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探索带回来的黑暗样本和惊悚见闻,在“新伊甸园”高层内部引发了持续数天的激烈讨论和战略调整。加强边境防御、加速“神圣向日葵”量产、深入研究样本弱点……一切都围绕着那个被称为“深渊裂缝”的潜在灾难源展开。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一个极其突兀、甚至堪称诡异的“访客”,出现在新伊甸园最外围的警戒哨塔视线内。
那是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破旧但浆洗得异常干净、款式古老的黑色礼服,头上戴着一顶歪斜的高礼帽。他行走的姿势极其标准,甚至带着某种老派的优雅,但每一步都透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精准。他的皮肤是毫无生气的青白色,双目空洞,嘴角却凝固着一丝夸张的、如同小丑般的笑容。
他就那样不紧不慢地,径直朝着据点正门走来。对哨塔的警告呼喊和示警射击置若罔闻。
“是僵尸!但……好奇怪!”哨兵在频道里报告,“它手里好像……捧着个东西?”
当这个怪异的僵尸信使走到离大门百米距离时,它停下了。然后,它用一种夸张的舞台剧般的动作,微微躬身,将手中捧着的一个纯黑色、表面光滑如镜、约笔记本大小的金属盒子,轻轻放在了地上。
接着,它直起身,对着哨塔的方向,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古老的脱帽礼。帽子下,是光秃秃的、布满缝合线的头颅。
礼毕,它转过身,以同样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来时的荒野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尘土中。
自始至终,没有攻击,没有言语,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
“搞什么鬼?”得到报告赶来的雷浩,看着无人机传回的、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黑盒子,“这玩意会不会是炸弹?”
“能量读数……非常微弱,但结构复杂。”老陈远程分析着,“不像爆炸物。更像是一种……加密的信息存储装置,或者……触发器。”
“拿进来,最高级别隔离检查。”林爻大的命令传来。
黑盒子被小心翼翼地用机械臂取回,送入地下最深处的隔离分析室。经过数小时谨慎的扫描和破解,老陈得出了初步结论。
“盒子里没有危险物质。核心是一个一次性的全息投影装置,和一段经过复杂加密的音频信息。加密方式……非常古老,但融合了高科技会的技术特点,还有……一丝难以描述的、令人不适的能量印记。”
“能播放吗?”林爻大问。
“可以,但必须在完全屏蔽的隔离室内。我已经准备好了。”
隔离室厚重的合金门关闭,内部只剩下林爻大、王琨、老陈三人。黑盒子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能量抑制平台上。
老陈深吸一口气,启动了播放程序。
盒子表面亮起微光,一个模糊的、不断跳动的全息人影投射在空中。那人影穿着白大褂,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副反射着冷光的圆片眼镜和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
一个温和、醇厚、带着些许电流杂音、却充满奇异魅力的男性声音响了起来:
“致‘新伊甸园’的诸位,尤其是那位……有趣的‘园丁继承者’。”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
“首先,祝贺你们成功抵御了‘委员会’那些死板家伙的无聊进攻,并且……似乎从‘母亲’那里得到了一些不错的小礼物?啊,不用紧张,我对那些花花草草的兴趣有限。”
“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博士’。一个对生命形态的终极奥秘,抱有纯粹学术兴趣的研究者。”
“我观察你们很久了。从你们第一次种下向日葵,到你们与‘噬渊’造物的初次接触,再到你们勇敢(或者说鲁莽)地探索那道可爱的小裂缝……你们的表现,比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委员会’和藏头露尾的‘播种者’余孽,要有趣得多。”
