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精致的窗棂洒进室内。陆景珩微微一动,率先醒来。他侧过头,看着身旁依旧熟睡的沈清辞,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青丝铺了满枕,脸颊还带着些许红晕,呼吸轻浅。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惊扰了她。大婚不过半月,这般宁静温馨的清晨,于他而言,仍是珍贵无比的新奇体验。
他刚披上外衫,就听见外间传来极轻微的、刻意放低的说话声,是清风和白芷。
“嘘……小声些,姑娘和姑爷还没起呢……”
“知道知道,我就是来看看小厨房炖的燕窝火候到了没……”
陆景珩笑了笑,推开房门,对两个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时辰还早,让夫人多睡会儿。早膳稍晚再传。”
清风白芷抿嘴一笑,乖巧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待沈清辞自然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拥被坐起,揉了揉眼睛,看着满室暖阳和窗外枝头欢叫的鸟儿,心里像揣了个暖炉,熨帖又踏实。这种不必提心吊胆、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真是……太奢侈了!
“醒了?”陆景珩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进来,坐在床边,很自然地递给她,“清风说你这几日有些秋燥,喝这个润润。”
沈清辞接过来,小口喝着,甜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她打量着陆景珩,他今日穿了件家常的墨蓝色锦袍,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温和。
“看什么?”陆景珩挑眉。
“看我夫君好看呀。”沈清辞笑嘻嘻地凑近,“陆公子如今也会伺候人了,真是贤惠。”
陆景珩耳根微红,故作严肃地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没大没小。快起身,母亲那边传话,让过去一起用早膳。”
梳洗打扮,来到主院花厅,陆老夫人和陆夫人早已端坐。见到小两口携手而来,脸上都露出笑意。
“给祖母、母亲请安。”两人齐声道。
“快起来,坐。”陆夫人慈爱地招手,目光在沈清辞脸上转了转,满意地点头,“气色好多了,看来是歇过来了。前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她指的是婚礼前后那一连串的忙碌和应酬。
陆老夫人也微微颔首,语气虽淡却带着关切:“既进了陆家的门,往后就是一家人。府中事务,慢慢学着打理,不必急于一时,身子要紧。”
“谢祖母、母亲关心,清辞省得。”沈清辞乖巧应道。这种被长辈关怀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用膳时,气氛融洽。陆夫人细细问了些家常,陆老夫人偶尔也插一两句。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陆老夫人放下银箸,状似无意地提起:“如今你们也成家了,往后有何打算?景珩还在兵部领职,清辞呢?那‘五味轩’……日后如何处置?”
这话问得温和,却点到了关键。嫁入陆家,身为嫡孙媳,再如以往那般亲自经营铺面,抛头露面,于礼法上确有不妥。
桌上目光都聚焦在沈清辞身上。
沈清辞放下粥匙,坐直身子,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却清晰坚定:“回祖母、母亲,五味轩是师太所托,亦是清辞一点心血,更是……太后娘娘曾赞许过的。骤然放手,于心不忍,亦恐辜负圣意。清辞想着,铺子还是要开下去,但经营方式或可调整。”
她看向陆景珩,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继续道:“我与景珩商议过,不再似从前那般事事亲力亲为,主要把握药膳方子研发和品质把控。具体经营,可交给可靠的掌柜和伙计。此外,还想借着咱们陆家的人脉和渠道,尝试将一些功效确切的成品药膳,比如茯苓糕、阿胶枣等,制成便于保存、携带的规格,或许能销往外地,惠及更多人。”
陆景珩适时接口:“祖母,母亲,清辞所言在理。药膳本是利民之事,若能规范经营,做出规模,亦是功德。且如今京中贵人皆认五味轩招牌,若能借此稳固,亦是陆家一桩美谈。孙儿会从旁协助,定不让她劳累,亦不损陆家清誉。”
陆夫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全了清辞的心意,又不失体统。只是这扩展经营,牵扯颇多,需得仔细筹划。”
陆老夫人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你们既有成算,便放手去做。陆家不指望着媳妇的铺子添光增彩,但既做了,便需做出个样子来,莫要失了体面。若有难处,可来回我与你母亲。”
这便是默许甚至支持了。沈清辞心中大喜,与陆景珩齐声应道:“是,谢祖母\/母亲成全!”
从主院出来,沈清辞长长舒了口气,拉着陆景珩的袖子晃了晃:“吓死我了,还以为祖母会不同意呢。”
陆景珩反手握住她的手,轻笑:“祖母是明理之人。况且,你如今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想做点正经营生,只要合乎规矩,她为何不同意?”他顿了顿,低声道,“只是,日后你要更辛苦了。”
“不怕!”沈清辞眼睛亮晶晶的,“有事做,我才踏实。总比整日关在后院,对着账本子发呆强。”
回到自己院中,沈清辞立刻来了精神,铺开纸笔,开始写写画画。“首先,五味轩要重新装修,划分出诊脉区、茶饮区和成品选购区……掌柜的人选,得找个老实可靠又懂行的……对了,制作成品药膳,需要专门的工坊,卫生要求极高……还有包装,得设计个好看的标记……”
她自言自语,笔下不停,俨然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陆景珩坐在一旁喝茶,含笑看着她忙碌,偶尔插一句:“掌柜人选,我可让阿福留意。工坊用地,城南有处陆家的旧院子,或许合用。标记……就用药葫芦和五味子的图案如何?”
“药葫芦和五味子?好主意!”沈清辞拍手,“既点题,又吉祥!”
正说得热闹,阿福在门外禀报:“少爷,少夫人,周老爷子派人送来些东西,说是少夫人之前托他找的西域香料图谱和食材样本,还有……一封信。”
“快请!”沈清辞立刻放下笔。
来人呈上一个箱箧和一封信。信是周老的笔迹,除了问候,主要是说托西域故人寻到的一些罕见香料资料和样本,或对沈清辞研究新药膳有益。并提及,京中近日新开了几家食肆,似乎也对药膳颇有兴趣,让沈清辞留意。
沈清辞打开箱箧,里面是几卷精美的图谱和一些小布袋分装的香料样品,异香扑鼻。她如获至宝,立刻沉浸进去。
陆景珩拿起那封信,又看了看那些香料,眉头微蹙:“京中动向……周老这是在提醒我们,有人要跟风,甚至……竞争已悄然开始了。”
沈清辞从香料堆里抬起头,眨了眨眼:“竞争?好事呀!说明药膳有市场。只要咱们的东西好,就不怕比!”她拿起一小撮形如弯月、散发着清冽香气的紫色干花,“你看这个,‘月光草’,西域古籍记载有安神奇效,若能引入药膳……”
看着她自信满满、充满干劲的样子,陆景珩也笑了,将那份隐隐的担忧压下:“好,那我们就好好规划,把这‘五味’生意,做得比锦绣还灿烂。”
然而,他心中却隐约觉得,周老的信,或许并非仅仅指向商业竞争那么简单。那些新开的食肆背后,会不会有“老朋友”的影子?这场立业之路,恐怕并不会如想象中那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