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拿走！这鸡蛋里有……鸡屎味！”
大巴车最后一排，裹着军大衣、里面还穿着那身龙袍的苏晴，正对着一颗刚剥开的茶叶蛋发脾气。她那双高贵的紫眸里满是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虐待。
“神仙姐姐，这是茶叶蛋，那股味儿是八角和桂皮。”
张大牙在旁边陪着笑脸，手里捧着蛋，“您就凑合一口吧。咱们这可是‘穷游团’，不是国宴。再不吃，低血糖又要犯了。”
“哼。”
苏晴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驰的景色，“本座想念那个叫‘全聚德’的行宫了。还有那个叫‘麒麟’的钱袋子，为何没跟来？”
前排的林轩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从上了这辆“夕阳红”大巴，他的身份就从“救世主”降级成了“全职保姆”。不仅要时刻关注苏晴的精神状态（防止她突然暴走把车顶掀了），还要应付车里那群热情过度的老太太。
“小林大夫啊，你看我这手相，是不是有福之人？”
“小林啊，我有这老寒腿，你那个什么‘气功’能治不？”
林轩一边给前座的王大妈把脉，一边还要分心听着大巴车最前方传来的声音。
那个手里拿着麦克风、满脸油光、穿着红色马甲的导游——“王胖子”，正在进行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
“各位叔叔阿姨！咱们这次去云南，那是去养生的！是去给身体充电的！”
王导游站在过道中间，唾沫横飞，手里举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水杯。
“大家知道为什么这几年癌症这么多吗？就是因为水质不行！酸性体质！而我手里这个，可是中科院最新研发的——‘量子纳米银离子磁化负电位排毒杯’！”
“听这名字就霸气！”陈三爷缩在座位上，小声吐槽，“把所有高科技词儿都堆一块了。”
“看好了！”
王导游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瓶矿泉水，往里面滴了几滴褐色的碘伏。水瞬间变成了深褐色。
“大家看，这就是咱们体内的毒素！黑不黑？吓人不吓人？”
车厢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发出一阵惊呼。
“然后！”王导游把“毒水”倒进那个银色杯子里，用力摇晃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量子能量注入！磁化开始！”
五秒钟后。
他倒出来的水，竟然奇迹般地……变清了！
“哇——！”
全车哗然。
“神了！真变清了！”
“这杯子能解毒啊！”
“多少钱？我要买！”
那个刚才还拉着林轩看手相的王大妈，此刻眼睛都直了，掏出养老金存折就要冲上去。
“凡人。”
后排的苏晴突然坐直了身子，眼中紫光闪烁，死死盯着那个杯子。
“那是……炼丹术？”
她拽了拽林轩的衣角，语气罕见地严肃，“那个胖子，竟然懂得‘化煞为清’的法门？虽然能量波动微弱，但那杯子……确实有点门道。”
连神都被忽悠了？
林轩扶额。看来这神墟的科技树虽然点得高，但对地球的江湖骗术一无所知。
“各位！原价9998！今天厂家直销，只要998！还送一箱富硒鸡蛋！”王导游趁热打铁，已经开始收钱了。
“慢着。”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林轩站起身，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刚从张大牙脸上抢过来的平光镜，一脸“学术打假”的严肃表情。
“王导游，你这魔术变得不错，但在我们专业人士面前，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了？”
“你谁啊？”王导游眼看就要开单，被人打断，顿时没好气地瞪过来。
“我是随队保健医生。”
林轩走到过道中间，从王导游手里拿过那个杯子，闻了闻。
“一股子维生素c的味道。”
“你胡说什么？这是量子能量！”王导游急了，伸手要抢。
