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钦差?” 废墟中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这荒无人烟的西域古城,激战方歇,突然冒出钦差仪仗?太过蹊跷!
陆景珩与沈清辞迅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韩锋立刻示意侍卫戒备,自己则按刀上前,沉声问道:“来者何人?出示关防印信!”
片刻,一名穿着六品官服、面容精干的中年官员在几名护卫簇拥下走近,看似镇定,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在场众人,尤其在略显狼狈的陆景珩和沈清辞身上停留一瞬。他拱手道:“本官乃兵部职方司郎中孙铭,奉旨稽查西域边务。哪位是陆景珩陆公子、沈清辞沈姑娘?”
“本官便是陆景珩。” 陆景珩上前一步,姿态不卑不亢,“孙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不知圣旨何在?”
孙铭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取出圣旨,反而道:“陆公子,沈姑娘,你二人不在京中备婚,为何会出现在这西域险地?还与不明势力发生冲突?本官接到密报,特来查证。此外,圣上听闻西域有前朝余孽与邪教勾结,图谋不轨,特命本官前来处置。还请二位详细禀明情由,尤其是……关于‘星钥’、‘月神之裔’等事。” 他话语看似客气,却带着审问的意味,最后几个词更是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紧绷。对方不仅知道他们的行踪,连“星钥”、“月神之裔”这等机密都一清二楚!是朝廷确实掌握了情况,还是……对方在诈唬?
沈清辞心念电转,上前微微福礼:“孙大人明鉴,民女与陆公子此行,实为寻访西域稀有药材,以完善药膳典籍,途中不幸遭遇沙匪,方才激战乃为自保。至于大人所言‘星钥’、‘月神之裔’,民女实不知是何物。” 她装傻充愣,语气无辜。
陆景珩接口道:“孙大人,此地非谈话之所,且我等刚经历恶战,多有伤亡需安置。不如先验看印信圣旨,再寻个稳妥处细说?若大人果真是奉旨而来,陆某自当全力配合。”
孙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随即笑道:“是本官心急了。印信自然要验。” 他示意随从取过一个黄绫包裹的匣子,作势欲打开,目光却扫过周老先生和一旁怯生生的阿伊木,“这二位是?”
周老挣扎起身,拱手道:“老朽周文渊,前鸿胪寺译官,被贼人掳至此地,幸得陆公子、沈姑娘搭救。”
阿伊木吓得往沈清辞身后缩。
孙铭目光在周老脸上停留片刻,哈哈一笑:“原来是周老,失敬。看来情况复杂。既如此,便依陆公子所言。” 他话锋一转,“不过,为防万一,也为二位安全计,在事情查明前,恐怕要暂时委屈二位及其随行人员,接受本官‘保护’,一应人员、物品,也需暂时由本官统一看管,以免……节外生枝。” 他刻意加重了“保护”和“看管”二字,其手下护卫也隐隐呈合围之势。
这是要软禁缴械!韩锋、阿福等人脸色顿变,手按上了兵刃。陆景珩抬手制止,面沉如水:“孙大人,这是何意?陆某乃朝廷命官,沈姑娘是太后赐婚的未来陆家妇,更是有功于社稷。大人无凭无据,便要扣押我等,恐怕于礼不合,于法无据吧?莫非这‘钦差’身份,也有待商榷?” 他言语犀利,直指核心。
孙铭脸色一沉:“陆公子这是怀疑本官?圣旨印信在此,岂容尔等质疑!尔等擅离职守、私涉险地、勾结不明、身怀异宝,本官依律暂行拘押审查,有何不可?若再抗命,休怪本官按律行事!”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沈清辞心中急转。这孙铭出现时机、所知内情、以及急于控制场面的态度,都透着诡异。若真是钦差,大可亮明身份,宣旨问话,何须如此鬼祟逼迫?更像是在……抢夺控制权,目标直指她和“星钥”!莫非是西域势力冒充?或是朝中另有黑手?
她悄悄碰了碰陆景珩的手,示意他稍安,自己则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委屈:“孙大人息怒!陆公子也是一时情急。民女等绝无抗命之意,只是……只是方才恶战,民女受了惊吓,又听闻大人要收缴物品,心中实在害怕。民女有些贴身调养的丸药,一旦离身,恐旧疾复发,能否通融……” 她边说边捂住胸口,作弱不禁风状,暗中对韩锋使了个眼色。
韩锋会意,立刻接口,语气缓和:“孙大人,我等皆是忠心为国,岂敢抗旨?只是弟兄们刚经历生死,伤痕累累,情绪激动。不如先让沈姑娘为伤者诊治,我等也略作整顿,再随大人移步?想必大人也不愿看到忠良之士因小误会而再受折损吧?” 他以退为进,要求治疗和休整,争取时间。
孙铭眼神闪烁,似在权衡。强行拿下,对方必拼死反抗,己方未必能轻松得手,若真是钦差,闹大了也不好收场。他哼了一声:“既如此,便给你等半个时辰整顿!但需在本官的人监视之下!休要耍花样!” 他挥手让手下散开监视,自己则退到一旁,与一名心腹低语。
危机暂缓,众人退回废墟深处。沈清辞立刻假装为伤员检查,低声对陆景珩道:“此人可疑!言语闪烁,急于控制我们和物品,恐非善类。他如何精准找到此地?又怎知‘星钥’秘辛?”
