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防卫?!” 楚清歌抱着怀里梆硬冰凉的“朱雀冰雕”,差点被沈墨这理直气壮的四个字噎得背过气去。她指着冰雕里小朱朱那凝固在“即将得手”狂喜与“瞬间凝固”惊恐之间的扭曲鸟脸,声音都劈叉了:
“沈师兄!你管这叫正当防卫?!它!一只鸟!就啄了你家葡萄一点皮!连籽都没碰到!你就给它来了个速冻全鸟宴?!你这防卫是不是有点过于‘正当’了?!零下几百度啊!我家全自动闹钟要是解冻出来变智障了,你赔吗?!你赔得起吗?!”
面对楚清歌的连珠炮轰炸,沈墨的表情连一丝涟漪都没起。他眼皮都没多抬一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冰雕小朱朱爪子里那颗米粒大、同样被冻得晶莹剔透的葡萄皮,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未经允许,擅闯私府,即为盗。”
“意图染指灵植,爪牙已至,证据确凿。”
“冰魄阵自发护主,触发即冻结。零下三百七十度,标准程序。”
他顿了顿,那双浸在寒潭里的墨玉眸子终于对上楚清歌喷火的视线,补充道:
“未伤其性命,已属克制。”
言下之意:没给你家傻鸟冻成分子态,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搁这儿跟我吵吵?
楚清歌:“……”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血管里的火气快把怀里冰雕融化了。跟这种逻辑自洽、能把“防卫过当”说得跟“为民除害”一样理直气壮的冰块脸讲道理,简直是自取其辱!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行!就算它活该!那现在怎么办?我家闹钟总不能一直当冰雕摆件吧?沈师兄,解冻!立刻!马上!不然我…我就抱着它在你门口打地铺!天天哭丧!让你也尝尝被噪音污染的滋味!”
沈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噪音污染”这个词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抗拒。他沉默了两秒,终于纡尊降贵般抬了抬手指。
一缕极其精纯、凝练如实质的冰蓝色寒气,如同灵蛇般从他指尖无声逸出,精准地缠绕上楚清歌怀里那尊“朱雀冰雕”。寒气与冰雕接触的瞬间,并没有发生剧烈的融化现象,反而像是某种同源力量的牵引。覆盖在小朱朱身上的、那层坚硬如玄铁、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坚冰,如同春日暖阳下的积雪,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消融、汽化。
没有哗啦啦的冰水,只有缕缕极淡的白雾袅袅升起。冰层迅速变薄、消失。
几息之后——
“噗通!”
一个湿漉漉、沉甸甸、羽毛全部紧贴在圆滚滚小身体上的红色毛团子,带着一身刺骨的寒气,从楚清歌怀里掉了出来,软趴趴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嘎…嗝……” 小朱朱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冰碴碰撞声的呻吟,绿豆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冻僵的呆滞。它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每一根湿透的红毛都在高频震颤,上下喙磕碰着发出“嘚嘚嘚”的声响,活像刚被人从千年冰窟里捞出来。
“小朱朱!” 楚清歌赶紧蹲下,想把它抱起来。
“别碰它!” 沈墨清冷的声音响起,“寒气未散,接触易冻伤。”
楚清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上的红毛团子抖得像开了震动模式。它似乎想站起来,小爪子刚撑起一点,“啪叽”一声又摔了回去,溅起一小片冰水混合的泥点。它冻得连骂街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可怜巴巴的“嘎…嘎…”声,绿豆眼求助地望向楚清歌,里面全是生理性的泪水(冻出来的)。
“沈!墨!” 楚清歌心疼得肝颤,猛地抬头怒视罪魁祸首,“你看它冻成什么样了?!这就是你说的‘未伤性命’?!我家闹钟要是落下个风湿老寒腿,以后喷火打喷嚏都带冰碴子,你负责给它养老送终吗?!”
