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神色变幻不定,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敌意,秦臻却浑不在意,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正琢磨着贺曜池在哪,一位身着黑色西装套裙的中年女性已朝她走来。
秦臻拍了拍秦钰的手臂,示意自己要离开片刻。
秦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打趣:“你这也太粘人了。”
秦臻隔着衣袖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把,转身迎向那名女性。
“秦小姐,我是贺宅管家,姓莫。贺先生让我来接您。”
秦臻颔首:“有劳莫姨。”
莫姨微微点头,引着秦臻走进别墅。
别墅外布置得浪漫雅致,内里却透着低调的奢华。
贺家今日宾客盈门,四处都是低笑交谈的声浪,直到跟着莫姨上了三楼,喧嚣才骤然褪去,只剩下一片静谧。
见秦臻面露疑惑,莫姨轻笑着解释:“贺先生听说秦小姐到了,才刚起身。”
秦臻无声扬唇,心里暗道这也太不当回事了,满屋子宾客等着,不知多少人是为见他一面,他倒好,还赖床。
“贺先生!”莫姨叩了叩门,轻轻推开。
贺曜池刚洗漱完,只穿了长裤衬衫,正从衣柜里拿领带,尚未系好。
听见动静抬头望向门口,声线带着刚醒的微哑:“臻臻,进来。”
莫姨对秦臻颔首示意,悄然退了出去。
秦臻拖着曳地长裙进门,空气静得只能听见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
房间宽敞开阔,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书籍,旁侧是琳琅满目的奖杯——全是贺曜池年少时的战利品。
见她驻足凝望,贺曜池轻声问:“看什么?”
秦臻回身浅笑:“看十几岁的你。”
贺曜池低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领带:“帮我系。”
秦臻扬了扬嘴角,上前接过领带绕在他颈间,熟练地打了个标准的温莎结。
贺曜池垂眸望着她专注的侧脸,问:“这么熟练?”
“我爸在世时,每天出门前我妈都会帮他系领带,看久了就会了。”秦臻细心抚平他的衣领,神色格外认真。
贺曜池抬手托起她的下巴,目光一寸寸扫过她今日的装扮。
淡妆清雅,长裙曳地,长卷发松松垂着,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却在满场华服中美得格外醒目。
他方才不过透过窗户瞥了一眼,就见不少人频频往她那边瞟,眼底的惊艳与探究藏都藏不住。
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指腹擦过细腻肌肤,他语气里漫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占有欲:“我的宝贝真漂亮!”
秦臻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长睫轻颤,唇角弯得更柔:“毕竟是来见你的家人,总不能给你丢人。”
“你从不会给我丢人。”
贺曜池微微低头,两人距离骤然拉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尾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只会让我……移不开眼。”
秦臻的耳尖倏地泛起薄红,下意识后退半步,腰肢却被他伸手稳稳揽住。
他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清爽水汽,混着淡淡的雪松香,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将她拢在其中。
秦臻推了推他:“赶紧下去吧!我刚看到新郎把新娘接回来了,小心误了吉时。”
贺曜池不紧不慢地戴上袖口,又从容地套了西装外套才懒声道:“进贺家的门无异于闯进豺狼虎豹窝,还需要挑什么吉时?”
秦臻拿起旁边的手表帮他戴上,轻声道:“说什么傻话。”
贺曜池垂眸,轻轻将她胸前的一缕发丝拨到肩后:“这是实话,姓贺的没一个好东西。”
秦臻轻笑:“你不也姓贺?”
贺曜池扬了扬唇:“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在房间里磨蹭了片刻,贺曜池才不慌不忙下楼,跟着贺家人一起等新郎新娘举行仪式、敬茶。
秦臻从楼上往下看,贺家老爷子年过七十依旧精神抖擞,坐在主位上接过新人敬的茶,面色淡然地喝了一口,递过红包。
相较于老爷子的冷漠,贺曜池倒一改方才在房间里的刻薄,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礼貌地接过新娘递来的茶,封了个厚实的红包,并附了句:“永结同心。”
周围人都在夸赞贺家兄弟情深,唯有秦臻知道,他此刻有多敷衍。
敬茶结束后拍全家福。
老爷子坐在前排,正后方是新人。
贺曜池的母亲没来,他站在老爷子左侧,接着是他父亲贺隽、姑姑贺欣荣夫妇;右侧是叔叔一家三口。
单看这一站位便知贺曜池在贺家的地位。
秦臻从上而下望去,只见贺家众人神色各异,有羡慕,有不甘,有怨怼,却在快门按下的瞬间,都化作了强颜欢笑。
木已成舟,谁也改变不了。他们除了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别无他法。
拍照刚结束,围观的人便涌了上来。平日里想见贺曜池一面不易,今日借着婚宴,他再不耐烦也得应付。
不少人带着女儿上前,俨然把这场婚宴当成了相亲宴。
秦臻无心再看,转身回了贺曜池的房间。
他的房间里还有间书房,外带一个宽敞的观景阳台,能清楚看到贺宅后院的景致。
一只白鸽飞到她面前停驻片刻,叫了两声,绕着她飞了两圈才离去。
秦臻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拨通贺曜池的电话,很快传来他一贯温柔低沉的声音:“臻臻。”
一阵微风吹来,秦臻撩了把头发,低声说:“你家后院有鸽子。”
对方沉默片刻,应了声:“嗯。”
秦臻又说:“刚吹了一阵风。”
“怎么了?”
秦臻答:“没什么。”
语毕,她挂了电话。
书房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一瓶年份久远的红葡萄酒,秦臻从柜子里找出一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贺曜池正被一群人围着,秦臻的电话来得正好。他借着接电话的由头跟周围人颔首示意,可听筒那头只说两句话,便没了声息。
他当即抛下前院的众人,快步走进别墅,又被屋里的人缠了好一阵子才得以脱身。
踏上三楼推开书房门时,却见秦臻正慵懒地陷在他的办公椅里。
窗帘拉得严实,只留一道缝隙漏进微光,浅浅覆在她脸上。
她指尖捏着酒杯轻轻晃动,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打了个旋,随即便顺着仰头的弧度,慢悠悠滑进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