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认命的麻木。她弯腰,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无比嫌弃地拈起一块最大的、还沾着阿甲亮晶晶口水的玉简碎片。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碎片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明显妖族阴冷腥气的空间波动,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顺着指尖钻了上来!
“嘶!”楚清歌倒抽一口冷气,指尖像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甩开。
“嗯?”脑海里,丹尊那令人厌烦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带着点惊疑的轻哼,随即,那贪婪的意念再次翻涌起来,比之前更加灼热,“…空间定位?桀桀…小丫头,这碎片…有点意思…别扔!留着!本尊教你个法子…或许能…废物利用一下…搞不好能反咬那送‘外卖’的一口…”
楚清歌动作一顿,拈着那湿漉漉碎片的手指停在半空。反咬一口?咬陆明远?这个念头像黑暗里擦亮的一簇小火星,瞬间点燃了她被“磨牙棒”事件气昏的头脑。她低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其他几块碎片,又看向还在委屈吧啦舔嘴巴的阿甲。
“阿甲!”
“啊?老大?”阿甲一个激灵,以为要挨揍,赶紧挺直身体,小眼睛努力做出“我很乖”的表情。
“你,”楚清歌指着它,一字一顿,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给我听好了!刚才你啃的那个‘硬壳零食’,里面可能…不,是肯定!掺了陆明远那个笑面虎的‘独门秘制调料’!”
“秘制调料?”阿甲的小眼睛瞬间瞪圆了,黑豆似的瞳孔里充满了对未知美食的渴望,“好吃吗老大?比烤虫够劲儿?”
“够劲儿?”楚清歌嘴角抽了抽,想起指尖那阴冷滑腻的触感,又看看阿甲那身厚实得令人发指的鳞甲和它体内那点微薄但似乎很能扛事的真龙血脉,一个胆大包天又极其缺德的计划雏形在她脑子里迅速成型。她脸上缓缓绽开一个让旁边小朱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带着点狰狞的笑容,“何止是够劲儿!阿甲,那可是陆执事‘精心调配’,专门‘犒劳’你的!你想想,他是不是平时老‘不小心’往你这边凑?是不是老‘笑眯眯’地看着你?”
阿甲努力回忆,陆明远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在它不太灵光的脑子里晃悠。它迟疑地点点大脑袋:“好像…是哦?他还夸我挖洞…呃…造型别致来着?”
“那就对了!”楚清歌一拍大腿,斩钉截铁,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忽悠的眼神无比真诚,“这就是他的阴谋!先用花言巧语麻痹你,降低你的戒心!然后,用这种加了‘料’的‘外卖’来投喂你!你想啊,他堂堂一个执事,为啥要偷偷摸摸给一只穿山甲送吃的?还是用这么快的貂?肯定没安好心!这‘料’,指不定就是慢性毒药!或者…妖族特制的、专门破坏你鳞片防御力的腐蚀剂!”
“什么?!”阿甲瞬间炸鳞了!覆盖全身的厚实鳞片“唰啦”一声全部微微竖起,像一只受惊的巨大松果。破坏鳞片?这简直戳中了它作为一只防御系灵兽的死穴!“他…他敢!俺老甲的鳞片可是祖传的!吃饭的家伙!” 它又惊又怒,粗壮的尾巴“砰砰”地砸着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
小朱朱也忘了烤虫的悲伤,飞落到楚清歌肩头,七彩尾羽警惕地竖着,小脑袋猛点:“对对对!老大分析得太对了!陆扒皮最坏了!上次还想拿我去煲汤!阴险!狡诈!阿甲,他这肯定是想先废了你的‘盾’,然后再抓你去炖十全大补穿山甲汤!”
穿山甲汤?!阿甲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哆嗦,黑豆眼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对“汤”的深刻恐惧。它低头看看自己引以为傲的鳞甲,再看看地上那堆“罪证”——自己啃出来的玉简碎片和肉渣,一股熊熊的怒火混合着后怕直冲天灵盖!
