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边缘的能量波动停了零点八秒。
宇宙好像安静了下来。控制室里没人说话，空气很沉，连机器的声音都变小了。雷煌的手还放在终端上，手指和面板之间有蓝色的电光闪动。他的右眼一直在接收数据——空间变化、引力异常、亚空间波动……这些数字跳得厉害，但又有规律。他知道，这短短的停顿不是结束，而是大战前的最后一刻平静。
艾德琳靠在操作台边，头盔已经摘了，头发沾着额头上的血。她嘴角还在流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片暗红。脖子上的项圈一直嗡嗡响，那种震动钻进脑袋，让她保持灵能状态。她没去擦嘴，只是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星图中央那个扭曲的光点——那是瓦尔克洛最后出现的地方。
凯莉斯被固定在支架上，三根金属臂撑着她的脊椎。她的骨翼收着，上面全是裂痕，像快碎的玻璃。红色的能量在裂缝里流动，勉强把骨头连在一起。每次震动，裂纹就更深一点。她呼吸很轻，几乎看不出来。就在刚才，她睁了一下眼，瞳孔里闪过一丝银光。
瓦尔克洛已经进去了。
没人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也没人知道他是不是还能自己做主。他走进亚空间裂隙的时候，整个传送阵发出一声尖啸，像是天地都在反对。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他走得很快，很稳，好像根本不在乎生死。
三台共振器开始最后充能，倒计时只剩1.2秒。它们分别在星环的三个点，每台都有护盾保护。工程队冒着风暴完成了最后一次校准。欧米伽-7的权杖插在主控台上，金色装甲发出微弱的光。他的大脑连着Stc残片，正在计算频率同步的精度，误差只有千万分之一赫兹。他脸上没表情，只有眼睛闪着红光，记录每一次数据更新。
这时，通讯频道亮了。
几个加密信号同时接入，在星图周围形成一圈投影。磁场战士团的人第一个开口，全息影像穿着厚重铠甲，声音经过处理：“干扰任务该由审判庭负责，风险也该我们承担。你们私自启动跨维度突袭，没经过议会批准，这是越权。”
雷煌没抬头，手指一划，把实时画面推送到所有频道。画面上，瓦尔克洛穿过第二层屏障，周围的空间不断崩塌又重组。第三层空间开始扭曲，他的传送路线偏了——敌人在拉他进去。雷煌说：“行动已经开始，不能撤回。现在退出，只会让敌人知道我们的计划。”
灵族长老出现了，身形高瘦，银发披肩，眼睛像熄灭后的星星。他说：“凯莉斯违反禁令强行预知，骨翼快碎了。如果她死了，预言之血就断了，整个星脉会失去方向。命令立刻切断连接，停止作战。”
话刚说完，凯莉斯突然抖了一下，支架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又睁了下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雷煌看到了——一段画面直接传进公共网络：一个黑袍人从破船里走出来，脚下空间裂开，胸前的符号很清楚——是远古奸奇叛乱时期的“终焉之印”。这个标记三千年前出现过，那次大崩塌就是它引起的。
“这不是普通的战争。”雷煌看着所有投影说，“他们在重启一个被封印的东西。如果我们现在停手，下次就是所有维度一起崩溃。”
审判庭监察官马上接话，声音带着压迫感：“瓦尔克洛是混沌选中的人，他的忠诚没法信。让他一个人冲进去，等于把钥匙交给敌人。我要求立刻中止行动，启动应急预案。”
“我不是来证明忠诚的。”瓦尔克洛的声音突然从亚空间传来，断断续续但很坚定，“我是来结束这一切的。”他的影像闪现了一下，脸上缠着触须，眼神稳定，“我已经劈开七道门，如果你们退了，我这一刀就白砍了。”
欧米伽-7的数据终于算完，开口时声音像金属摩擦：“当前计划成功概率41.6%。按机械教逻辑，应该中止，保存战力。牺牲一个人换整体安全，是最优选择。”
“你算的是概率。”雷煌盯着屏幕，右手慢慢压在控制台上，“我赌的是结果。”
电光瞬间传遍整个系统，蓝白色的电流沿着线路炸开，强制所有人进入同一频率。神经链接者都闷哼了一声，意识被拉到同一个节奏。这是最高级别的协议——“共感同步”。一旦启动，所有人共享感觉、痛觉和反应时间。
“从现在起，所有反对暂停。”他说，声音在每个角落响起，“成功了，功劳归大家。失败了，责任我一个人担。”
