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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夙下葬后的第七日,朝堂恢复了早朝。

寅时三刻,午门外已聚集了等候的百官。天色还未亮,宫灯在晨风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一起,像一张无声的网。

无人高声交谈。

偶尔有低语,也立刻被刻意压抑下去。每个人都垂着眼,盯着脚下青石板缝隙里新长出的苔藓,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深究的秘密。

“王尚书。”

礼部尚书王瑜闻声抬头,看见首辅方敬之缓缓走来。老人穿着一身深紫色朝服,脊背依旧挺直,但眼下的乌青暴露了连日来的疲惫。

“首辅。”王瑜拱手行礼。

方敬之点点头,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扫过周围沉默的百官,轻声道:“今日……怕是难熬。”

王瑜苦笑:“谁说不是。陛下已经七日未朝,今日突然恢复,谁知道……”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但方敬之懂。

林夙的死,就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起初是惊涛骇浪——追封厚葬、天子扶灵、朝臣死谏、皇帝暴怒。可当所有喧嚣过去,水面恢复平静时,那平静却比动荡更让人心慌。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平静之下,藏着怎样的暗流。

“首辅,”王瑜压低声音,“陛下这几日……可还好?”

方敬之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老夫也不知道。养心殿封锁了消息,除了高公公和几个近侍,谁也进不去。程太医去请过脉,但什么都没说。”

王瑜心中一沉。

不说话,有时候比说话更可怕。

“铛——铛——铛——”

宫门开启的钟声响起。百官肃立,按照品级鱼贯而入。穿过长长的宫道,走过金水桥,踏上汉白玉阶,最后在太和殿前分列两侧。

天光渐亮。

晨雾笼罩着宫殿的金顶,给这权力中心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飞檐上的脊兽在雾中若隐若现,像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下方的人群。

“陛下驾到——”

高公公拖长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百官齐齐跪倒,山呼万岁。声音整齐划一,却少了往日的洪亮,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景琰从屏风后走出,一步步登上丹陛,在龙椅上坐下。

他没有立刻叫起。

大殿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跪着的百官不敢抬头,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殿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许久,景琰开口:“平身。”

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百官谢恩起身,这才敢偷偷抬眼看向御座。

只一眼,许多人心中都是一惊。

不过七日,皇帝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依旧穿着龙袍,戴着冕旒,可那身象征至高权力的服饰,此刻却像是套在一具空壳上。面容憔悴得可怕,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原本温润的面部线条变得冷硬如刀削。最让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曾经清澈明亮,如今却像两口深井,幽暗无光,仿佛所有的情感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高公公的声音打破沉默。

又是一阵静默。

往常这个时候,早该有官员出列奏事了。江南水患、北狄扰边、漕运弊案、科举改制……这个庞大的帝国总有处理不完的问题。

可今日,无人开口。

不是没有问题,而是没人敢第一个说话。

所有人都记得七天前,皇帝在养心殿外说的那句话:“谁再敢非议他半句——就是非议朕。”

林夙死了,但他的影子还在。

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皇帝和朝臣之间。

“怎么?”景琰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众爱卿都无事可奏?”

依旧沉默。

景琰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从左到右,从文官到武官,每个人的表情都落在他眼中——紧张、畏惧、试探、还有藏在深处的……窃喜。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在等。

等皇帝从“丧友之痛”中恢复,等时间冲淡一切,等朝局回到“正轨”——那个没有宦官干政、没有权倾朝野的林厂臣、一切都按规矩来的“正轨”。

可他们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既然无事,”景琰缓缓起身,“那就退朝吧。”

“陛下!”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健出列,跪倒在地。

方敬之心中一紧。

这个老顽固,又要做什么?

“刘爱卿有何事?”景琰重新坐下,语气平淡。

刘健叩首,朗声道:“陛下,臣要弹劾!”

“弹劾谁?”

“弹劾……”刘健顿了顿,似乎在下定决心,“弹劾已故忠毅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林夙!”