林轩侧身避开，顺手从旁边红狐的包里（红狐习惯随身带急救包）掏出一小瓶维生素c片，当着众人的面，碾碎了一片，扔进了刚才那个还没倒完的“毒水”瓶子里。
摇晃两下。
瓶子里的褐色碘伏水，瞬间变得清澈透明。
“看清楚了吗？”
林轩举着瓶子，声音朗朗，“这就是初中化学反应——维生素c（抗坏血酸）和碘发生氧化还原反应，把有色的碘单质还原成了无色的碘离子。”
“所谓的‘量子排毒杯’，就是在杯底涂了一层维c粉末，或者是杯体材料里掺了廉价的还原剂。”
“998？去药店买瓶维c，两块钱能玩一天。”
车厢里瞬间安静了。
大爷大妈们面面相觑，看看林轩，又看看脸色铁青的王导游。
“小林大夫……你说的是真的？”王大妈颤巍巍地问。
“大妈，我是医生，我骗您干嘛？这玩意儿喝多了，不仅不排毒，还得结石。”林轩把杯子扔回给导游。
“你……你这是砸场子！”
王导游恼羞成怒，把麦克风一摔，那张油腻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小子，你知道我是跟谁混的吗？这车可是上了高速，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扔下去！”
随着他这一摔，司机也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车速骤降。
后面那辆一直跟着的黑色越野车（其实是导游的同伙，负责压阵的）也逼了上来。
“打劫？”
一直没说话的红狐冷笑一声，手指已经摸向了袖口里的刀片。
“别动刀。”
林轩按住红狐的手，眼神示意她看周围。
只见车厢里那些原本慈眉善目的大爷大妈们，此刻脸色都变了。
那不是恐惧。
那是……愤怒。
对于这群从那个艰苦年代走过来的老人来说，骗他们的钱，比杀他们的头还难受。尤其是这钱还是准备留给孙子买房的。
“小王八蛋！敢骗老娘的养老金？！”
王大妈第一个暴起，手里那个刚剥了一半的橘子狠狠砸在了王导游的脸上。
“砸他！他是骗子！”
“退钱！不然把你车拆了！”
一时间，橘子皮、瓜子壳、甚至假牙，像雨点一样砸向王导游。
“哎哟！别打！别打脸！”
王导游抱头鼠窜，但在这狭窄的车厢里根本无处可逃。
“哼，乌合之众。”
苏晴看着这一幕，不屑地冷哼一声。
但下一秒，她的眼神变了。
因为她看到，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导游，被一个老太太揪住耳朵，竟然毫无还手之力。那种名为“人民战争”的气场，让她这个神都感到了一丝……敬畏。
“凡人。”
苏晴若有所思地看向林轩，“这便是你们人类的……‘信仰之力’？竟然不需要祭坛，就能发动如此规模的精神攻击？”
“这叫‘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林轩笑了笑，趁乱把那个“量子杯”拿了过来，递给苏晴。
“送你了。”
“垃圾。”苏晴嫌弃。
“别扔，虽然不能排毒，但这杯子是不锈钢的，还是双层的。”林轩压低声音，“到了云南，这玩意儿能当‘法器’用。”
“法器？”
“对。反射面更大，聚光效果更好。比故宫那个餐盖还好使。”
苏晴一听，立刻把杯子收进了宽大的袖袍里。
就在这时，车厢底部的行李舱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被上面的吵闹声掩盖了。
但林轩、红狐、甚至是苏晴，脸色同时一变。
那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而且，伴随着一股极其微弱、但极其诡异的……机械运转声。
“滋——滋——”
像是某种东西被激活了。
“行李舱有东西。”红狐低声道，“不是我们带的那个。”
林轩眯起眼睛。
他们带的那只断手是死的，不可能自己动。
“看来，这辆车上除了骗子，还混进了别的‘脏东西’。”
林轩看了一眼还在前面挨揍的导游，又看了一眼脚下的地板。
“别声张。等到了服务区，我去看看。”
“如果是神墟的追兵……”
苏晴摸了摸袖子里的不锈钢杯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那就让他尝尝……本座新练成的‘量子力学’。”
大巴车在一片混乱与欢声笑语（大妈们打赢了）中，驶入了前往西南腹地的漫长隧道。
黑暗笼罩下来。
而真正的危险，正隔着一层铁皮，在他们脚下……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