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东海大学。
万籁俱寂的校园里，只有几盏孤独的路灯在夜风中摇曳，将树影拉扯成张牙舞爪的怪兽。
保安大叔正打着盹，脑袋一点一点的，浑然不觉一道无形的波纹已如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过他眼前的校门。
秦风骑着隐身状态的幽冥铁骑，沿着熟悉的校园小径，无声无息地朝着图书馆的方向驶去。
晋升到闻言境后，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敏锐。
整个校园在他耳中，化作一座巨大的交响乐厅。
宿舍楼里学生们轻微的梦呓，值班室里保安沉稳的鼾声，甚至草丛里蟋蟀的每一次振翅，都清晰可辨。
但在这些属于夜晚的正常“音符”中，却夹杂着一丝不和谐的杂音。
“嗯？”
秦风的眉头瞬间拧紧。
从图书馆的方向，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怨念波动。
那感觉很奇特，就像有人在极远的地方用指甲刮擦玻璃，声音被距离和夜风层层削弱，只剩一点让人心烦意乱的尾音。
他将摩托停在图书馆旁的小树林里，化作纹身收回，随即步行靠近这栋在夜色中如巨兽般蛰伏的七层建筑。
东海大学的图书馆是全市高校中规模最大、藏书最丰富的之一，白天总是人满为患。
此刻，整栋建筑都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唯独四楼和五楼的几个窗口，透出几点微弱而诡异的灯光。
“奇怪，早就过了闭馆时间。”
秦风走到正门前，厚重的大门果然从内部锁死。
透过一楼借阅大厅的巨大落地窗，他能看到里面竟真的还有光亮。
他将脸贴近冰冷的玻璃，眯眼往里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宽敞的借阅大厅里，竟然坐着五六个学生。
他们各自占据一张宽大的阅览桌，正埋头翻阅面前厚厚的书籍。
从穿着打扮来看，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和白天在图书馆里苦读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但秦风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些学生的神情呆滞得可怕，每个人的眼神都空洞得像蒙了尘的玻璃珠，正机械地、一页一页地翻动书页。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几乎同步，每隔十秒，便会不偏不倚地翻过一页。
更诡异的是，他们的眼球根本没有在书页上移动，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桌面，仿佛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最让秦风头皮发麻的是，在开启的灵识视野中，这些学生身上都缠绕着细如发丝的怨念丝线。
那些灰黑色的、半透明的丝线，从他们的太阳穴和后颈处延伸出来，如同提线木偶的丝线，在空中汇聚成一束，向着图书馆深处延伸而去。
秦风心中一沉，他能感觉到这些学生的生命精气，正顺着丝线被一点点抽走。
“这是被当成充电宝了？”
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再次召唤出幽冥铁骑，直接激活了穿墙能力。
连人带车，如墨滴融入清水，无声无息地穿过了厚重的实体墙壁，进入图书馆内部。
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至少低了十度，呼出的气都能看到一团清晰的白雾。
那几个被操控的学生对秦风的到来毫无反应，依旧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重复着翻书的动作。
秦风走到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面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毫无反应。
男生的眼神依旧空洞无神，仿佛秦风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喂，同学，醒醒。”
秦风试着推了推他的肩膀。
男生的身体僵硬如石，推上去的手感，不像是在推一个活人，更像是在推一尊冰冷的蜡像。
当秦风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皮肤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些学生还活着，但意识已被囚禁，身体则沦为了某个存在的傀儡。
秦风不再浪费时间，顺着空中飘荡的怨念丝线，向图书馆深处走去。
丝线穿过一楼的借阅大厅，沿着楼梯盘旋而上，最终的汇聚点，直指四楼的古籍阅览室。
古籍阅览室是整座图书馆最僻静的地方，收藏的都是珍贵的线装古籍和民国时期的手稿，平时只对历史系和中文系的研究生和导师开放。
室内摆放着一排排厚重的红木书架，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樟脑混合的特殊气味。
推开那扇雕花的木门，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秦风看到了一幕让他无比震惊的景象。
房间最深处的一张长条阅览桌前，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子。
她背对门口，正专注地翻阅一本厚重的、已经泛黄的线装书，姿态优雅而安静。
从背影看，这个女子身材纤细窈窕，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背后，散发着古典而知性的美感。
然而，当她似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时，秦风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张脸，竟然是苏清晖！
不过奇怪的是，眼前的这个“苏清晖”，虽然容貌五官与校花本人一模一样，但那双眼睛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瞳是纯粹的墨黑色，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苏清晖”的嘴唇动了动，用一种陌生而古老的腔调开口：
“又来了一个……看来今晚的‘晚自习’，会更加有趣。”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带着空灵的回音，仿佛从深井的井底传来。
更让秦风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语调带着一种现代汉语中早已消失的古典韵味，吐字清晰，字正腔圆，就像民国时期的女学生在舞台上朗诵诗歌。
“苏清晖？”
秦风大脑飞速运转，一边试探地叫了一声，一边悄然将手伸向身后，做好了随时召唤武器的准备。
“苏清晖”对他毫无反应，仿佛没有听到。
她自顾自地转回头去，继续翻阅古书，嘴里还偶尔发出轻微的“嗯”、“哦”之类的声音，像一个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好学生。
但秦风已经确定，她绝不是苏清晖！
真正的苏清晖，不会用这种腔调说话，更不会有这样一双死人般的眼睛。
他胸口的“真实之剪”纹身，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的跳动。
这把能斩断规则的传说武装，正在以它自己的方式，向主人预警。
眼前的存在，是一个破坏了“真实”规则的怪谈！
秦风的目光越过女鬼的肩膀，落在她面前那本书的封面上。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看清了上面用毛笔书写的几行繁体字：
《东海女子师范学院·民国二十三年·毕业纪念册》
东海女子师范学院，1934年……
秦风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民国时期的说话方式、1934年的毕业纪念册、还有这身与现代格格不入的怨气……
这个女鬼，根本不是苏清晖。
她是一个死于1934年的女大学生，不知为何，窃取了苏清晖的容貌！
“有意思。”
秦风眯起眼睛，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不过她为什么要变成苏清晖的样子？巧合？还是……”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试探时，身后不远的书架后，突然传来一个又惊又疑的声音：
“秦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风猛地回头，看到苏清晖正从一排高大的书架后快步走出。
她手中竟拿着一个指针正在疯狂旋转的古旧铜盘，另一只手还捏着几张画满朱砂符文的黄纸！
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真正的苏清晖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