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钦差孙铭一伙在李文渊带来的精锐骑兵追击下溃散逃入古城深处,现场一片狼藉。李文渊带来的随行医官迅速为受伤的侍卫处理伤口,气氛依旧紧张,但暂时脱离了短兵相接的危险。
“陆贤侄,沈姑娘,还有这位周老先生,受惊了。”李文渊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被救出的周老身上,微微颔首,“周老,一别经年,没想到在此地重逢。”
周老挣扎着要行礼,被李文渊扶住:“老大人使不得,您受苦了。”他叹道,“李大人,老朽惭愧,未能及时洞察奸佞,反陷自身于囹圄。”
“老大人言重,妖人诡计多端,防不胜防。”李文渊安抚一句,随即转向陆景珩和沈清辞,神色凝重:“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转移至安全处所。本官已在十里外的‘金沙驿’设下行辕,我们到那里再详谈。”他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陆景珩与沈清辞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位李大人看似解了围,但其出现时机、所掌内情、以及强势态度,都需谨慎应对。
“全凭李大人安排。”陆景珩拱手道,态度恭敬却不失分寸,“只是我等有些同伴伤势不轻,需稳妥安置。”
“无妨,驿馆有军医,一应药物俱全。”李文渊挥手示意手下安排车马担架,行动雷厉风行。
一行人迅速收拾,在精锐骑兵护卫下,向金沙驿转移。路上,沈清辞悄悄观察李文渊及其随从。李大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官威甚重,言谈间引经据典,对朝中人事颇为熟稔,确似重臣风范。其随从也纪律严明,与之前孙铭那伙人的悍匪之气截然不同。但她心中那丝不安仍未消散——这位李大人,对“星钥”、“月神之裔”之事,到底知道多少?朝廷的真正态度又是什么?
抵达金沙驿,这是一座 fortified 的边境驿馆,守备森严。众人被妥善安置。李文渊单独召见了陆景珩、沈清辞和周老进入一间戒备森严的书房。
落座后,李文渊屏退左右,开门见山:“三位,事态紧急,本官就直言了。圣上对此间之事,已知之甚详。”他取出一封密旨副本递给陆景珩,“西域‘拜火摩尼’余孽,勾结朝中败类(意指林医正之流),妄图利用前朝‘星门’秘辛,祸乱天下。其目标,正是身负‘月神之裔’血脉的沈姑娘,以及开启‘星门’的关键信物‘星钥’。”
陆景珩快速浏览密旨,内容与李文渊所言基本吻合,加盖玉玺,确为真旨。他心中稍定,但疑问更多:“李大人,圣上既已知情,为何不早做防范,任我等涉险?”
李文渊叹道:“非是不愿,实不能也。对方潜伏极深,线索隐秘,直至林医正暴露、安王妃失踪,诸多线索汇集,圣上方才窥得全貌。且对方行动迅捷,布局深远。派本官前来,一是为扫清西域妖氛,二是为保护沈姑娘与‘星钥’,三则是……彻底解决‘星门’之患,永绝后患。”他目光如炬,看向沈清辞,“沈姑娘,你可知你身世关乎重大?”
沈清辞心道来了,谨慎答道:“回大人,民女自幼被师太收养,于身世所知不多,近日才偶闻片段,如坠云雾。”
李文渊点头:“你乃西域古国‘月神祭祀’一脉后裔,此事确凿。你的血脉,是稳定或彻底关闭‘星门’的关键。圣上之意,非是觊觎那虚无缥缈的‘星门’之力,而是不愿此物为奸人所用,遗祸苍生。故希望沈姑娘能深明大义,配合朝廷,寻得‘星门’,将其……彻底封印。”
彻底封印?沈清辞与陆景珩对视一眼。这倒与他们的初衷不谋而合。但……
“李大人,如何封印?‘星门’又在何处?西域妖人主力如今藏身何方?”陆景珩追问。
李文渊沉吟道:“据周老所供情报及我方探查,‘星门’应在月牙古城地底某处。封印之法,古籍有载,需‘月神之血’为引,配合‘星钥’及特定仪式。至于妖人主力……”他面色转冷,“据报,其首领祭师与重要党羽,已潜入古城核心区域,正试图在下次‘双月同辉’天象时(三日后),强行开启‘星门’。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三日后!时间紧迫!
“李大人有何计划?”陆景珩沉声问。
“本官已调集边军精锐,将月牙古城团团围住。但古城地下通道错综复杂,强攻恐伤及无辜,亦可能逼狗跳墙。故需一支精干小队,潜入核心,破坏仪式,擒杀首恶。”李文渊目光扫过二人,“陆贤侄勇谋兼备,沈姑娘身系关键,周老熟悉内情。本官希望由你三人为核心,组建一支奇兵,秘密潜入。本官率大军在外策应,里应外合!”
