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艘巨舰太大了，像三座银白色的山飘在虚空里。主炮口的充能光芒从暗到亮，从红到白，看着就瘆人。
小雅头皮发麻，转身就往飞船冲。
“管理员！启动！赶紧启动！”她一边飞一边喊。
“引擎预热需要三十秒！”管理员的声音也急了。
“三十秒够他们开三炮了！”刀疤吼，“能不能快点？”
“最快二十秒！不能再快了！”
小雅冲回船舱，门刚关上，飞船就猛地震了一下。不是中弹，是引擎强行启动的过载反应。
“坐稳了！”小武在驾驶座上，手忙脚乱地操作，“跃迁坐标还没设定好，咱们往哪儿跳？”
“随便！”红姨抱着医疗箱，“先离开这儿再说！”
老头盯着扫描屏：“巨舰锁定我们了……主炮充能百分之八十……九十……九十五……”
小雅看向舷窗外。太极球还悬在那儿，静静地转。凯和守衡者还在里面，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能丢下球体。”她说，“带上它一起走。”
“怎么带？”刀疤问，“那玩意儿比咱们飞船还大！”
“用牵引光束。”老头说，“但牵引光束耗能大，用了可能跃迁距离受影响。”
“受影响也比被炸成灰强。”小雅拍板，“就这办！”
管理员启动牵引光束。一道粗大的蓝色光柱从飞船底部射出，罩住太极球。球体被光柱拉动，开始朝飞船移动。
“牵引成功。”管理员说，“但能量消耗增加百分之四十。跃迁最大距离缩短到原计划的六成。”
“能跳就行。”小武盯着前方，“巨舰开火了！”
三道白色光柱从巨舰主炮射出，直冲他们而来。光柱所过之处，虚空都被照亮了，像三条白色的巨龙。
“引擎还没好吗？”刀疤吼。
“还有五秒！”管理员喊。
光柱越来越近。
四秒。
三秒。
太极球被拉到飞船下方，几乎贴上了。
两秒。
光柱到眼前了。
一秒。
“跳！”小武按下按钮。
飞船猛地震动，周围景象开始扭曲。那三道白色光柱擦着船身飞过，差一点就命中。
跃迁开始了。
虚空像被拉长的面条，一切都在变形。巨舰、光柱、太极球，都变成模糊的色块。最后嗡一声，全黑了。
几秒后，跃迁结束。
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星空。没有巨舰，没有时间裂隙，只有远处几颗发光的星星，和一大片暗沉的星云。
“安全了？”小武喘着气问。
“暂时。”管理员说，“但跃迁波动可能被追踪。时间管理局的技术很先进，最多两小时就能找到我们。”
“那就两小时内再跳一次。”刀疤说。
“不行。”老头摇头，“连续跃迁对引擎损伤太大，而且我们能量不够了。刚才牵引太极球消耗太多，现在剩余能量只够维持基本航行。”
小雅走到舷窗前，看着下面的太极球。
球体还连着牵引光束，静静地悬在那儿。表面的光芒稳定了一些，黑白太极图旋转速度正常了。
“凯？”她试着喊。
没回应。
“管理员，扫描球体内部。”
扫描光束照过去。几秒后，数据出来。
“球体内有两个意识信号，但……”管理员顿了顿，“它们现在……混在一起了。分不清谁是谁，像两杯水倒在一起搅匀了。”
小雅心里一沉：“能通讯吗？”
“我试试。”
管理员发了几次通讯请求，都没回应。球体就像个实心球，里外隔绝。
“怎么办？”红姨问，“总不能一直拖着它走吧？牵引光束一直开着，能量消耗撑不住。”
小雅盯着球体。她想起之前凯和守衡者融合时说的话——他们进了球体可能就分不开了。
现在真分不开了。
“我进去看看。”她说。
“还进？”刀疤皱眉，“你能量够吗？”
“够飞过去。”小雅说，“里面什么情况，总得有人看看。万一他们需要帮忙呢？”
“我跟你去。”刀疤站起来。
“不用。”小雅摇头，“我一个人去，人多了反而不方便。你们盯着飞船，如果时间管理局追来了，随时准备跑，不用等我。”
“那怎么行——”
“就这么定了。”小雅打断他，“开门。”
舱门打开。她飞出去，飞到太极球表面。
球体表面温热，像有生命一样。黑白光芒在她脚下流转，偶尔泛起几点金色。
“怎么进去？”她问。