话音落下,满殿哗然。

所有人都看向御座。

景琰的表情没有变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健,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刘大人!”方敬之忍不住出声,“人死为大,何况陛下已有旨意,林公……”

“首辅!”刘健打断他,声音激动,“臣知道人死为大!但有些话,臣不得不说!林夙生前,结党营私、滥用职权、残害忠良、祸乱朝纲!如今他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余毒仍在!东厂那些爪牙还在,那些被他提拔的官员还在,那些被他打压的冤案还未平反!若不清算,何以正朝纲?何以安民心?”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陛下!臣知道您念旧情,可您是天子!天子不能只为一人之私,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林夙之罪,罄竹难书!臣今日冒死进谏,恳请陛下——”

“够了。”

两个字。

很轻,却像一把冰刀,斩断了刘健所有的激昂。

景琰依旧平静地看着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像在思考什么有趣的问题。

“刘爱卿,”他缓缓开口,“你说完了?”

刘健一愣:“臣……臣说完了。”

“好。”景琰点头,“那朕问你几个问题。”

“陛下请问。”

“你说林夙结党营私,”景琰淡淡道,“他结的是什么党?营的是什么私?”

“这……”刘健语塞。

“你说他滥用职权,”景琰继续,“他滥用了什么职权?是东厂查案的职权?还是司礼监批红的职权?这些职权,是朕给的。你是说,朕给的职权,是让他滥用的?”

“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他残害忠良,”景琰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刘健浑身发冷,“他残害了哪个忠良?你说出来,朕让人去查。若真有冤情,朕为他平反。”

刘健额头冒出冷汗。

那些被林夙处置的官员,哪个没有把柄?哪个是真正的“忠良”?他自己心里清楚,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

可这话能说吗?

“说不出来?”景琰笑了,笑容很淡,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就说最后一个——你说他祸乱朝纲。刘爱卿,朕登基这几年,国库岁入比先帝时多了三成,边境安稳,百姓安居,科举改制初见成效,漕运盐税都在整顿——这叫祸乱朝纲?”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那朕倒要问问,什么样的朝纲,才叫不乱?是先帝晚年那种党争不断、贪腐横行、边关屡屡失守、百姓流离失所的朝纲吗?”

“臣……臣……”刘健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刘爱卿,”景琰靠回椅背,语气重新变得平淡,“你是三朝老臣,朕敬你年高德劭。但年纪大了,就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这些话,朕就当没听见。”

他摆摆手:“退下吧。”

刘健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回队列。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皇帝没有变。

他还是那个皇帝,还是那个会因为林夙而动怒、会不顾一切维护那个人的皇帝。

只是以前,他的维护带着温度,带着情感。

而现在,只剩冰冷的杀意。

“还有谁要奏事?”景琰问。

无人应答。

“那就退朝吧。”

景琰起身,走下丹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和殿。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百官才敢长出一口气。

许多人背后都已湿透。

退朝后,景琰没有回养心殿,而是去了御花园。

深秋的御花园,草木凋零,一片萧瑟。湖面上飘着枯黄的荷叶,假山石缝里长出了枯草,连往日最热闹的锦鲤,也都沉在水底,不愿露面。

景琰沿着湖边慢慢走。

高公公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高公公。”

“老奴在。”

“你说,”景琰停下脚步,看着湖面,“这水是不是太静了?”

高公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湖面平整如镜,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倒映着灰白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玉石。

“是……是有些静。”

“静得让人心慌。”景琰轻声说,“总感觉……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高公公不知如何接话。

景琰也没指望他回答。他继续往前走,穿过拱桥,绕过假山,最后在一座凉亭前停下。

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是程太医。

老人穿着一身常服,面前摆着一个小火炉,炉上煮着茶。茶香袅袅,给这萧瑟的秋日添了一丝暖意。

“陛下。”程太医起身要跪。

“免了。”景琰走进亭子,在他对面坐下,“你怎么在这儿?”