潜入核心?这无疑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似乎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陆景珩略一思索,道:“为国效力,义不容辞。但潜入细节、接应方案、尤其是清辞的安全,需周密计划。”
“这是自然。”李文渊取出一幅精细的古城地图,“据此图及周老指点,有一条密道可直通祭坛下方。届时,本官会在外围制造大规模攻势佯动,吸引注意。你等趁机潜入,见机行事。若能生擒首恶、夺取‘星钥’、破坏仪式最好;若事不可为,则以保全沈姑娘和破坏仪式为首要!‘星钥’……必要时可毁去!”
安排看似周全,但沈清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位李大人,似乎对“星钥”的处置格外在意?而且,他将如此重任押在初次见面的他们身上,是信任,还是……另有考量?
“李大人,”沈清辞忽然开口,“民女有一事不明。您方才说古籍记载封印之法,请问是哪本古籍?现在何处?民女对药材古籍略有涉猎,或可参详一二,以免仪式出错。”她试图验证信息真伪。
李文渊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自然笑道:“是宫中秘藏的一卷前朝《星陨秘录》残卷,已由几位博学士共同破译。具体细节,届时自有精通仪轨之人随行协助。”他巧妙避开具体书名,将问题推给“随行之人”。
这个回答,让沈清辞心中的疑云更重了。她与陆景珩研究良久,都未曾听闻宫中有此完整记载的《星陨秘录》。
接下来,李文渊又详细交代了人员、装备、信号等具体安排,看似天衣无缝。会谈结束,三人告退。
回到安排好的房间,陆景珩布下隔音措施,三人低声商议。
“周老,您看这位李大人……可信几分?”陆景珩直接问道。
周老捻须沉吟:“李文渊此人,在朝中风评尚可,属实干派。但其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且……圣心难测。他方才所言,大体合乎逻辑,但关于古籍和‘星钥’处置,确有含糊之处。我们需做两手准备。”
沈清辞蹙眉:“我总觉得他太急了,而且似乎……并不完全担心‘星钥’被毁?若‘星钥’真如传说那般重要,朝廷岂会轻易言毁?除非……他们已有替代方案,或……根本不想封印,而是想掌控?”
陆景珩目光锐利:“清辞所虑,不无道理。此行险恶,不仅防西域妖人,亦需防……身边暗箭。计划我们依计而行,但需留好后手。清辞,你的那些‘小玩意’,要多准备些。阿福,你挑选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兄弟,暗中策应,见机行事。”
计议已定,各自准备。沈清辞一头扎进临时布置的药房,将她压箱底的宝贝都翻了出来,不仅有毒药迷药,更有几种新研制的、能模拟严重病症或假死的奇药,以及信号各异的烟花哨箭。陆景珩则与韩锋、阿福反复推演潜入路线和应变方案。
是夜,沈清辞正对着一堆药材发呆,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是陆景珩。
他闪身进来,低声道:“我让阿福暗中查探了李大人部分随行人员的底细,发现其中有几人,虽着禁军服饰,但手上老茧位置和行走姿态,更似……内廷暗卫出身。”
内廷暗卫?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影子力量?李文渊此行,果然不简单!
“还有,”陆景珩声音更低,“周老悄悄告诉我,他隐约觉得,李文渊身边那个一直沉默寡言、捧着罗盘的老随从,有点像……他多年前在钦天监见过的一位因‘观测失误’被革职的博士,此人尤精星象秘术……”
钦天监旧人?精于星象?这组合,越发耐人寻味。
“看来,这趟浑水,比想象得更深。”沈清辞叹了口气,将一枚小巧的、装有强效迷药和定位香料的耳坠戴好,“无论如何,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见招拆招吧。”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出发前夜,李文渊设宴为众人壮行,言辞恳切,激励有加。宴毕,他单独留下陆景珩和沈清辞,赠予两套看似普通却内衬软甲、藏有机关暗器的夜行衣,以及一枚刻有“如朕亲临”的玄铁令牌:“见此令牌,如见圣上,关键时刻,或可震慑宵小。望二位不负皇恩,马到成功!”
令牌入手冰凉沉重,压力如山。
回到房间,沈清辞摩挲着那枚玄铁令,心中毫无喜悦,反而沉甸甸的。这令牌,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
子时将近,整装待发。潜入小队共十二人,除陆景珩、沈清辞、周老、阿福外,还有四名韩锋挑选的陆府精锐,以及李文渊指派的四名“精通机关暗道和西域礼仪”的“助手”。那四人眼神精亮,沉默寡言,动作矫健,看不出深浅。
众人检查装备,熄灭灯火,融入夜色,向月牙古城方向潜行。身后,金沙驿方向,隐约传来大军调动的号角声——李文渊开始佯动了。
古城在月光下如同匍匐的巨兽,寂静中透着杀机。按照地图指引,众人悄无声息地摸到古城西南角一处坍塌大半的神庙遗址。根据周老回忆和李文渊提供的地图,密道入口就在神庙祭坛下方。
挪开伪装石板,露出仅容一人的向下阶梯,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下!”陆景珩率先潜入,沈清辞紧随其后。
就在队伍末尾一人即将进入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夜枭啼叫!紧接着,古城中心方向,隐隐有骚动声和火光闪现!
李文渊的佯攻开始了!也意味着,真正的冒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