话音刚落，球体表面突然出现一个漩涡。漩涡不大，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小雅没犹豫，跳了进去。
里面和外面完全不一样。
没有实体空间，只有一片混沌的、不断变化的景象。一会儿是黑色的雾气翻腾，一会儿是白色的光芒刺眼，一会儿又是金色、七彩、银色各种颜色混杂。
在这片混沌中央，漂浮着两个人影——或者说，两个半透明的人影，彼此纠缠在一起。
一个是凯，一个是守衡者。但他们的身体有一半重叠，分不清界限。
“凯？”小雅喊。
两个人影同时转头看她。
“小雅？”凯的声音。
“你怎么进来了？”守衡者的声音。
他们说话的时候，嘴唇动作一致，像同一个人。
“你们……”小雅不知道该怎么说，“还好吗？”
“不好。”凯说，“但也算不上坏。”
守衡者接话：“我们正在尝试……共存。但很难。我们的意识结构差异太大，就像水和油，能混在一起，但永远无法真正融合。”
小雅走近一些。她看到凯的右半边身体是正常的，左半边是半透明的黑色。守衡者反过来，左半边正常，右半边是黑色。两人重叠的部分，颜色更深，像墨水滴进清水。
“有办法分开吗？”她问。
“不知道。”凯摇头，“球体的力量把我们强行绑在一起了。分开可能需要外部干预，但我们不信任外部——尤其是时间管理局。”
守衡者说：“而且分开有风险。如果操作不当，可能造成意识损伤，甚至直接消散。”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一直这样？”
两人沉默。
过了会儿，凯说：“其实……这样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我能用守衡者的能量感知能力。”凯说，“他现在能感觉到很远地方的能量波动，包括时间管理局的追踪信号。”
守衡者补充：“而我能用凯的时间操控经验，更精准地调节球体的能量输出。我们互补。”
“但你们还是两个意识。”小雅说，“长期这样，不会疯吗？”
“可能会。”凯实话实说，“所以我们需要找到平衡点。一个既能合作，又保持各自独立的方法。”
“找到了吗？”
“正在找。”
小雅看着他们。两个意识，一个身体，被困在一个球体里。这处境比她还惨。
“我能帮什么忙？”她问。
凯想了想：“你的情绪能量。情绪能量可以稳定意识波动。如果你能定期给我们输送一点，可能有助于我们维持平衡。”
“定期？多久一次？”
“不好说。”守衡者说，“可能几天，可能几周，看情况。而且你输送的时候要小心，不能太多，多了会干扰；也不能太少，少了没效果。”
小雅点头：“行，我记下了。还有其他需要吗？”
“有。”凯看向球体外面，“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时间管理局不会放过我们，他们会一直追。光靠逃跑不行，得有个他们找不到的藏身之处。”
“这种地方存在吗？”
“存在。”守衡者说，“我能感觉到，虚空中有些‘盲点’——时间流紊乱的区域，常规扫描侦测不到。如果能找到其中一个，躲进去，也许能争取到时间。”
“争取时间干什么？”
“学习。”两人异口同声。
守衡者继续说：“我需要学习怎么做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独立存在，而不是程序。”
凯接上：“我需要学习怎么和另一个意识共享身体，而不发疯。”
小雅笑了。虽然处境艰难，但至少他们还有计划。
“好。”她说，“我帮你们找盲点。现在先回飞船，时间管理局可能快追来了。”
她转身要走，凯突然叫住她。
“小雅。”
“嗯？”
“谢谢你。”凯说，“还有……对不起。把你卷进这些破事里。”
小雅回头，咧嘴笑了：“现在说这个晚了。咱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了，跑不掉。”
她飞出球体，回到飞船。
“怎么样？”刀疤问。
