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浓密的阴影下,陆明远最后瞥了一眼楚清歌洞府方向隐约透出的火光和焦糊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更深沉的夜色,消失不见。
洞府内,一场小型“灾难”的余波尚未平息。赤羽还在炸着毛,对着门口方向时不时喷出一小口带着辛辣余韵的黑烟,血红的鸟瞳里怒火未消。地上,那堆“炉子遗体”暂时被冷落在角落,炉灵在她脑子里唉声叹气,抱怨着自己“重伤未愈”的凄凉处境。楚清歌则捏着那颗“干净”得可疑的朱焰果,眉头拧成了疙瘩。
“嘎!嘎嘎!”小朱朱从打翻的陶罐废墟里扒拉出几颗幸存的灵谷,心疼地啄着,绿豆眼时不时瞟向矮几上那盘剩下的“毒果”,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丝…残留的渴望?那果子闻着是真香啊!
“还看!”楚清歌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小朱朱的脑门,“不怕也喷火把屋顶再开个天窗?这果子邪门得很!”她将手里那颗朱焰果丢回玉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赤羽冷哼一声,声音带着点被辣到的沙哑:“哼!算你还有点脑子!那姓陆的一肚子坏水,送来的东西能是好货?本座现在感觉…感觉肚子里还有团小火在烧,又辣又馋…呸!定是那果子里的阴毒手段未清!”它烦躁地用喙梳理着尾羽上被自己喷火烧焦的几根毛尖。
“馋?”楚清歌抓住了关键词,若有所思。能让上古神兽血脉都觉得“馋”的东西…这陆明远的手段,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诡秘。她正琢磨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清冽的寒气,如同最上等的冰丝,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洞府简陋的墙壁和门板,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这寒气与洞府里残留的焦糊、辛辣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所有活物的注意。
赤羽梳理羽毛的动作一顿,血红的鸟瞳猛地转向寒气来源——隔壁沈墨洞府的方向,闪过一丝惊讶和…更强烈的馋意?它下意识地咂吧了一下嘴。
“嘎?!”小朱朱的反应则直接得多!它绿豆眼瞬间爆发出堪比探照灯的光芒,整个鸟如同被无形的钩子吊了起来,脖子伸得老长,死死盯着那堵分隔两间洞府的岩壁,小胸脯激动得剧烈起伏,口水“滋溜”一下,滴到了爪边的灵谷上。
“冰…冰…冰晶葡萄!”小朱朱的意念带着破音的尖叫,毫无阻碍地冲进楚清歌脑海,【极品!绝对极品!我闻到了!就在隔壁!沈扒皮!他竟然藏着这种好东西!嘎——!】
荧光字幕在楚清歌眼前疯狂刷屏,全是流口水的表情包和硕大晶莹的葡萄图案。
楚清歌:“……” 她当然知道冰晶葡萄,那是只生长在极寒灵脉附近、吸收千年寒玉精华才能结出的顶级灵果,一颗蕴含的精纯冰灵就足以让低阶修士打坐半月!对火系灵兽而言,更是调和体内暴烈火气、淬炼血脉的圣品!难怪赤羽和小朱朱都这副德行!沈墨这厮…果然深藏不露!洞府里居然有这种宝贝!
“安静点!”楚清歌压低声音呵斥,生怕隔壁那尊煞神听见动静,“那是沈师兄的东西!你想被冻成冰渣吗?” 她可是亲眼见过沈墨剑气削平半个山头的“壮举”。
“嘎!嘎嘎嘎!”小朱朱急得上蹿下跳,翅膀扑腾得灰尘四起,意念里全是哀嚎,【就一颗!就尝一颗!沈扒皮那么多!少一颗他肯定发现不了!那寒气…那甜香…嘎!本神探忍不住了!富贵险中求!】
字幕最后是一个戴着眼罩、叼着匕首、准备“英勇就义”的q版朱雀。
“喂!蠢鸟!回来!”楚清歌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
小朱朱已经化作一道快如闪电的红影,“嗖”地一下,精准无比地从阿甲之前挖通的、通往沈墨洞府地下的某个“艺术性”小窟窿里钻了进去!那洞口边缘,还残留着几根阿甲蹭掉的鳞片。
“……” 楚清歌捂住了脸。完了。这贪吃不要命的傻鸟!
赤羽也停止了梳理羽毛,血红的鸟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不易察觉的期待,紧紧盯着那个小窟窿:“哼,不自量力的凡鸟,正好让那冰块脸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什么叫…呃?!”
赤羽的嘲讽戛然而止。
隔壁洞府,没有预想中的剑气破空声,也没有沈墨冰冷的呵斥。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
“咔哒。”
像是什么东西被轻轻咬碎了一小块冰。
紧接着,一股比刚才强烈百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气,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从那小小的洞口狂涌而出!
“嗡——!”