艾德琳扶着台子站起来，脸上还有血。她输入一组密钥，把自己的生命体征绑定了干扰程序。这是一段自毁代码，如果她在零点八秒内没完成干扰，整个共振网络就会爆炸，摧毁敌方思维网的同时也会毁掉己方所有灵能节点。“只有我能卡准这个时间。”她说，声音很弱但很坚决，“换别人，全盘都会崩。不信我，就信这个程序。”
密钥确认生效，共振器充能跳到98%。
凯莉斯突然剧烈颤抖，骨翼裂缝里的红光往她脑袋里流。她睁开眼，低声说了句灵族的话，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带着回音。雷煌立刻接通量子链接，把内容翻译出来投在主屏：
“如果现在断开……七分钟后，瓦尔克洛会被吸回去，共鸣链会重生。”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句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瓦尔克洛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本身也是危险的。如果外面干扰失败，他的意识会被敌人抓住，变成入侵的桥梁。“共鸣链重生”是最坏的结果：敌我不分，所有反抗都会被同化。
欧米伽-7没再反对，而是重新校准三台共振器的引爆时间，确保能在同一毫秒释放最大冲击。他的装甲变得更亮，大脑和Stc残片的连接达到极限，额头冒出细密的金属纹路，那是过热的表现。但他没停，反而提升了运算等级，甚至关掉了一些安全限制，只为更快响应。
雷煌看着星图，等前方消息。
一秒一秒过去。
突袭组已到位，十二艘隐形战舰藏在第四象限的阴影里，引擎关闭，随时待命。灵能组维持屏障压制，六名高阶术士围成一圈，手搭在虚空符文上，额角渗出血。工程组盯着共振器温度，冷却系统快撑不住了，但他们不敢降功率。医疗组想靠近凯莉斯治疗，被雷煌拦下。她必须连着，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能断开预言链接。
艾德琳闭上眼，再次进入灵能状态。她的手指放在按钮上，指尖发白。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抽走，融入那道即将爆发的银线。她想起小时候在边境看到的极光——也是这样一道光，划破夜空，照亮大地。那时她不懂战争，只觉得美得想哭。
突然，星图上的能量节点再次停顿。
零点八秒。
她按下按钮。
强光炸开，灵能从项圈冲出，化作一道银线直击敌方思维网。那一瞬，她的意识像被撕成两半，一半在身体里承受痛苦，另一半飞进了敌阵核心。她看见无数扭曲的脸在数据海中翻滚，听见亿万生灵的哭喊。鼻血流下，耳朵也开始出血，但她没松手。
雷煌立刻下令：“突袭组出击！”
战舰引擎启动，火光撕裂黑暗。十二道光束命中敌方护盾弱点。爆炸接连响起，空间泛起波纹，整片星域都在晃动。
共振器充能达到顶峰，欧米伽-7启动最终程序。三台设备在同一毫秒引爆，能量波螺旋扩散，和艾德琳的银线交汇，在敌方思维网内部引发连锁反应。那一瞬，整个亚空间像被扔了石头的湖面，层层震荡向外推开。
传送阵闪烁，瓦尔克洛的身影在扭曲空间中前进，越来越近第三层屏障。他的面甲烂了一大半，露出焦黑的皮肤和跳动的神经。但他还在走，一步，再一步，哪怕每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凯莉斯的骨翼彻底裂开，碎片掉落，血顺着支架流下，在地面围成一圈淡淡的光。她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快走。
雷煌盯着屏幕，前方数据突然中断。
所有信号都没了。
指挥室只剩下共振器的倒计时声，滴、滴、滴，缓慢而沉重。
艾德琳靠着台子，意识模糊，但手还放在终端上，像是她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她呼吸很弱，心跳警报响了，但她手动关掉了。
欧米伽-7的装甲还在发光，权杖不动。他的计算没停，就算断了通讯，他还在模拟下一步。四百一十二条可能路径展开，只有三条属于“可接受损失”。
凯莉斯胸口微微起伏，眼睛闭着，手垂在外面，指尖一滴血落下。
砸在地上。
那一声，像命运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