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拒马关却被战争的阴云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焦灼。
金兵的号角骤然撕裂了短暂的宁静，战鼓隆隆，大地震颤，黑压压的金兵如同潮水般，再次涌向这座伤痕累累的雄关。
“敌袭——！！！”
凄厉的示警声响彻云霄，城墙上瞬间沸腾，守军将士如同绷紧的弓弦，迅速进入战斗位置。箭矢上弦，滚木礌石就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决绝。
然而，这一次的攻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金兵显然投入了更多兵力，攻势如潮，悍不畏死，云梯如同毒蛇般搭上城头，金兵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箭雨如同飞蝗般遮蔽了天空。
城墙上，守军伤亡急剧增加，兵力捉襟见肘。
“殿下！西段城墙告急，人手不足，请求增援！”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嘶声力竭地冲到景王裴旭面前。
裴旭一剑劈翻一个刚冒头的金兵，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眼神冰冷如铁。
他扫视着全线吃紧的城防，目光最终落在城下严阵以待的巾帼营方阵上。
容妍面上早没有了第一次参与打仗时的兴奋，满脸严肃地指挥着巾帼营帮忙运送物资。
她知道，这一次和从前每次一样，殿下还是不会让她们上，说是巾帼营，她们和那些民夫没什么区别。
让她们上吗？
裴旭心中天人交战。
他深知城防危急，每一份力量都至关重要，但让这些女子上城头直面刀光血海？
她们能行吗？
万一伤亡惨重，如何向岳夫人交代？如何面对那些质疑的目光？
之前几次大战，虽然巾帼营请战心切，但他都以“训练未熟”、“职责在后勤救护”为由，婉拒了她们直接登城作战的请求。
可这一次西段城墙摇摇欲坠，预备队已经打光了。
裴旭的目光与岳夫人相交。
岳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请战的决心。
罢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裴旭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不再犹豫，厉声下令：
“岳将军！”
“末将在！”岳夫人立刻上前一步。
“巾帼营，登城！协防西段！”裴旭的声音斩钉截铁，“运送箭矢滚木，救治伤员，操作小型弩机！非令不得与敌近身搏杀！”
“得令！”岳夫人眼中精光爆射，她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声音清越而威严，响彻整个巾帼营：
“巾帼营，听令！登城，协防西段！”
“是！”三百余名巾帼营女兵齐声应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响亮。
尤其是容妍，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终于能登城作战了！
在小草、李翠花等小队长的带领下，女兵们分成数队，沿着阶梯，快速登上西段城墙。
甫一登城，地狱般的景象便扑面而来。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伤兵的惨嚎声、滚油浇下时金兵撕心裂肺的惨叫、箭矢破空的尖啸……
“呕……”一个年轻的女兵刚踏上城头，看到不远处一具被金兵狼牙棒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别怕！”李翠花一把扶住她，声音嘶哑却带着力量，“别看，低头！跟着我，搬箭！”
那女孩儿用力咬着嘴唇，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却倔强地点点头，跟着队长冲向箭垛。
另一处，张秀娥和几名女护工组成的救护队，正试图将一个腹部中箭、肠子都流出来的士兵拖离前线。
那士兵痛苦的嘶吼和血肉模糊的惨状，让张秀娥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颤抖着手，用烈酒冲洗伤口，再用干净的布条死死按住。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双手，她眼中含着泪，却死死咬着牙，没有退缩。
这个士兵伤得太重了，如果不紧急处理，只怕都坚持不到伤兵营！
另一边，容妍一马当先，她并未像其他女兵那样被惨状震慑太久。
在广州时，容妍也是随义母见过战场的，虽然只是和海寇的小规模冲突。
短暂的适应后，容妍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只剩下锐利的战意。
她没有像其他女兵那样专注于后勤或救护，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些不断攀上城头的金兵身上。
她的武器，是那杆陪伴她多年的亮银点钢枪！
“姐妹们，守住位置，别让金狗上来！”容妍清叱一声，她手持长枪，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在垛口和女墙间快速游走。
她的枪法得岳夫人真传，灵动刁钻，势大力沉，枪尖如同毒蛇吐信，专挑金兵攀爬时露出的破绽。
一个金兵刚冒头，容妍枪尖一抖，精准地刺向他扒住垛口的手腕！
“啊，”金兵吃痛，手一松，惨叫着跌落。
另一个金兵悍不畏死，上半身已探过垛口，容妍娇叱一声，长枪如龙出海，一个迅猛的突刺。
“噗嗤！”
枪尖狠狠贯入那金兵毫无防护的肩窝，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仰倒，重重摔下城墙。
“好枪法！”附近一个老兵同样砍下去一个金兵，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忍不住喝彩。
容妍并不恋战，她的主要职责是保护，保护那些操作弩机的姐妹，保护那些搬运滚木礌石的姐妹，保护那些救治伤员的姐妹。
她的身影如同红色的旋风，哪里出现险情，她就冲向哪里。
“王大姐，小心！”容妍眼尖，看到一个金兵悍不畏死，竟从垛口跃入，手中弯刀直劈向正在奋力拉开弩弦的王招娣。
王招娣背对着敌人，毫无察觉！
容妍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她猛地将长枪当作标枪掷出。长枪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撞在那金兵的后背上，虽未刺穿甲胄，却将他撞得一个趔趄！
“找死！”容妍娇叱一声，身形如电，几乎是随着枪影瞬间冲到近前！
那金兵被撞得头晕眼花，刚站稳，就见一道红色身影扑到眼前，他下意识地挥刀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