沈墨的视线落在抖如筛糠的小朱朱身上,似乎也评估了一下这“后遗症”的严重程度。他沉默片刻,指尖微弹。
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乳白光晕的丹药,凭空出现,精准地悬浮在小朱朱湿漉漉的鸟喙前。丹药散发着一股温暖醇厚的药香,瞬间驱散了几分周围的寒气。
“暖玉回阳丹。” 沈墨言简意赅,“驱寒固本。喂它。”
这算是…赔偿?楚清歌看着那颗价值不菲的丹药,又看看地上抖得快散架的小可怜,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了一丁点。她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包裹住那颗温热的丹药,掰开小朱朱还在“嘚嘚嘚”磕碰的鸟喙,把丹药塞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小朱朱冻僵的身体。效果立竿见影!
小朱朱剧烈的颤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来,湿漉漉的羽毛间开始蒸腾起温暖的白气,涣散的绿豆眼也重新聚焦,恢复了点神采。它艰难地扑腾了一下翅膀,试图站起来。
“嘎…嗝儿!” 又是一个响亮的嗝儿。
但这一次,伴随着嗝儿喷出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寒气,而是一小股…混合着几颗细小、晶莹冰碴的橘红色小火苗!
“噗嗤!” 冰碴火苗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滋啦”声,留下几点焦黑的痕迹和迅速融化的水渍。
楚清歌:“!!!”
沈墨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刚恢复点力气的小朱朱自己也懵了,它低头看看地上那点冰火交融的痕迹,又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嘎…嗝?”
“噗!” 又是一小股带着冰碴的火苗喷出!
“嘎?嘎嘎嘎!” 小朱朱绿豆眼瞬间瞪圆了!它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也顾不上自己还腿软了,兴奋地原地蹦跶起来,努力地酝酿着,小胸脯一鼓一鼓:“嘎——嗝儿!!!”
这一次,它喷出的火苗更大了一些,里面裹挟的冰碴也更多更亮,像撒了一把碎钻在火里,噼啪作响,视觉效果相当…奇特。
“这…这是…” 楚清歌目瞪口呆。因祸得福?被冻了一次,还冻出个冰火双系变异喷火鸟?
“冰魄寒气入体,与本源火灵短暂交融,产生异变。” 沈墨给出了科学(玄学)解释,语气依旧平淡,“抗寒性略有提升,火灵中附带了微量冰魄特性。时效未知。”
小朱朱才不管什么时效不时效,它正沉浸在新技能的快乐里不可自拔,对着洞府门口那两棵耐寒灵竹的叶子就开始练习:“嘎嗝!嘎嗝!嘎嗝!”
一时间,冰火交织的小火苗四处乱喷,竹叶遭了殃,一会儿被烧焦一个角,一会儿又被冻上一层薄霜,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沈墨看着自己门口遭殃的灵竹,额角似乎有青筋隐现。他袖袍微动,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瞬间将玩得正嗨的小朱朱推开几尺远,撞进楚清歌怀里。
“看好你的鸟。” 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随即转身,厚重的石门“哐当”一声在她面前无情关闭。关门前,他似乎顿了一下,清冷的声音又飘出一句:
“冰镇葡萄,更佳。”
石门彻底合拢。
楚清歌抱着怀里还在兴奋地“嘎嗝”喷着冰碴火苗的小朱朱,看着紧闭的石门,再看看门口那两棵惨遭“冰火两重天”蹂躏、半焦半霜的灵竹叶子,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她低头戳了戳小朱朱冰凉湿润的脑门:
“行啊你,傻鸟有傻福!走!回去试试你这‘冰火两重天’的新技能,能不能把咱家那碰瓷炉子彻底‘正骨’成功!”