陆景珩点头,目光冰冷:“十有八九是冒牌货,或是被人利用。其目标是你和信物。我们需拖延时间,设法验证其身份,或……伺机脱身。”
周老凑近,低语:“老朽观其随从步伐气息,虽着官服,却带悍匪之气,且有人耳后似有西域刺青痕迹……此钦差,恐怕是西贝货!”
阿福咬牙切齿:“少爷,姑娘,不如咱们拼了!”
“不可妄动。”陆景珩冷静分析,“敌暗我明,实力不明。硬拼不明智。清辞,你可有药物能暂时制住他们,或制造混乱?”
沈清辞飞快思索:“有!我新配的‘清风醉’,无色无味,吸入后片刻即倒,但需靠近施放。还有‘幻影香’,可制造小范围烟雾和幻听,或可扰乱视线。但对方有备而来,恐难近身。”
“有了!” 她眼睛一亮,压低声音,“他们不是要‘统一看管’物品吗?我们可将计就计!在我的药箱和你们的部分行囊夹层中,放入微量‘清风醉’粉末,用特殊药蜡封住。他们检查搬运时,若粗心大意弄破蜡封……哼!”
“妙计!” 韩锋赞道,“但需确保我们的人提前服下解药,并约定暗号,及时闭气。”
“解药我正好有现成的,是种辛辣糖丸,含服即可。” 沈清辞立刻掏出一个小瓷瓶。
计议已定,众人假意整理行装,暗中将特制“药囊”混入其中。沈清辞给每人分发了糖丸,约定以她咳嗽三声为号。陆景珩则暗中吩咐阿福,设法溜出去探查对方人马数量和布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压抑。孙铭不时派人催促。阿福悄悄返回,禀报对方约有三十余人,装备精良,外围还设有暗哨,防守严密。
半个时辰将到,孙铭不耐地走来:“时辰已到!尔等收拾妥当否?莫再拖延!”
陆景珩起身,神色平静:“有劳孙大人久候。我等已准备停当,这就随大人移步。只是伤员行动不便,还望大人体恤。”
孙铭扫了一眼躺着的伤员,冷哼一声:“抬着走!” 他一挥手,手下便上前要接管人员和物资。
就在这时,远处沙漠天际线,突然扬起一道滚滚烟尘!并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又有人来?!众人皆惊,循声望去。
只见一队约百人的精锐骑兵,打着龙旗和钦差节幡,风驰电掣般冲向古城!为首者是一名身着麒麟补子、气势威严的老者,身边护卫个个太阳穴高鼓,显然皆是高手!
这队人马瞬间冲至近前,将孙铭等人反包围起来!那老者勒住马,声若洪钟:“本官乃都察院左都御史、钦差大臣李文渊!奉旨全权处理西域事宜!尔等何人,在此持械对峙?!”
又来了个钦差?!而且还带着大队精锐人马!
陆景珩、沈清辞等人又惊又疑。孙铭及其手下则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
李文渊目光如电,扫过场中,在看到陆景珩和沈清辞时微微颔首,随即厉声指向孙铭:“你是何人部下?为何在此?圣旨何在?”
孙铭强作镇定,拱手道:“下官兵部职方司郎中孙铭,亦奉旨……”
“放肆!”李文渊猛地打断他,取出一卷明黄圣旨高举,“本官离京前,圣上亲口谕示,西域之事由本官独掌!兵部何时又派了你来?尔等形迹可疑,给本官拿下!”
“是!” 李文渊带来的精锐轰然应诺,刀剑出鞘!
孙铭眼见事情败露,面露狰狞,突然暴起,一把抓向近处的沈清辞!同时大喝:“动手!”
他那些“护卫”也纷纷暴起发难,扑向陆景珩等人!
“保护姑娘!”陆景珩早有防备,剑光一闪,挡开孙铭的手,将沈清辞护在身后。韩锋、阿福等人也立刻与假钦差的手下战作一团!
李文渊带来的精锐迅速加入战团,场面顿时大乱!
“他们是假的!格杀勿论!”李文渊厉声下令。
混战中,沈清辞被陆景珩和侍卫死死护住。她看到那孙铭(假)武功高强,招式狠辣,绝非文官,更像江湖高手或死士。其手下也个个悍勇,分明是精心伪装的杀手!
激战片刻,假钦差一方人数劣势,渐渐不支。孙铭见势不妙,虚晃一招,掷出数枚烟幕弹,大喝:“撤!”
烟雾弥漫,假钦差等人趁机向古城深处溃逃。
“追!不留活口!”李文渊下令部分人马追击。
烟尘渐散,李文渊下马,走到陆景珩和沈清辞面前,神色缓和:“陆贤侄,沈姑娘,受惊了。本官奉密旨而来,一路追踪此伙冒充钦差的西域细作至此,幸好及时赶到。”
陆景珩和沈清辞连忙行礼:“多谢李大人相救!”
李文渊扶起他们,目光扫过周老和阿伊木,沉声道:“此地非说话之所。看来,西域妖人此番所图甚大,竟敢冒充朝廷命官!你二人可知他们究竟所欲何为?那‘星钥’与‘月神之裔’,又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凝重,显然知晓内情。
真假钦差风波暂息,但更大的迷雾笼罩下来。这位突然出现的李大人,是友是敌?他对此事了解多少?真正的圣意又是如何?
沈清辞看着李文渊深邃的眼睛,心中暗忖: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位李大人,恐怕才是真正代表朝廷来接手这烫手山芋的人。自己和陆景珩,乃至整个“星钥”迷局,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