灿烂。
就在如烟拔剑,似要动真格的瞬间,叠瓣重华脚下一点,身形掠去。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远远传来:
“如烟姑娘,我等你想通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