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树脂,厚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林默身上发生的变化,无声,却剧烈。
他依旧沉睡,但那种沉睡不再是虚弱或昏迷,而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大地回春般的蛰伏。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有力,每一次吸气,胸腔的起伏都带着一种沉稳的、内蕴磅礴生机的节奏。监护仪上那些曾经低得令人心慌的数字,不知何时已悄然攀升,稳定在一个远超常人健康水平的、充满活力的区间。最显着的是他颈侧那片新生的皮肤,此刻在微光下竟隐隐流动着一层温润的、如同上好羊脂玉般的光泽,仿佛下面奔涌的不是血液,而是纯粹的生命能量。
这不再是“恢复”,这是一种生命层次的显着提升。一种无形的、令人心安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温和却不容抗拒地扩散开来,悄然抚平着房间里的焦虑和躁动。
但这令人心悸的“好”,却像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激起了最剧烈的反应。
小满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后退两步,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茫然。她一直渴望林默好起来,但眼前这种“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变得陌生而遥远。林默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圆满自足的气息,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牢牢隔绝在外。她一直赖以生存的“被需要感”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抛离、失去存在意义的巨大恐慌。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掐入皮肉,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护士小刘端着药盘的手剧烈一抖,金属器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她怔怔地看着林默,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他。那股令人心安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连日来的疲惫和压抑冰雪消融,但同时也让她对自己平庸琐碎的生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和厌倦。一种强烈的、想要永远留在这片光晕中的渴望,混合着自知不配的卑微感,让她心跳加速,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怕惊扰了这梦境般的宁静。
陈老医生手中的电子病历板“啪”地掉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监护仪屏幕,又猛地转头看向林默安详的睡颜,嘴唇哆嗦着,喃喃道:“不可能……这不符合能量守恒……这简直是……生命系统的自我优化和跃迁!” 科学的壁垒在他眼前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极致兴奋和巨大恐惧的战栗。林默在他眼中,从一个罕见的病例,瞬间升格为一个行走的、活体的、颠覆现有科学范式的“奇迹”。占有、研究、破解这奇迹的欲望,像野火一样烧遍了他的理智。
一直守在暗处观察的周屿,通过加密频道接收到实时数据后,一直保持的冷静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几步冲到单向玻璃前,手掌“啪”一声按在冰冷的玻璃上,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贪婪的灼热光芒。
“阈值……他突破了那个关键的阈值!”周屿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这不是简单的治愈力!这是……稳定的、高阶的生命场效应!是可持续的‘资源’!”
他立刻接通加密通讯,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目标生命体征已稳定进入‘超常稳态’。‘源泉’效应确认。立刻启动‘方舟’计划最高应对方案,授权等级‘零’。重复,授权等级‘零’。要求‘清道夫’小组三十分钟内就位。不惜一切代价,确保‘资产’安全转移。】”
“授权等级零”和“不惜一切代价”这些词,表明周屿背后的势力已经将林默的价值提升到了最高战略级别,意味着接下来的行动将再无任何底线和顾忌。
而处于这一切中心的林默,对周遭因他而起的巨浪滔天浑然不觉。他沉浸在深度休眠中,身体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进行着最后的巩固与调适。他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嘴角,仿佛做了一个宁静的好梦。
这抹近乎微笑的细微表情,恰好被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小满捕捉到。
就这一下,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她看到的不再是她熟悉的、需要她守护的林默,而是一个即将羽化登仙、彻底脱离她掌控的陌生存在。
“不……” 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尖叫猛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撕裂了病房里短暂的宁静。她像疯了一样扑向病床,不再是守护,而是想要用指甲撕扯、用牙齿咬碎那层将她隔绝在外的、无形的“圆满”光晕。
“你是我的!你醒过来!你看看我!你不准变成这样!不准!”
苏婉脸色剧变,急忙上前试图拦住彻底失控的小满。病房内,一时间混乱不堪。
林默生命层次的这一次关键性跃迁,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希望的光芒越盛,照出的阴影便越深,引发的争夺也越疯狂。
阈值的突破,意味着风暴的降临已进入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