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线被拔的瞬间,我就知道不对。
屋里灯还亮着,但终端屏幕已经黑了大半,只剩下角落那点蓝光还在闪,像快没电的萤火虫。我顾不上擦鼻血,手指在键盘上敲最后一道指令,U盘接口发出轻微的“滴”声,数据开始传输。时间不多,备用电源撑不了几分钟。
我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天色发灰,楼下的树影斜着压在墙面上。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文件刚拷完,监控画面最后跳了一下——三个黑影贴着外墙往这边来,动作整齐得不像人。我认得那种走法,ALphA的清道夫单元,专挑落单的宿主下手。
我抓起U盘塞进卫衣口袋,一脚踹开窗框,翻身跳了出去。
楼下张兰芳早就等在那儿,手里拎着那根金属指挥棒模样的东西,狗王蹲在她脚边,耳朵竖着,喉咙里压着低吼。周小雅站在旁边,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但手一直摸着额头。
“你总算下来了!”张兰芳一见我就骂,“再晚两秒,老娘就上去把你拖下来!”
我没空回嘴,喘着气说:“据点不能回,他们盯上了。”
话音刚落,楼上窗户“砰”地炸开一道火光,一块碎片擦着我肩膀飞过,烫得皮肤发红。我们几个人立刻散开,狗王冲前一步,挡在我和爆炸方向之间。
“走!”张兰芳一把拽住我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去菜市场抢特价鸡蛋,“后巷,钻地下管网!”
我们贴着墙根跑,身后传来第二声爆响,应该是自毁程序启动了。那台主机烧了不可惜,可惜的是里面还有些没导出的日志。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地下通道入口在废报亭后面,铁盖子锈得厉害,张兰芳用指挥棒撬了两下才打开。我们一个接一个跳下去,狗王最后一个,落地时爪子打滑,差点摔个跟头,还是周小雅伸手扶了一把。
底下又黑又潮,只有几盏应急灯闪着绿光。空气里有股铁锈味混着霉味,踩在地上黏糊糊的。
“刚才那几个是不是ALphA的人?”周小雅边走边问。
“清道夫。”我说,“专门猎杀离群宿主的队伍。装备神经装甲,手臂里嵌了神器碎片,能模仿能力。”
张兰芳哼了一声:“怪不得动静这么小,走路跟猫似的。”
我抹了把脸,鼻血终于止住了,但脑袋还是晕。刚才在楼上看到的幻象还在眼前晃——狗王倒地、赤霄断裂、周小雅崩溃……那些画面太真,真到我现在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沈皓。”周小雅突然停下,“你还好吗?”
“还活着。”我扯了下嘴角,“就是脑子有点乱。”
她没再说什么,但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我。我接过的时候手抖了一下,纸差点掉地。
通道尽头是条废弃岔路,墙上有个通风口。我爬上去看了眼外面,是旧城区的农贸市场,摊位歪七扭八,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啦响。
“从这儿绕过去安全些。”张兰芳抬头看,“监控少,热成像也扫不透。”
我们正准备动身,狗王突然不动了。它鼻子抽了抽,猛地转身对着我们来的方向,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下一秒,周小雅额头发烫,银点一闪。
“有人来了。”她声音压得很低,“三个人,正从东侧管道逼近。”
我立刻趴到地上,把耳朵贴在铁板上。果然有脚步声,很轻,但频率一致,是训练过的。
“他们怎么这么快?”周小雅皱眉。
“不是靠眼睛找的。”我摸出口袋里的U盘,“是信号。我们刚才传输数据时可能漏了波段,被他们截到了。”
张兰芳二话不说,抽出指挥棒按了下按钮。金光一闪,刀刃展开,她一刀劈进地面裂缝,低声说:“换路线,去西边废料堆。”
我们改走外圈,贴着倒塌的货架和破冰箱挪动。狗王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我们跟没跟上。有一次它突然停住,直接扑过来咬住我的裤脚往后拽——我刚退开,头顶一根断裂的横梁就砸了下来,砸在原地腾起一片灰。
“谢了。”我拍了拍它的头。
它甩甩耳朵,没理我,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半,周小雅忽然伸手拦住我们。她闭着眼,手指轻轻碰了下额头:“等等……前面有能量残留。”
她蹲下,把手放在一块碎瓷砖上。几秒后,她睁开眼:“三分钟前,有人在这儿停留过。穿黑色作战服,手臂有机械部件。”
“清道夫。”我低声说,“他们不是追,是在设伏。”
张兰芳冷笑:“想堵我们?门都没有。”
她带头拐进一条窄巷,两边堆满报废家电。走到尽头是个断桥,下面是干涸的排水沟。我们正准备往下跳,狗王突然全身毛炸起,冲着桥底狂吠。
我低头一看,桥墩阴影里钉着一枚小装置,圆形,带吸盘,正微微震动。
“活性剥离弹。”我认得那个型号,“他们预判我们会走这条路。”
张兰芳一脚踢开最近的垃圾桶盖,把装置盖住:“快走!这种东西会追踪体温!”
我们翻下桥,沿着排水沟往南跑。一口气跑了两百米才停下喘气。我靠在水泥壁上,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来。
“不行……不能再这样躲了。”周小雅喘着气说,“杨默还在下面,我们却在这儿被人撵着跑。”
“你以为我不想打?”张兰芳抹了把汗,“可现在打就是送死。他们有备而来,咱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我坐在地上,掏出U盘看了看。还好,没摔坏。可看着它,我心里反而更沉。我们以为自己在行动,其实早就在别人眼里暴露了行踪。
“他们不是临时发现我们的。”我说,“是早就盯着了。从杨默下去那一刻就开始了。”
没人说话。
狗王走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我低头看它,脖子上的苹果核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一点微弱的黄光。它不会说话,但它一直在护着我们。
“最弱的光也能照进裂缝。”我忽然想起杨默说过的话。
周小雅听见了,转头看我:“你还记得这个?”
“他说的。”我点点头,“那时候我还觉得他在讲鸡汤。”
她笑了下,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我们还没输。”
张兰芳站起身,把刀插进地面,金纹在刀柄上一闪而过:“老娘跳了三十年广场舞,什么风浪没见过?走,换路!”
我们重新出发,穿过一片废弃厂房区。天色越来越暗,远处城市的光被浓雾盖住,只剩零星几点。狗王一直走在前面,鼻子不停嗅着空气。
突然,它停下,抬头看向东南方向。
尾巴慢慢摇了两下。
“怎么了?”周小雅问。
狗王没回头,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我们,眼神很认真。
“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问。
张兰芳眯眼看了看方向:“那边是城郊荒地,再过去就是地底入口区域。”
我心头一跳:“你是说,杨默的方向?”
狗王低叫了一声,像是回应。
我们对视一眼,谁都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扫到市场最高处的铁架子顶端——有个红点亮了一下,极短,像信号灯眨了眨眼。
下一秒,狗王猛地转身,冲我们低吼,催促我们快走。
我们立刻动身,跟着它冲进雾里。
身后,那道红光再次亮起,稳定地悬在废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