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郡王府内,兰煜雪坐立难安。方才宫中突然来人,只宣兰策一人即刻进宫面圣,连个具体缘由都未明说。在这多事之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心惊肉跳,更何况是这般突兀的传召。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中各种不祥的预感翻腾不休。立刻派了心腹之人悄悄去打探消息,只盼能早些得到音信。
闻讯赶来的兰灏见状,上前温声宽慰,“父王不必过于忧心,策哥素来聪慧机敏,定能随机应变,不会有什么事的。”
兰煜雪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这个亲生儿子回来后,确实表现得沉稳持重,令他欣慰。他叹了口气,转身坐回椅子上,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告诫,“灏儿,你性子稳重,这是好事。但京城之地,水深浪急,不比别处。日后行事,需得处处留心,多思量几分。”
“父王教诲的是,孩儿明白。”兰灏应着,挨着兰煜雪下首的椅子坐了,正想再说几句体己话,拉近些父子关系,却听兰煜雪话锋一转,又落回到了兰策身上。
“策儿,他从小被为父娇惯坏了,性子是急了些,冲动起来口不择言,有时候做事也不够周全。”兰煜雪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维护和担忧,他说着,竟伸手紧紧握住了兰灏的手,力道之大,让兰灏微微一怔,垂眸看着父亲那双因担忧而青筋微显的手,
“可他心地纯良,又十分孝顺,一时没反应过来多个弟弟你要多理解理解。以后父王不在了,你们兄弟二人,定要相互扶持,同心协力,这王府,这个家,才能安稳长久,明白吗?”
兰灏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近乎恳切的力度,心中滋味难言。他抬起眼,对上父亲殷切的目光,终究是重重点头,声音清晰,“父王放心,孩儿明白。定与策哥,相互照应。”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叫为父失望。”
“不会。”
果然,还是向着兰策吗?
就在王府这边因兰策被突然传召而笼罩在担忧压抑的气氛中时,宫里的兰策,已经跪在御前,听完了那份将他推向风口浪尖的旨意。
“…特命煜郡王府世子兰策,协同三皇子景辉、五皇子景炤,辅佐六王爷景远,督办征讨蓬莱岛事宜。望尔等同心协力,克建殊功,不负朕望。钦此——”
内侍尖细的嗓音还在殿内回荡,兰策叩首领旨,声音听不出情绪,“臣,兰策,领旨谢恩。”
他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的明黄绢帛,指尖冰凉。几乎是在起身的瞬间,他便迫不及待地再次展开圣旨,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字。越看,他眸中的寒意越盛,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这旨意,与六王爷景远当初私下找他商议的,根本大相径庭!
当初明明说好,他在暗中提供助力,利用王府和江湖的人脉资源进行斡旋,力求以最小的代价、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可这圣旨上,却白纸黑字写着“协同”、“督办”,将他生生推到了明处,成为了此次征讨名义上的负责人之一,还是和三皇子、五皇子这两个家伙绑在一起!
景远!你这老匹夫!
兰策心中怒海翻腾,这分明是又狠狠摆了他一道!不仅将他彻底绑上战车,断了他暗中周旋的退路,更恶毒的是,将他与三皇子这幕后黑手置于一处!
还有皇上,将三皇子和五皇子塞进来,分明是要借此机会给他们积累军功,为日后铺路。
可如此一来,他若真领兵去攻打蓬莱岛,那是兰灏长大的地方,他倒是不介意,可他与兰灏之间那层本就脆弱的窗户纸,立刻就会被捅破,兄弟阋墙几乎不可避免!
这让好不容易维系的表面和谐也要维持不住了,兰煜雪定会陷入两难。
该死的景远!
兰策死死攥着圣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强压下立刻去找六王爷对质的冲动,知道在御前必须隐忍。谢恩起身后,他面上已勉强恢复平静,只以需回府与父王商议出兵细则为由,躬身告退。
一出御书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一眼便看到候在不远处的三皇子景辉和五皇子景炤。三皇子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而五皇子则耷拉着脑袋,一副兴致缺缺、被强拉来的模样。
兰策目光冷冽地扫过三皇子,在看到角落一脸黑沉的六王爷时,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连基本的客套都懒得维持,拂袖转身,快步离去,也不管预上前搭话的三皇子,直接把他晾在身后。
想让他兰策替三皇子铺路搭桥,做那垫脚的石头?
做梦!
六王爷敛了神色,摇着扇子走近,“我的好侄子,不愧是皇后生的好儿子,你这是把你六叔也摆了一道啊,一箭三雕,哈哈,好啊,好的很!”
三皇子抬手抱拳,“六皇叔说笑了,景辉犯了大错,父皇是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罢了。”
“哼!好自为之。”六王爷转身离开,没想到他算计兰策,下一刻立刻又被三皇子占了便宜,倒是小瞧了这三侄子了。
从前一派闲散,与朝政无半分兴趣的模样,到现在突然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可真能装啊。
这两年多景辉与兰策交好,皇后又想撮合兰策与九公主,次次拉拢,次次失败,这次兰家被弹劾,皇后出力多少?皇上又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