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
“降书是不是伪造的,您说了不算,这满城的将士,还有这实打实的黄金说了才算。”
说完,他手腕一抖。
那锦囊划出一道抛物线,直直砸向城下。
赵德全下意识地去接,入手一沉,差点把手腕给折了。
他狐疑地解开绳扣,往掌心里一倒。
几颗圆滚滚的金珠子滚落出来。
原本肃杀的禁军队伍里,响起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只是定金。”萧炎懒洋洋地指了指身后,“完颜左洛那老小子为了表忠心,把精绝国库都搬空了。”
“后面还有十大车,只要今晚这宫门不开,这些钱,就是犒赏三军的酒钱。”
他又补了一句:“当然,谁要是执迷不悟,非要跟着国舅爷造反,那这钱就是买棺材的本金。”
赵德全脸色铁青。
他看着手里的金珠,又看看周围有些动摇的士兵,心里暗骂一声。
这萧炎,打仗不行,收买人心倒是有一套。
“妖言惑众!”赵德全猛地把金珠摔在地上,“将士们!别听他胡说!太子弑君,罪不容诛!只要拿下他,赏银千两,官升三级!给我冲!”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前排的士兵握紧了长枪,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没有任何预兆,那箭矢擦着赵德全的头皮飞过,甚至带走了他发冠上的一颗东珠,最钉在他身后的帅旗杆上。
赵德全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城楼上,薛莹莹手里握着一把并不起眼的硬弓,身形有些摇晃,但拉弓的手稳如磐石。
“下一箭,就是你的咽喉。”
萧炎赶紧扶住她,压低声音骂道:“不要命了?刚放了一碗血,这时候逞什么能?”
“我不出手,你就打算用那几颗金珠子把他们砸死?”薛莹莹喘了口气,把弓扔给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假的。”萧炎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外面镀了一层金,里面是铅块。砸死人够用了。”
薛莹莹没忍住,嘴角扯了一下。
赵德全惊魂未定,摸了摸头顶,发现脑袋还在,顿时恼羞成怒:“放箭!给我放箭!射死这对狗男女!”
弓箭手刚要搭弓,厚重的宫门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不是被撞开的,而是从里面缓缓打开。
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赵德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漆黑的门洞。
一盏昏黄的宫灯先探了出来,紧接着,是大太监王公公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他手里拂尘一甩,尖细的嗓音穿透了夜色。
“皇上有旨——宣,国舅赵德全,觐见。”
死一般的寂静。
赵德全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皇上……醒了?
那毒药可是西域奇毒,无色无味,一旦入体,神仙难救。怎么可能醒过来?
“不可能!这是陷阱!”赵德全歇斯底里地大吼,“那里面肯定埋伏了刀斧手!皇上已经驾崩了!是太子矫诏!”
“赵爱卿。”
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从门洞深处传来。
并不响亮,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口。
几个小太监抬着软轿慢慢走出来。轿帘掀开,露出皇帝那张消瘦却依然冷峻的脸。他披着厚厚的龙袍,目光如刀,扫过面前黑压压的军队。
“朕还没死,你就急着给朕发丧了?”
哗啦啦一片响声。
五千禁军齐刷刷跪倒在地,兵器扔了一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德全孤零零地骑在马上,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看着那个死而复生的帝王,又看了看城楼上那个似笑非笑的太子,终于明白大势已去。
他翻身下马,双膝一软,跪在了雪地里。
“罪臣……接旨。”
……
一场足以颠覆朝堂的兵变,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收了场。
养心殿的偏殿里,地龙烧得滚烫。
薛莹莹靠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碗红枣桂圆汤,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还没完全消退,她现在只想吃肉,吃大块的肉。
萧炎坐在旁边,正在给她重新包扎手腕。
那道伤口不深,但看着有些狰狞。萧炎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眉头一直紧锁着,能夹死一只苍蝇。
“行了,别皱眉了,再皱就成小老头了。”薛莹莹把空碗递给他,“还要。”
萧炎接过碗,又给她盛了一碗,嘴里却不饶人:“你倒是心大。刚才在城楼上要是那一箭射偏了,赵德全反扑起来,咱们都得变刺猬。”
“我射箭,什么时候偏过?”薛莹莹吹了吹热气,“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吗?你那几颗假金子,把那帮当兵的魂都勾走了。”
萧炎把纱布打了个结,没好气道:“那是铅!很贵的。回头得让户部把这笔钱报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殿下,薛姑娘,皇上醒了,宣二位进去。”
萧炎手一顿,眼神沉了沉。
“还能走吗?”他问。
薛莹莹把碗一放,掀开被子下地,“我又不是纸糊的。”
刚站起来,腿还是软了一下。萧炎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让她半个身子都挂在自己身上。
“逞强。”他低骂一句,却没松手,就这么扶着她往正殿走。
正殿里药味浓郁。
皇帝靠在床头,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比之前好了不少。他手里拿着那份完颜左洛的降书,翻来覆去地看。
皇帝声音沙哑,“那个只会骑墙的完颜左洛,竟然真的肯纳贡?”
“他不得不肯。”萧炎扶着薛莹莹行了个礼,也没等皇帝叫起,直接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儿臣断了他的粮道,烧了他的补给,又给了他一条活路。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抱谁的大腿。”
皇帝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毫无规矩的薛莹莹。
若是以前,他早就治个大不敬的罪名。但此刻,看着那女子手腕上渗血的纱布,他沉默了片刻。
“你的血,能解百毒?”皇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