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陈府画栋雕梁的大厅内灯火通明,众人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名动江南的“琴棋书画”。
自海宁城外起,陈家便以隆重的礼仪迎候乾隆一行。入了大厅,侍女们如流水般穿梭,恭敬周到地侍奉着皇帝与诸位贵人。
众人一落座,陈邦直便唤出了四位女儿,如献珍宝般将她们引至太后跟前。四位姑娘盈盈立作一排,个个亭亭玉立,果真如传言中那般“眼如秋水,肤若凝脂”。
乾隆、太后、皇后、令妃、香妃等人见了,也不由得凝神细看。陈邦直满脸笑意,逐一介绍道:
“老佛爷,这便是臣家中四个不成器的女儿——知琴、知棋、知书、知画。”
四个少女依序向太后行礼问安,每人皆仪态得体,声音柔婉地道一句:“老佛爷吉祥。”
太后眉眼舒展,将姑娘们细细端详,赞不绝口:“海宁这地方的灵气,怕是都被你们陈家占尽了。怎能教出这样四个标致的闺女?咱们宫里的格格,倒要让她们比下去了!”
又来了!小燕子悄悄瞥了太后一眼,心里忍不住嘀咕:幸亏我早早离了宫,不然岂不是天天被您拿来比下去?夸罢夸罢,横竖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凤毛麟角”,什么都好!
陈邦直连忙含笑谦辞:“老佛爷如此夸奖,臣实在不敢当!臣见此次随行的四位格格,每一位皆是气度高华、灵气逼人,那才是真正的人中之凤啊。”
陈夫人亦看向小燕子、紫薇与晴儿,温声接话:“正是呢,我们家这几个丫头,不过有些小家子气,怎能与各位格格相提并论?”
“哈哈哈!”乾隆朗声笑道,“老佛爷说得没错,陈家这四位千金,确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的人物!”
“皇阿玛,这世上谁不是独一无二的呢?”小燕子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厅内霎时静了一瞬,众人皆屏息望向她。
小燕子喉头动了动,眼珠一转,接着道:“我说得不对吗?琴棋书画四位姑娘自然出色,可天底下谁家的姑娘不是独一无二、万里挑一的?就算是双生姐妹,脾性模样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呀!”
“小燕子!”乾隆喊了声,本想顺势客套一番的场面,被这丫头三言两语搅得微澜暗起。
太后的脸更是难看,蹙着眉斜睨一眼小燕子。
陈邦直是何等通透之人,立刻躬身笑道:“皇上,老佛爷,还珠格格心性质朴,快人快语,臣倒觉得格外真切爽利。格格所言极是,世间女儿本就各有千秋,能得见诸位格格与臣家中这几个小女同聚一堂,已是蓬荜生辉,何须比较?”
乾隆面色稍霁,瞥了小燕子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无奈的警告,语气却缓和下来:“这丫头,是被朕惯坏了,言语总没个轻重。”
太后很快又重新挂上笑容,询问着陈邦直四位女儿的婚嫁情况,跟前世一样,陈家只有十七岁的知画还未许人家。
太后惊讶地看着知画,这个姑娘,是四个姊妹里最出色的,真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声音如出谷黄莺,她上看下看,越看越喜欢。
前世此时,众人心思单纯,并未深想其中关窍,如今再看,陈家的心思便显得清晰许多。陈邦直笑着请太后为知画“留心一门好亲事”,言辞虽谦,攀附之意已悄然流露。
而知画娴静垂眸的模样看似纯良无害,唯有细心之人方能察觉那低垂的眼睫下,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筹算。十七岁的年纪,已有如此城府。
大厅的见面礼结束之后,众人便各自回到陈家给他们安排的卧室里。
紫薇与尔康,晴儿与箫剑都不太放心小燕子,跟着她来到她和尔泰的房间。
“你们放心,这一世,她又影响不到我。比起担心我,倒不如多关心关心吉兰!”小燕子坐在椅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一路与吉兰的相处,我还蛮喜欢她的。”紫薇轻声说,“她真的很有大家风范,人也很善良,只是不知道五阿哥,会不会珍惜……何况,知画这,还有老佛爷安排。”
“紫薇说得是,”晴儿眉间亦染上淡淡轻愁,“吉兰即便处处周全,没有子嗣终究是个缺憾。纵使将来有了孩子,以五阿哥的身份……陈家想必也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机会。”
尔康见他们一个个面色沉重,忙接口道:“我看我们还是别猜来猜去的了,五阿哥自有他的考量,皇子纳妾虽不稀奇,总要他自个儿点头才行。再说,吉兰行事端正,并无什么短处落在老佛爷手里。”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叩叩”叩门声。众人一怔,尔泰起身缓缓拉开房门。
“哟,关着门又在商量什么大事呢?”额尔赫摇着折扇笑吟吟走进来,径自往桌边一坐,压低声音:“今儿我可瞧见了,你们看陈家那四位姑娘的眼神……很不对劲啊。怎么,有旧仇?”
“胡说什么呢!”小燕子丢给他一个白眼,“跟她们能有什么仇?就是单纯看不惯罢了。”
额尔赫“扑哧”一笑:“要我说,皇伯伯就是太客气了。像这样外表‘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姑娘,京城里还少吗?还是姐姐说得对,人哪,本就独一无二。”
“少在这儿拍马屁,”小燕子懒得绕弯子,“有空不如多关心关心吉兰。老佛爷可是要帮知画找婆家呢!照陈家的心思,怕不是想找个皇子,将来当个妃子啊、皇后啊什么的……”
“知画看上五阿哥了?”额尔赫眉梢一挑,随即又笑得轻松,“吉兰才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我表姐从小在军营长大,这些俗套的儿女情长、后宅心思,她哪儿有闲工夫搭理?”他扇子一合,敲了敲手心,“再说了,五阿哥总不至于……这么俗气吧?就喜欢这类女子?”
“……”
房间里突然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
小燕子眨巴眨巴眼,故意拖长声音:“人家知画可是长得美,又年轻,还会一边跳舞一边画画——本事多着呢!”
“一边跳舞一边画画?”额尔赫眉头蹙起,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滑稽,“让你说得怎么跟卖艺女子似的……哎,从前我随阿玛去过一回青楼,那儿的花魁,别说边舞边画了,还有能在鼓上跳着舞作画的,更绝的是有位姑娘,蒙着眼都能画出山水来——啧啧,那才叫真本事。陈家女儿……竟也学这套?”
“……”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懵了。
尔泰抬手摸了摸鼻子,紫薇和晴儿对视一眼,忍笑忍得肩头轻颤。
小燕子更是张大了嘴,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愣是没找到词儿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