“老臣知道陛下退朝后会来这儿散步,”程太医递过一杯茶,“就煮了茶等您。天冷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景琰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是捧在手里,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程太医,”他忽然问,“你说,人死了,真的就什么都没了吗?”

程太医手一颤,茶汤洒出来几滴。

他放下茶壶,沉默许久,才缓缓道:“陛下,老臣行医一辈子,见过太多生死。人死了,肉身会腐,名姓会被遗忘,但有些东西……是不会死的。”

“比如?”

“比如情义,比如念想,比如……未尽的心愿。”

景琰低头看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

倒影模糊,看不真切。

“阿夙有什么未尽的心愿?”他问,“除了林家旧案,除了新政,除了……朕。”

程太医眼眶微红:“林夙最大的心愿,就是陛下能好好的。能做个好皇帝,能长命百岁,能……别太想他。”

“别太想他?”景琰笑了,笑容苦涩,“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想。

睁眼闭眼,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吃饭时,会想起他布菜的动作;批奏折时,会想起他研墨的身影;走路时,会想起他跟在身后的脚步;甚至睡觉时,都会梦见他说:“殿下,保重。”

保重。

怎么保重?

“程太医,”景琰放下茶盏,“林家旧案,你查到了多少?”

程太医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呈上:“这是老臣这几日整理的。当年涉案的官员,还有十三人健在。其中七人已经告老还乡,三人在外地为官,两人在京中闲居,还有一人……”

他顿了顿:“在诏狱。”

“谁?”

“前刑部侍郎,周雍的门生,姓孙,名兆安。当年就是他负责审理林家案,也是他‘发现’了那些通敌证据。”程太医压低声音,“林夙执掌东厂后,把他抓进了诏狱,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处置。”

景琰翻开册子,目光落在“孙兆安”三个字上。

“他还活着?”

“活着,但……”程太医苦笑,“疯了。整日胡言乱语,有时说‘不是我干的’,有时说‘我是被逼的’,有时又说‘林家该死’。”

景琰合上册子:“朕要见他。”

“陛下!”程太医一惊,“诏狱那种地方……”

“朕要去。”景琰站起身,“现在就去。”

“可是……”

“没有可是。”景琰看向他,“程太医,你也一起去。”

程太医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点头:“是。”

诏狱位于皇城西侧,是一处独立的地牢。入口隐蔽,守卫森严,高墙隔绝了内外,连阳光都很少能照进去。

景琰穿着常服,在高公公和程太医的陪同下,从侧门进入。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血腥味,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臭味。墙壁上点着油灯,火光摇曳,将人影拉得很长,像扭曲的鬼魅。

狱卒在前面带路,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中回响,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陛下,这边。”狱卒在一间牢房前停下。

景琰透过铁栏看去。

牢房里很暗,只有墙角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一个人蜷缩在角落,穿着破烂的囚服,头发散乱,看不清脸。他怀里抱着一个破碗,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

“他就是孙兆安?”景琰问。

“回陛下,是。”狱卒恭敬道,“关进来三年了,一直这样。送饭就吃,送水就喝,但从不与人说话,整天自言自语。”

“把门打开。”

“是。”

铁锁打开,牢门吱呀一声推开。

景琰走进去。

角落里的孙兆安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慢慢抬起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高突,皮肤蜡黄,布满污垢。最让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空洞,茫然,没有焦点,像两口枯井。

他看着景琰,看了很久,忽然咧嘴笑了:“你……你是谁?”

声音嘶哑,像破风箱。

“朕是皇帝。”景琰说。

“皇帝?”孙兆安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思考,“皇帝……哦,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跪下来,磕了个头,动作僵硬得像木偶。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着景琰,眼神忽然变得清明:“陛下……您是来杀我的吗?”

景琰心中一动:“你认得朕?”

“认得,”孙兆安点头,“三年前,林厂臣抓我进来时说过,总有一天,陛下会来问我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他说,等陛下来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

景琰沉默片刻,问:“林夙问过你什么?”

“问林家案,”孙兆安说,“问证据是真是假,问谁指使的,问……问了多少人。”

“你怎么回答的?”