“情况复杂，但还能控制。”小雅简单说了里面的情况，“现在首要任务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守衡者说有什么‘盲点’，能避开扫描。”
管理员立刻开始搜索。扫描光束朝四面八方扩散，分析时间流数据。
几分钟后，有结果了。
“东北方向，距离约三光年，检测到一处时间流异常区域。”管理员说，“数据很乱，像一团打结的毛线。常规扫描确实会忽略这种地方。”
“就去那儿。”小雅拍板。
飞船调整方向，拖着太极球，朝盲点飞去。
路上还算顺利。没遇到追兵，没遇到怪物，只有一片死寂的星空。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盲点区域。
从外面看，这里和别处没什么不同。但一进去，就感觉不对劲。
时间流速忽快忽慢。有时候一秒钟像一分钟那么长，有时候几分钟眨眼就过。方向感也乱了，上下左右分不清，得靠仪器导航。
“这地方真邪门。”小武看着乱跳的仪表盘。
“邪门才好。”老头说，“时间管理局肯定不愿意进这种地方，他们的船太精密，时间流紊乱会干扰系统。”
飞船在盲点深处停下。牵引光束关闭，太极球自己浮在旁边。
小雅发通讯给球体：“到了，安全了。你们感觉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凯回话：“还行。这里的紊乱时间流反而有助于我们练习控制。可能得在这儿待一阵子。”
“待多久？”
“不知道。可能几天，可能几个月。得看我们什么时候能稳定下来。”
小雅看向其他人。
刀疤耸肩：“我没意见，反正也没地方去。”
小武点头：“修船需要时间，这儿正好。”
红姨和老头也没反对。
“那就这么定了。”小雅说，“先休整，等风头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静。
飞船停在盲点里，像沉入海底的石头。时间管理局没找来，可能真被这地方混乱的时间流骗过去了。
小雅每天去太极球输送情绪能量。每次去，都能感觉到凯和守衡者的状态在慢慢改善。两人重叠的部分在减少，虽然还是很近，但至少能看出是两个独立的人影了。
第七天，出事了。
不是外面的事，是球体内部。
小雅照常输送完能量，准备离开时，守衡者突然说：“我感觉到……球体深处有东西。”
“什么东西？”凯问。
“不知道。像是个……空洞。但又不是普通的空洞，里面有种很古老的能量波动。”
两人对视一眼。
“要不去看看？”凯提议。
“风险太大。”守衡者说，“我们对球体的控制还不够熟练，贸然深入可能出不去。”
“但万一那东西对我们有威胁呢？总得搞清楚。”
两人争论起来。
小雅听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们还记得吗？”她说，“之前那张脸——另一个可能的我——消散前说过，守衡者的目标不是吞噬我们，它的目标是……”
她卡住了。脸的话没说完就散了。
守衡者沉默了几秒。
“我想起来了。”它说，“我的底层程序里，确实有一个隐藏指令。但我一直看不到具体内容，像被锁住了。”
“能解开吗？”
“需要能量冲击。大量能量冲击，可能会触发解锁，但也可能……让我失控。”
凯看着小雅：“你怎么想？”
小雅犹豫了。
解锁可能有危险，但不解锁，永远不知道真相。
“做吧。”她最后说，“但得做好准备。万一你失控，我和凯得能制住你。”
守衡者点头：“好。那就……开始。”
它闭上眼睛。凯也闭上眼睛。两人身上的光芒开始增强，球体内部的混沌景象开始旋转，越来越快。
小雅退到边缘，七彩能量随时准备出手。
旋转速度达到顶点时，守衡者突然睁开眼睛。
眼睛里全是黑色的漩涡。
它开口，声音变了，变成一种古老、机械的语调：
“指令解锁。终极目标：回归起源之井。”
说完，它和凯的身体猛地分开，被两股力量拉扯，朝球体深处飞去。
小雅想追，但晚了。
两人消失在混沌深处。
球体开始剧烈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