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秘密通知王哲和工兵营,加快攻坚技术研究和装备准备。
打乌龟壳的时候,可能很快就要到了。”
“第五,内部整顿成果要巩固,但战前动员要立刻跟上。
告诉战士们,全国性的大战开始了,我们独立师不能置身事外。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鄂西牢牢钉死敌人,配合全国战场。
同时,这也是我们进一步发展壮大的黄金机会。”
几日后。
独立师师部。
刘文英掀开厚重的毛毡门帘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他手里拿着几份刚译出的电文,脸色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凝重。
“老丁,都在这了。”
“延安总部转来的华北、华中各地情报;
鄂中地下党送来的武汉日军动向;
还有咱们侦察营从几个方向汇总的消息。”
丁伟这才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灯影里亮得灼人。
“你先说,最要紧的。”
刘文英推了推眼镜,手指点在第一份电文上说道:“第一,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武汉、岳阳、宜昌方向的兵力调动异常频繁。
大批物资、弹药通过长江和铁路,正向北、向西集结。
番号很杂,但规模远超往常。总部判断,一号作战,真的快来了。
时间,很可能就在这个月内。”
丁伟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内山英太郎那边呢?”
“宣恩、来凤的龟壳里,日军正在重新调配。
根据内线冒死送出的消息和魏和尚的侦察,内山接到了必须固守待命、但也要准备抽调部分兵力北援的指令。他很为难。”
丁伟嘴角冷笑:“哦?怎么个为难法?”
“他手头能用的机动兵力,经过咱们年前年后的折腾,本来就不多了。
北调是军令,不能不从;
可要是把精锐调走,又怕咱们趁机砸他的乌龟壳。”
“所以,他玩了个花招。
打算以伪军为主,凑两个大队的架子,配上少量日军督战队和顾问,充作鄂西驻屯军一部北调。
他自己的第13师团主力骨干,牢牢攥在几个核心堡垒里,一步不动。”
“伪军……”
“哪部分的伪军?”
“主要是原鄂西保安总队的残余,还有周边几个县拼凑的警备队。
领头的叫刁德贵,就是上次王守义起义时,那个跑得快、没被咱们端掉的伪军团长。
这家伙滑得很,对内山阳奉阴违,对底下盘剥凶狠,部队怨气不小。”
丁伟的手指在地图上青龙峡的位置敲了敲:“北调路线?”
“按惯例,出宣恩,走官道,经青龙峡,过野三关,然后北上。”
刘文英指向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虚线,
“这是最快也是相对好走的路。内山给他们五天时间准备,预计四天后的夜里开拔,昼伏夜行,避免咱们袭扰。”
窝棚里安静下来,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还有什么情况呢?”
刘文英的脸色更加严肃,甚至带着几分怒意:“重庆。
戴笠的军统,动作越来越大。
我们根据地边缘新设的几个招兵站,最近来了不少热血青年,口音杂,履历却都说得圆,但细查之下,总有破绽。
保卫科已经秘密控制了三个,审讯下来,都是军统训练的特务。
任务是长期潜伏,伺机挑动起义部队和老八路之间的矛盾,搜集各级指挥员的情报,尤其是你、我、张大彪等人的行踪习惯、脾气秉性。”
“钉刺行动,看来戴狗是铁了心要在咱们心里扎刺了。还有什么?”
“更阴险的是,我们发现有不明电台信号在根据地外围活动,手法专业,不断尝试与我们内部的电台建立联系,内容疑似伪造上级指令。
另外,后勤部报告,最近从敌占区商人手里购买的一批西药里,混入了包装相似但成分可疑的替代品,如果不是老周院长心细,差点就用给伤员了。”
丁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冰封的湖面,寒意刺骨。
“北调的伪军,是块送到嘴边的肥肉。军统的钉子,是藏在肉里的毒刺。”
丁伟缓缓说道,
“内山想丢卒保车,戴笠想浑水摸鱼。那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吃肉,拔刺。”
“你的意思是……”
“通知开会。要快,隐蔽。”
“咱们要给刁德贵的北征大军,摆一桌送行宴。”
几乎在同一时刻,宣恩县城,日军第13师团临时指挥部。
这里的气氛比龙潭坪更加压抑。
曾经的县衙大堂,如今挂满了军事地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颓丧。
内山英太郎独自坐在太师椅上,军装领口松开,眼窝深陷,盯着手中那份来自武汉军司令部的密电,手指微微颤抖。
电文措辞严厉,要求他为确保一号作战侧翼,须抽调有力部队待命北援,同时鄂西防线绝不容有失。
“有力部队……绝不容有失……”
内山喃喃重复,嘴角泛起苦涩。
哪里还有什么有力部队?
龙潭坪一战,折损了联队部和大量骨干;
年后独立师零敲碎打的砺刃行动,又不断放血;
现在师团能战之兵,勉强够守住宣恩、来凤几个核心据点,还要提防独立师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锤子。
参谋长小心翼翼地走近:“师团长阁下,刁德贵来了,在外面等候。”
“让他进来。”
门帘掀开,一个穿着不合体呢子军装、身材矮胖、脸上堆着谄笑的中年男人弯着腰走了进来。
正是伪军暂编第三团团长刁德贵。他立正敬礼,姿势别扭的说道:“太君!您找我?”
“刁桑,皇军有一项重要任务,需要忠诚勇敢的部队去执行。
我,想到了你和你的部下。”
刁德贵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笑容不变:
“能为太君效劳,是鄙人的荣幸。
不知是……”
“北面,将有重大军事行动,需要鄂西驻军抽调精锐支援。”
内山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青龙峡,
“你的团,再加上从其他据点抽调的人手,组成两个加强大队,五日后出发,经青龙峡北上,到指定地点集结待命。”
北调?刁德贵心里骂开了花。
这年头往北走,不是去填战线就是当炮灰。
可刁德贵却不能有一丝的不满,脸上装出一副受宠若惊说道:
“这……太君如此看重,鄙人……鄙人一定竭尽全力。只是……”
刁德贵搓着手,露出为难神色,
“部队久疏战阵,装备也……恐怕有负太君厚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