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画献计落败,太后对她的喜爱却未减半分。当天晚上,她便召来永琪与吉兰问话。
永琪态度坚决:“我不同意!我不要娶什么侧福晋。”
“你这孩子,话都未听完就急着拒绝,是不是怕伤了吉兰的心?”太后特意看向吉兰,语气缓和了些,“吉兰,你身为永琪的福晋,为他张罗侧室之事,照理也该听你的意思。你意下如何呀?”
吉兰微微一愣,看了眼永琪,随即垂眸低声道:“老佛爷,只要永琪能顺心快乐,吉兰没有意见。”
“真是懂事的孩子。”太后欣慰地笑了,再度看向永琪,“你可听见了?吉兰是愿意的。哀家已向陈夫人透过口风,陈家那边,是一百二十万个乐意。你皇阿玛那儿也不会反对,如今,就只等你这儿点头了!”
“我不愿意!”永琪不假思索,“我对知画并无半点心思,老佛爷不必再费心了。”
“永琪!”太后顿时急了,“知画那孩子,样貌才情哪一样不出挑?你这话说得也忒不留情面!你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成婚三年却无所出,这像什么话?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总是你的本分!”
永琪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坚定:“老佛爷,子嗣之事,我与吉兰尚且年轻,来日方长。若只因‘无所出’三字便急于纳侧,我做不到,况且我对知画实在无感,娶进门也不会有什么子嗣。”
“永琪!”太后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哪个阿哥甚至王孙贵族不是三妻四妾,怎么你就这么抗拒了?知画她哪里不好,你要这般羞辱!”
“老佛爷,”一旁的晴儿忍不住劝道,“五阿哥想必是对知画姑娘并无男女之情,这不代表知画就不优秀呀,今日知画的才情我们都领会到了,晴儿自愧不如呢。”
她轻轻抚了抚太后的脊背,“老佛爷,您的一片苦心,晴儿最明白了。您不就是看五阿哥和吉兰福晋感情好,盼着他们早点开枝散叶,子孙满堂,让咱们宫里更热闹吗?这份心,天地可鉴,五阿哥心里也一定明白的,是不是?”
永琪心知晴儿是在为自己解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双膝跪地,语气郑重恳切:“老佛爷,孙儿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只是眼下,我还没有纳妾的打算,望老佛爷体谅。”
太后见他这般执拗却又态度恭谨,纵然满心不悦,也只能悻悻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此事暂且搁置……你们都退下吧。”
永琪起身,紧紧握住吉兰微凉的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太后的寝殿。
一路回到两人的卧房,侍女们上前为吉兰卸下满头珠翠、褪去繁复旗装,待众人退下后,吉兰便如往常一般,抱起一床薄被,准备去床前的木榻上歇息。
“吉兰。”永琪忽然开口叫住她,“今日老佛爷逼我纳妾,你当真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吉兰放下薄被,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眸,轻声道:“五阿哥不是已经回绝了吗?吉兰说过,只要你能过得幸福,我便没有任何意见。”
“难道我若真娶了旁人,你也全然不在乎?”永琪步步走近,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吉兰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那湖面终于起了一丝微澜,“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这都是我的命。”
“所以,你就要一辈子守着所谓的‘本分’,对我敬而远之,不肯有半分期待?”永琪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语气里满是愧疚、心疼,还有一丝不甘。
“五阿哥,你……”吉兰的声音蓦地一颤,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向他,“你是皇子,我是奉旨成婚的福晋。我们之间,有敬重,有责任,这便足够了。其他的,吉兰从不奢望。”
“为何?”永琪走近她,“因为觉得我心中有别人,你就要一辈子这样与我保持距离?”
吉兰没有说话,只是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了。
“吉兰,你听着。”永琪低下头,目光滚烫而真挚,“过去的事,早已如流水般逝去。曾经埋在心底的那个人,于我而言,已是年少时一段刻骨铭心的情谊,是家人,是遗憾,却再也不是占据我全部心神的执念。这三年来,与我朝夕相伴、荣辱与共的人,从来都是你。
他清晰地看到,吉兰眼底的平静彻底被打破,漫上了浓浓的惊讶与一丝慌乱。
“我敬重你的理智,钦佩你的坚韧,更……心疼你的疏离。”永琪的语气愈发温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缱绻,
“太后今日这番荒唐的逼迫,反倒点醒了我。我们本是结发夫妻,为何非要隔着‘本分’与‘自尊’的屏障,各自孤单度日?我不要你只做个‘懂事’的福晋,我要我的妻子,能与我共享悲喜,共担冷暖。吉兰,你可愿意?”
“永琪……”吉兰喉间哽咽,泪水夺眶而出,终于轻轻倚进他怀中。
永琪双臂收紧,将她牢牢拥住,眼泪滑落眼角。今夜,他要把过往彻底埋葬。他已辜负过一人,绝不能再辜负怀中的她。
这一夜,房中灯烛燃得比以往任何一夜都久,也格外温暖。疏离的屏障无声消融,理智与自尊让位于最本真的靠近。他们不再是名义上的夫妻,而是灵与肉皆真正相属的伴侣。
窗外月色朦胧,室内春意正浓。未来风雨或许依旧,但从此刻起,他们将携手并肩,以最亲密的姿态共同面对。
接下来的几日,几个年轻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知画出现在视线里,众人便会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全然将她视作透明。
知画为此偷偷哭了好几回。她原以为,性子爽直的小燕子最容易相处,便主动上前凑近乎,想要攀谈。
谁知小燕子将“不喜欢她”三个字写在了脸上,连半分敷衍都懒得做,径直扭头走开,理都不理她。
这般直白的冷落,让知画倍感挫败,脸上更是火辣辣的难堪。
小燕子私下对紫薇道:“都这样了,她要是还硬跟着进宫,那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紫薇没说话,心中却默默认同。她们的不留情面,实则已是留给知画的余地。若她仍执意入宫,日后种种,或许真是咎由自取。
这晚,几对年轻人再度聚在一起,商议“大事”。
“依我看,咱们不如提前动身去杭州。绝不能再让夏盈盈见到皇阿玛!”小燕子说得直白。
尔泰不知前世这里的故事,心中仍有不解,皇上岂会轻易对一青楼女子动心?见众人神色凝重,他便没有多问。
尔康与紫薇对视一眼,郑重颔首:“小燕子说得对。此事万万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辙。仔细想来,前世夏盈盈的出现本就蹊跷。据孟大人所言,当初官府曾主动邀请她去龙船献艺,她一口回绝,可偏偏皇阿玛游西湖那日,她却唱着歌突然闯入。这其中,究竟是有官员刻意安排,还是她的私心……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