寒气所过之处,洞府地面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肉眼可见的、闪烁着星芒的冰蓝色霜花,迅速蔓延!离洞口最近的几个杂物陶罐,表面“咔嚓”几声,裂开了细密的冰纹。
楚清歌和赤羽同时打了个寒颤,感觉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嘎…嘎…”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带着无尽惊恐和绝望的鸟鸣,从洞口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随即彻底没了声息。
死寂。
洞府内只剩下寒气弥漫的“嘶嘶”声。
楚清歌的心沉到了谷底。赤羽也收起了幸灾乐祸,玄黑的羽毛微微炸开,警惕地盯着洞口。
几息之后,那恐怖的寒气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留下满室刺骨的冰凉和地面晶莹的霜花。
然后,一个圆滚滚、红彤彤的东西,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从那小窟窿里“推”了出来。
“咕噜噜…”
那东西滚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楚清歌和赤羽定睛一看,瞬间石化!
那赫然是一只被彻底冻成了冰坨子的小朱雀——小朱朱!
它保持着展翅欲飞、鸟喙微张、绿豆眼瞪得溜圆、充满了“即将得手”的狂喜和“瞬间凝固”的极致惊恐的姿势!浑身的红色羽毛被一层厚厚实实、晶莹剔透、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坚冰完全覆盖,冻得结结实实,活脱脱一件巧夺天工(或者说惨绝人寰)的冰雕艺术品!
冰层内部,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小朱朱嘴角疑似残留的一点点…晶莹的葡萄汁液?以及它爪子上紧紧攥着的、一颗同样被冻在冰里、只有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星蓝寒气的…葡萄皮?!
“……” 楚清歌嘴角疯狂抽搐。这傻鸟…居然真让它啄到了一点皮?!然后就被当场“缉拿归案”,处以“极刑”了?
“噗嗤!” 赤羽第一个没忍住,发出一声极其不厚道的嗤笑,它扑棱着翅膀飞过去,落在冻成冰疙瘩的小朱朱旁边,歪着小脑袋,血红的鸟瞳里充满了新奇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它伸出锋利的喙尖,带着十二分的好奇和一点点的“验货”心态,对着那坚硬冰冷的冰坨子——
“叮!”
轻轻啄了一下。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洞府里格外刺耳。
赤羽咂咂嘴,似乎在品味,然后煞有介事地给出了专业点评:
“嗯…嘎嘣脆。”
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语气带着点嫌弃和不确定:
“…就是这‘鸡肉味’,有点淡,还掺了股傻气。冻得太硬,硌嘴,差评!”
q版字幕在楚清歌眼前蹦跶:【冰镇傻鸟,口感不佳,建议解冻红烧。】
楚清歌看着地上栩栩如生的“朱雀冰雕”,再看看旁边还在“验货”吐槽的赤羽,一股邪火“噌”地就冲上了天灵盖!好啊你个沈墨!下手也太狠了!不就是偷了你一颗葡萄皮吗?至于把鸟冻成速冻食品?!
“沈!墨!” 楚清歌咬牙切齿,弯腰,双手用力,一把将冻得梆硬、入手冰寒刺骨的小朱朱冰雕给抱了起来!入手沉重冰凉,寒气顺着掌心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抱着这尊“冰雕”,雄赳赳气昂昂,一脚踹开自己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反正也不差这一脚了),顶着满身寒气,大步流星地冲向隔壁那座明显气派得多、门口甚至还象征性地种了两棵耐寒灵竹的洞府!
“砰!砰!砰!”
楚清歌毫不客气,直接用脚踹响了沈墨洞府那扇看起来就厚重结实、还隐隐有符文流转的石门。冰雕小朱朱在她怀里晃了晃。
“沈师兄!开门!出来给个说法!” 楚清歌的声音在寒夜里格外响亮,带着兴师问罪的怒火,“你把我家会喷火、会寻宝、会骂街、还会偷听的限量版全自动闹钟给冻成冰坨子了!这事怎么算?!”
洞府内一片寂静。
几息之后,厚重的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比楚清歌怀里冰雕更纯粹、更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门内,沈墨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他显然刚从入定或修炼中醒来,墨色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更衬得肤色冷白如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浸在寒潭里的墨玉,平静无波地扫过门口怒气冲冲的楚清歌,最后落在她怀里那尊栩栩如生、充满了行为艺术感的“朱雀冰雕”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洞府内夜明珠清冷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和他周身的寒气一样冻人:
“它,” 沈墨的目光掠过冰雕小朱朱爪子里那颗米粒大的葡萄皮,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偷窃未遂,入侵私府,破坏灵植(葡萄藤),人赃并获。”
他顿了顿,视线终于对上楚清歌喷火的眼睛,补上了最后一句,也是决定性的一句:
“我,正当防卫。”
楚清歌:“……”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正当防卫?!防一只巴掌大的胖鸟需要用零下几万度的超低温速冻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