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快到蓬莱岛了，这日云林端了饭菜进了顾清风所在的船舱，他心情似乎还不错，“前辈，我见你没来吃饭，我就给你端来了，已经能看到岛了，估计天黑前能到。”
托盘放下，他又倒了两杯茶水，“前辈，我陪你一起吃点，到了岛上还要赶路，怕是没时间用饭。”
顾清风轻轻点头，“有劳。”
见顾清风虽然答应了，却没怎么动菜，云林挑眉，“快上岛了，前辈在担心？”
“担心？不，只是风浪大，吹的不舒服。”简单来说，有点晕船。一天两天还行，这都四五天了还在船上漂，受不了了。
？？？云林愣了一下，哈哈笑出声，他还以为顾清风还是不相信他，故意不吃，防备着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原来是晕船了，还说的这么委婉。
“前辈稍稍忍耐一番，很快就到了。”没忍住，他又笑了一下，他自己都没发现，面对顾清风时，笑变多了。
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顾清风，他将茶水推过去，“前辈喝点茶，缓一缓。”
“多谢。”
云林看他这样，狡黠一笑，“前辈，大海茫茫，你又，身体不适，就不怕，我设下陷阱，害了你？竟然就这么放心地跟我们上了船，还喝我倒的茶？”
顾清风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少年的眼眸在船舱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笑意，却也难掩其中的探究。
他放下茶杯，声音平淡无波，“我们无冤无仇，我于你还有救命之恩。若你当真恩将仇报，那也只能怪我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人心，“识人不清。”
这回答坦荡得近乎平静，将选择权与道德压力完全抛回给了云林，也透露出他对自己判断力的自信，或者说，是一种即便被背叛也能承受后果的淡然。
云林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出声来，那笑声爽朗，冲散了几分他平日里刻意营造的沉稳，多了几分符合年龄的稚气。
“前辈倒是直接！是我不好，不该一次次的试探。”
他止住笑，神色认真了几分，看着顾清风的眼睛，“前辈放心，我之前所言，句句属实。母亲中毒是真，外出寻药也是真，如今带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解药，回岛救人更是真！还有，承诺前辈的话，更真，前辈只管放心。”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那个从南疆带出的黑盒，火焰菩提已经分成了四份，加上顾清风，一人一份。给顾清风那份，是救人的酬劳。
他端起茶壶重新给顾清风沏了杯茶，双手奉上，“前辈是我的救命恩人，云林铭记于心，绝非忘恩负义之徒。”
见他欲言又止，顾清风没有接茶，果然下一刻，云林嗫嚅着红了脸颊，“前辈，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前辈武功高强，为人正派。云林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前辈答应。”
“请说。”顾清风看着他，等他的下文，云林脸更红了，“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晚辈更仰慕前辈高义与卓绝武功，恳请前辈，收我为徒！晚辈定当勤学苦练，绝不懈怠，绝不会辱没前辈威名！”
船舱内一时间只剩下海浪轻拍船舷的声响。顾清风平静的看着他，似乎又不是在看他，一时有些恍惚。
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个骄纵却会在练剑累了之后，扯着他衣袖耍赖要吃糖人的小身影，带着独有的蛮横语气嚷嚷着，“师父你必须好好教我，不准教别人！你只能有策儿一个徒弟！以后你要是敢收别人做徒弟，策儿定会生气的，很生气，很生气，再也不理师父了。”
想到兰策那霸道又理直气壮的小模样，顾清风清冷的眉眼不经意间柔和几分。捕捉到了这瞬间的柔和，云林心中一喜，以为有了希望，眼眸更加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茶杯举高，刚要改口叫师父，就见顾清风眸色瞬间清明，坚定的摇头，刚刚流露出的一丝柔和迅速敛去，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声音清晰而果断，“不可。”
“为什么？”云林不敢肯定，自己刚刚绝对没有看错，顾清风明明柔和下来了，又为什么突然冷漠起来？
他再成熟也只是十七八的少年郎，这么被直接拒绝，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化为浓浓的诧异与失落，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太弄明白的、更深层的难过，像是某种隐隐的期盼被骤然掐灭。
他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为什么？前辈，是我资质不够好吗？还是我心性不定？我…我可以改的！我是真心仰慕前辈，我想跟随前辈学习…”
可顾清风依旧摇头，目光越过他，似乎看向了某个遥远的虚空，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你无关。是我不能答应。”
不能答应？云林琢磨着这四个字。不是不想，是不能。
难不成，顾清风与旁人有约定？不能收徒？刚刚顾清风的眼神分明越过自己看向外面，那个方向，是陆地，是谁？
云林没有失落太久，他调整好情绪，虽然还带了点委屈，不过还是重新扬起笑，“既然前辈有不能收徒的缘由，晚辈…明白了。是晚辈唐突了。”
那杯茶放在顾清风手边，“前辈请用茶，这海上风大，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看他这般模样，顾清风也只是接过茶杯，淡淡地应了一声，“有劳。”
船舱再次安静下来，两人都没在说话，静谧的落针可闻。
云林离开船舱后，顾清风轻叹口气，偏头看向竹箱，指尖轻轻拂过把手上面挂着的浅蓝色布带，缓缓勾起嘴角。
“到了，准备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