“嗷——!!!”阿甲发出一声沉闷而愤怒的咆哮,震得旁边树上的叶子都簌簌往下掉,“陆扒皮!俺老甲跟你没完!想炖俺?俺先啃了他的洞府地基!让他睡露天坝去!” 说着,它四只大爪子疯狂地开始刨地,泥土石块飞溅,瞬间就在原地刨出一个大坑,看那架势,是打算直接挖条地道去陆明远洞府下面搞拆迁了。
“回来!蠢甲!”楚清歌赶紧喊住这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拆迁队长,“打草惊蛇懂不懂?你这样莽过去,不是正好让他知道‘外卖’出事了吗?咱们得阴着来!”
阿甲刨土的动作一顿,扭过大脑袋,黑豆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总算还保留了一丝对“老大”的信任:“那…那咋办?老大!俺咽不下这口气!他居然想给俺下毒!想废俺的甲!还想炖俺!”
楚清歌捏着手里那块冰凉的玉简碎片,感受着眉心胎记传来的、丹尊那带着怂恿意味的灼热,又瞥了一眼旁边义愤填膺的小朱朱,一个计划迅速完善。她蹲下身,压低声音,眼睛贼亮:
“听我的!他不是爱送‘外卖’吗?咱们就给他来个‘狸猫换太子’!阿甲,你找个差不多大小、硬邦邦的石头块子!小朱朱,把你的‘陈年老便便’贡献一点出来,要最硬最臭、风干得能当暗器那种!咱们给他回个‘礼’!”
小朱朱七彩尾羽瞬间炸得更开了,带着点小骄傲:“没问题老大!保证是珍藏版!‘香’飘十里!让那陆扒皮‘回味无穷’!”
阿甲也来了精神,愤怒暂时被恶作剧的兴奋取代:“俺这就去找石头!保证够硬够分量!噎不死他!”
看着两个摩拳擦掌、准备干坏事的小弟,楚清歌掂量着手里的玉简碎片,感受着那残留的、属于陆明远的阴冷气息,还有脑海里丹尊那充满算计的灼热低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又狡黠的弧度。
陆执事,喜欢玩阴的是吧?咱们…走着瞧。
与此同时,在药园深处,执事陆明远那间看似整洁朴素的洞府内。
厚重的石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只有角落里几颗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萤石,勉强勾勒出室内扭曲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岩石粉末的呛人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作呕的怪味。
陆明远背对着石门,站在一张粗糙的石桌前。他脸上那常年挂着的、温和谦恭的假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专注和狠戾。汗水浸湿了他额角的碎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肌肉虬结的手臂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频率和力量,疯狂地运动着。
在他双手之间,握着一柄沉重的玄铁药杵。
药杵下方,石臼里,并非寻常草药,而是一块足有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妖异暗红色的矿石!那红色浓郁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在惨绿萤石的映照下,矿石内部似乎有粘稠的液体在缓缓流动,散发出极其微弱、却令人灵魂深处都感到不适的邪恶波动。
咚!咚!咚!咚!
沉重的药杵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硬物被碾碎的“咔嚓”声,在死寂的洞府内沉闷地回响,如同敲击在腐朽的棺木上。暗红色的粉末随着药杵的抬起落下,在石臼边缘飞扬,又被陆明远粗暴地扫回臼心,混合着汗水,形成一种污浊的泥浆状。
他研磨得极其用力,每一次撞击都让石桌微微震颤,手臂上青筋暴凸如虬龙,眼神死死盯着臼中那越来越细碎、颜色也越来越刺眼的红色粉末,里面翻涌着一种混杂了贪婪、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狂热光芒。
快了…就快了…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石臼里那堆越来越细、颜色也越来越刺眼、仿佛流动着血光的粉末。汗水混着溅起的红尘,在他赤裸的脊背上划开一道道污浊的痕迹。
“不够…还差一点…” 他喉咙里滚出嘶哑的低语,如同困兽濒死的喘息,每一次药杵落下都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戾,“妖族的血晶…玄天宗的破绽…都得攥在手里…死死攥住…”
咚!
最后一杵,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砸下!
石臼猛地一震,里面那堆妖异的红色粉末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腾起一片粘稠如雾的血色尘烟,瞬间将陆明远那张因用力而扭曲的脸庞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