“我……”孙兆安忽然抱住头,浑身发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别问我……”

“孙兆安!”程太医喝道,“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孙兆安被他一喝,反而安静下来。他慢慢放下手,眼神重新变得空洞,看着虚空,喃喃道:“林家……林家是冤枉的。”

“你说什么?”景琰上前一步。

“林家是冤枉的,”孙兆安重复,“那些证据……是伪造的。通敌的书信,是找人模仿林侍郎笔迹写的;收受的贿赂,是栽赃的;那些所谓的证人……都是被买通的。”

他说得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谁指使的?”景琰问。

孙兆安没说话。

“谁指使的!”景琰提高声音。

孙兆安忽然笑了,笑容诡异:“陛下想知道?”

“说!”

“是……”孙兆安凑近,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是二皇子。萧景宏。”

景琰瞳孔一缩。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心中一痛。

“还有呢?”他问。

“还有周雍,”孙兆安继续说,“周贵妃的父亲。他们联手,一个在前朝施压,一个在后宫吹风,先帝……先帝就信了。”

他顿了顿,忽然抓住景琰的袖子:“陛下!臣是不得已的!周雍威胁臣,说若不听他的,就杀了臣全家!臣……臣没办法啊!”

眼泪从他浑浊的眼中流出,混着脸上的污垢,留下两道脏痕。

“臣有罪……臣该死……”他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但臣的家人是无辜的……求陛下开恩……开恩……”

景琰看着他,心中一片冰冷。

不得已。

没办法。

这三个字,毁了多少人?

毁了林家,毁了林夙,也毁了眼前这个人。

“孙兆安,”他缓缓开口,“除了你,还有谁参与了?”

孙兆安停下磕头,仰头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疯狂:“很多……很多人……刑部的,大理寺的,都察院的……他们都拿了钱,都签了字,都……都该死!”

他忽然跳起来,指着虚空大喊:“你们!你们都该死!哈哈哈……林厂臣说了,他会一个一个找你们算账!他会把你们全都送进地狱!哈哈哈……”

笑声在牢房中回荡,凄厉刺耳。

程太医上前,想扶住景琰:“陛下,我们出去吧,这里……”

“等等。”景琰推开他,看着孙兆安,“林夙为什么不杀你?”

孙兆安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头看着景琰,眼神变得很复杂,有恐惧,有愧疚,还有……一丝解脱。

“他说,”孙兆安轻声说,“让我活着,活着等陛下来。他说,我的命,要留给陛下来收。”

他跪下来,对着景琰深深叩首:“陛下,臣该说的都说了。求陛下……给臣一个痛快。”

景琰看着他。

看了很久。

然后转身,走出牢房。

“陛下!”孙兆安在他身后喊,“陛下!臣求您了!”

景琰脚步不停。

“把门关上。”他对狱卒说。

“是。”

铁门缓缓关闭,将孙兆安的哭喊隔绝在内。

通道里又恢复了寂静。

景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陛下,”程太医小心翼翼地问,“您……没事吧?”

“朕没事。”景琰睁开眼,“程太医,孙兆安说的那些人,你都知道吗?”

程太医迟疑片刻,点头:“大部分……都知道。”

“列个名单给朕。”

“陛下要做什么?”

景琰没回答。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声在通道中回响,一声,一声,像某种倒计时。

走到诏狱出口时,天光从门外照进来,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阴暗的通道。

那里藏着太多的秘密,太多的罪恶,太多的……冤魂。

阿夙用了三年时间,把这些秘密挖出来,却选择不告诉他。

为什么?