几天后,公共炼丹房。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香、焦糊味和灵力波动。十几个炼丹炉同时运作,发出低沉的嗡鸣。林青羽占据着最好的一个位置,面前是一尊流光溢彩的高阶丹炉,炉火纯青,她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火焰,炼制一炉颇为珍贵的“玉露养颜丹”。她嘴角噙着自信的弧度,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瞥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楚清歌正守着一尊看起来就灰扑扑、饱经风霜(刚被“正骨”不久)的旧丹炉。炉火不算旺,甚至有点温吞。炉子旁边,一只圆滚滚的红色小鸟(小朱朱)正蹲在特制的隔热石墩上,绿豆眼紧紧盯着炉火,小胸脯有节奏地一起一伏,时不时张开嘴——
“嗝~”
一小股带着细碎冰碴的橘红色火苗精准地喷入丹炉下方的火口。
那冰碴火苗一接触炉火,非但没有浇灭火焰,反而像往热油里滴了滴水,“滋啦”一声,让炉内原本温吞的火力瞬间变得异常活泼、稳定且…均匀!一股难以言喻的、融合了冰魄清冽与火灵炽热的奇异波动,笼罩着楚清歌的丹炉。
楚清歌则显得异常轻松,甚至还有闲心从旁边的小碟子里拈起一颗水灵灵的普通葡萄(冰晶葡萄是不敢想了),慢悠悠地剥着皮。她手指翻飞,偶尔才往炉内丢进一两株处理好的药材,动作随意得像在炒家常菜。而那炉灰扑扑的丹炉,却异常争气地透出一阵阵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纯净的丹香,甚至隐隐压过了林青羽那边高阶丹炉的香气。
林青羽的眉头越皱越紧。她这边丹炉火力已经催到了极致,额角都渗出了细汗,可炉内药力融合似乎总差了那么点意思,丹香虽然浓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燥气。反观楚清歌那边,轻松惬意,丹香纯净得令人发指!这对比,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装神弄鬼!” 林青羽低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加大了灵力输出,试图让自己的丹药品质更上一层楼,压过那个碍眼的药园杂役。
就在这时,楚清歌那边有了动静。
“小朱朱,最后一把火,加冰,三成!” 楚清歌吐出葡萄籽,懒洋洋地吩咐。
“嘎——嗝!!!” 小朱朱精神抖擞,鼓起腮帮子,猛地喷出一股比平时大了一倍、冰碴含量也明显增多的橘红火焰!
“嗡——!”
丹炉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炉盖缝隙中瞬间逸散出浓郁到化不开的丹香,隐约可见几道青翠欲滴的丹纹在炉内流转!
成了!
楚清歌一拍炉身,炉盖应声而开。三颗圆润饱满、通体碧绿如玉、表面缠绕着三道清晰云纹的丹药滴溜溜飞出,被她稳稳收入玉瓶。正是“玉露养颜丹”!而且看那丹纹,品质绝对是上乘!
“搞定!” 楚清歌满意地晃了晃玉瓶,随手又丢了一颗葡萄给小朱朱当奖励。小朱朱得意地一口叼住,绿豆眼都眯成了缝。
而另一边,林青羽被楚清歌那炉完美丹药出炉的动静和浓郁丹香一激,心神瞬间失守!
“噗——!”
她面前的丹炉发出一声沉闷的异响,炉内原本还算稳定的灵力波动骤然紊乱!一股焦糊味混合着药香猛地窜了出来!
“不——!” 林青羽失声尖叫,手忙脚乱地想稳住炉火,却为时已晚。
“嘭!”
一声闷响,炉盖被冲开,几颗表面焦黑、坑坑洼洼、勉强能看出是“玉露养颜丹”的残次品滚了出来,伴随着一股浓郁的焦糊气,瞬间弥漫开来。
整个炼丹房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看着楚清歌手里那瓶丹纹流转的上品灵丹,再看看林青羽丹炉里那几颗黑不溜秋的废丹…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林青羽脸色铁青,浑身气得发抖,再也控制不住,狠狠地将手中那个刚刚还用来优雅擦拭汗水的、价值不菲的灵玉茶杯,摔在了地上,碎片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