“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证明你们价值的机会。”
全息人影挥了挥手,一幅复杂的三维迷宫地图显现出来,迷宫深处,有一个闪烁的光点。
“‘无尽试炼场’。我的一处小小‘游乐场’。里面有一些我收集的、或者亲手‘改进’过的小玩意儿。如果你们能穿过它,抵达终点,就能得到一份……我精心准备的‘奖励’。”
“奖励的内容嘛……包括但不限于:你们正在追查的‘深渊裂缝’的完整成因分析报告;‘委员会’那几个老古董的藏身之处和真正计划;以及……如何彻底关闭,或者说‘治愈’那道裂缝的……理论可能性。”
人影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当然,选择权在你们。你们可以继续在废土上玩你们的种田游戏,直到‘噬渊’的潮水,或者‘委员会’的钢铁,将你们淹没。”
“或者,你们可以来试试。”
“试炼场只对‘真正的挑战者’开放。我建议……由那位‘继承者’亲自来。毕竟,有些谜题,只有‘园丁’才解得开。”
“坐标和入场‘钥匙’,就在这个盒子的下一层。单向传送,无法回头。试炼场内,生死自负。”
“我期待着……你们的表演。”
“或者,”
人影轻笑一声,带着一丝玩味和冷酷。
“……你们的谢幕。”
全息影像和声音同时消失。黑盒子“咔哒”一声轻响,上层外壳滑开,露出了下层——一张刻着复杂能量纹路的金属卡片,和一个精确的经纬度坐标,坐标指向茫茫大海深处。
隔离室内一片死寂。
“陷阱。”王琨第一个开口,语气肯定,“赤裸裸的陷阱。用我们急需的情报做诱饵,想把元首你单独引出去,除掉。”
“但他说的情报……”老陈犹豫道,“深渊裂缝的成因,关闭方法……还有科技会的真正计划……如果是真的,价值无法估量。”
“就算是真的,也肯定是毒饵。”雷浩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未被允许进入隔离室),“林队!这摆明了是请君入瓮!你不能去!”
林爻大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那张金属卡片和坐标。这个“博士”的措辞、透露的信息、展现出的技术……都让他联想到很多——科技会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高层力量,僵尸机械化的迹象,对“播种者”文明的了解……
“他自称‘博士’。”林爻大缓缓开口,“僵尸博士?”
“可能是自称,也可能是一个代号。”王琨分析,“但他对我们的了解程度,远超科技会。他甚至知道‘母亲’和‘继承者’这样的称呼。这个敌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也更隐秘。”
“坐标在海外孤岛……”老陈调出全局地图,“远离大陆,环境未知。就算不是陷阱,也是极端危险之地。”
“所以,你们建议我拒绝?”林爻大看向两人。
王琨和老陈沉默。理智告诉他们,应该拒绝。但这诱惑太大了,尤其是关于关闭深渊裂缝的可能性。
“我需要那些情报。”林爻大平静地说,“深渊裂缝是个定时炸弹,科技会的真正目的不明,这个‘博士’更是隐藏在幕后的巨大威胁。被动等待,我们只会越来越被动。”
“可那是单程票!试炼场里不知道有什么鬼东西!”雷浩在通讯器里吼。
“我知道。”林爻大拿起那张金属卡片,触感冰凉,“所以,我一个人去。”
“元首!”王琨和老陈同时惊呼。
“既然是点名要我,我去最合适。”林爻大语气不容置疑,“王琨,我离开期间,由你全权负责新伊甸园一切事务。雷浩辅助防御。老陈,继续研究深渊样本和向日葵田修复。苏沐……稳住后勤和人心。”
“林爻!”苏沐的声音也接了进来,带着罕见的惊慌和哀求,“你别去!太危险了!我们……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苏沐。”林爻大的声音罕见地缓和了一丝,“这是最快、最直接获取关键信息的途径。放心,我不会轻易死在那里。”
他看向那海外孤岛的坐标,眼神锐利如刀。
“这个‘博士’想玩游戏……”
“那我就陪他玩玩。”
“看看他的‘无尽试炼’……”
“能不能试出我的‘极限’。”
“准备传送装置。”
“一天后,我出发。”
斩钉截铁的命令,堵住了所有劝说的声音。一场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赴的“邀请”,一个孤独面对未知强敌与无尽试炼的征程,就此定下。
新伊甸园的命运天平,似乎又一次,悬在了林爻大一个人的抉择与行动之上。而远在海外孤岛的那个神秘“博士”,正带着玩味的笑容,等待着他“有趣”的客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