怕他为难?怕朝局动荡?还是怕……他知道了,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阿夙,”他在心中轻声说,“你不告诉我,是怕我冲动。可你知道吗?有时候,冲动反而比理智更好。”

因为理智会让人权衡利弊,会让人瞻前顾后,会让人……错过该做的事。

而他,已经错过太多了。

回到养心殿时,已是午后。

景琰坐在御案后,面前摊着程太医刚刚送来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几十个名字,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但无一例外,都是当年参与构陷林家的官员。

有些人已经死了,有些人还活着。

有些人还在朝中为官,有些人已经告老还乡。

有些人……甚至是他曾经重用的人。

“陛下,”高公公端来参茶,“您午膳还没用,要不要……”

“放着吧。”景琰头也不抬。

高公公放下茶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到一旁。

殿内只有翻动纸页的声音。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上投出窗棂的格子。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像无数细小的生命,无声地生,无声地灭。

景琰看着那些名字,一个个看过去。

每看一个,脑中就会浮现出相应的画面——这个人在朝会上慷慨陈词,那个人在奏折里忧国忧民,还有那个人,曾经在他登基时跪地高呼万岁,说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多讽刺。

他们嘴上说着忠君爱国,背地里却做着构陷忠良的事。

他们享受着高官厚禄,却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他们……都该死。

“高公公。”

“老奴在。”

“传旨,”景琰放下名单,“三日后,朕要在太庙祭祖。”

高公公一愣:“陛下,这……不合时令啊。太庙祭祀有定例,春祭在正月,秋祭在八月,现在已是十月……”

“朕知道。”景琰打断他,“但朕要去。”

“是……”高公公不敢再问,“老奴这就去安排。”

“还有,”景琰补充,“让在京的所有官员,全部参加。告老的,致仕的,生病的——只要还能走路的,都必须到。”

“这……”高公公面露难色,“有些老臣年事已高,恐怕……”

“抬也要抬来。”景琰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告诉他们,这是圣旨。抗旨者,斩。”

高公公浑身一颤:“是……老奴遵旨。”

他躬身退下,脚步匆忙。

殿内又只剩景琰一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

秋风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动了案上的纸页。那些名字在风中翻飞,像一只只挣扎的蝴蝶。

景琰伸手按住它们。

掌心冰凉。

“阿夙,”他看着窗外灰白的天空,轻声说,“你等了三年,等我来收他们的命。现在,我来了。”

“但你要等我一会儿。”

“等我把该做的事做完,等我把该清理的人清理干净,等这朝堂……彻底安静下来。”

“然后……”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我就去找你。”

风更大了。

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像某种回应。

景琰站在窗前,站了很久。

直到天色渐暗,直到宫灯次第亮起,直到整个皇宫重新被黑暗笼罩。

而朝堂之上,那潭死水,终于开始泛起微澜。

当夜,首辅府。

方敬之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那封刚刚送到的密信。

信很短,只有一句话:“陛下欲祭太庙,命百官皆至。”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烛火跳动,映得他脸色阴晴不定。

“父亲。”儿子方文远推门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

方敬之将信递给他。

方文远看完,皱眉:“太庙祭祀?这个时候?陛下想做什么?”

“不知道,”方敬之缓缓摇头,“但肯定不是好事。”

“会不会是……为了林夙?”

方敬之沉默。

他想起今日早朝上,皇帝那双死寂的眼睛。想起刘健被吓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想起退朝后,皇帝去御花园,去诏狱,然后又突然要祭太庙。

这一切,都透着不寻常。

“文远,”他忽然开口,“你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告老还乡的奏折。”方敬之闭上眼睛,“等太庙祭祀结束,我就递上去。”

方文远一惊:“父亲!您才六十,正是……”

“正是该急流勇退的时候。”方敬之打断他,“陛下变了。不,不是变了,是……彻底放开了。”

“放开?”

“以前,他还会顾忌朝局,顾忌名声,顾忌史书怎么写。”方敬之苦笑,“但现在,林夙死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皇帝……是最可怕的。”

他睁开眼,看着跳动的烛火,喃喃道:“这潭水,要起浪了。而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方文远还想说什么,却被方敬之摆手制止。

“去吧,”他说,“按我说的做。”

“是……”

方文远退下,轻轻关上房门。

书房里又恢复寂静。

方敬之坐在黑暗中,听着窗外的风声,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就像这秋风,该来的时候,总会来。

而该还的债,也总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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