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一次的爆炸，不是在门口，而是在羽墨的脑海里！
副人格？暂时接管？过去一年是他？现在他回来了？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为什么“湘君”有时会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气质和眼神？为什么他偶尔会提到一些她听不懂的、关于“服务器”、“代码”的事情？为什么他对林浔这个名字似乎有种说不清的关联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爱上的人，她交付了真心去靠近、去温暖、去小心翼翼试探着未来的人……竟然只是一个……一个暂时占据别人身体的幻影？！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副人格？！
那她这段时间的心动、期待、患得患失、那些深夜的倾诉、那些并肩看过的风景、那些带着轰鸣的欢笑……算什么？！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一场可笑的独角戏？！
巨大的被欺骗感、荒谬感、以及一种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瞬间席卷了羽墨！
她的世界仿佛在眼前崩塌，碎片割得她体无完肤！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你……你……”羽墨指着林浔，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她想质问，想怒吼，想撕碎眼前这张平静得可恨的脸！
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在她胸腔里冲撞，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羽墨！”一菲眼疾手快，在羽墨身体摇摇欲坠的瞬间，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扶住了她。
她早就预料到这一幕的冲击力，此刻看着羽墨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和那双盛满震惊、痛苦与绝望的眼睛，心中也揪紧般地疼。
她狠狠瞪了林浔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责备：你就不能委婉一点？！
“羽墨，我们先回房间。”胡一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半扶半抱地将浑身瘫软、失魂落魄的羽墨往3601的方向带。
羽墨没有任何反抗，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任由一菲拖着走，只是在经过林浔身边时，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绝望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痛苦，足以让任何人心碎。
3603的门口，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刚才老友重逢的狂喜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烈的真相揭露彻底冲散，只剩下沉重和压抑。
张伟和悠悠已经完全石化，信息量太大，他们的大脑cpU彻底过载，只能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林浔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看着羽墨被一菲带走的方向，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他收回目光，扫了一眼剩下的人——曾小贤、吕子乔、关谷、展博、张伟、悠悠，还有刚刚扶着羽墨离开的一菲的空位。
“走吧。”林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平静得仿佛刚才那场情感风暴从未发生，“去小南国。我请客。”
曾小贤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或者吐槽的话，但看着林浔那双深不见底、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吕子乔也难得地没有嬉皮笑脸，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展博的肩膀。关谷担忧地看着3601的方向，又看看林浔，欲言又止。展博则是一脸担忧和不知所措，担忧地绞着手指。张伟和悠悠依旧处于震惊的余波中，茫然地跟着点头。
没有人有心情庆祝什么“回归”。
这顿饭，注定食不知味。
一群人沉默地跟在林浔身后，走出了3603。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又熄灭，明明灭灭的光线，映照着林浔挺直的、却显得异常孤寂的背影，也映照着身后众人脸上复杂的、沉重的表情。
3601的房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羽墨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以及一菲低沉的、安慰的话语。那声音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穿着门外每一个人的心。
林浔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电梯。他按了下行键，电梯门冰冷的金属光泽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属于湘君的阳光，被他亲手终结了。而留下的，是满地的狼藉和一颗破碎的心。
他知道。但他不在乎。
或者说，他选择不去在乎。
程序需要重启，冗余数据需要清除。即使这个过程，伴随着剧烈的、非理性的情感“错误”。在他的逻辑里，回归正轨，才是最优解。
电梯门缓缓打开，冰冷的白光倾泻而出，照亮了他深邃的眼底，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属于代码和逻辑的绝对理性。
……
门被轻轻敲响时，3601客厅里凝固般的寂静被打破了。胡一菲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林浔站在门外，身姿笔挺，手里提着两个精致食袋。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来完成一项寻常的任务。
一菲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却没有让开通道的意思。她的目光锐利，带着审视和一丝未消的责备。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保护性的警惕，眼神朝身后卧室方向瞥了一下。羽墨好不容易才哭到力竭，刚刚睡下没多久。
林浔将手中的袋子略微提起，声音平稳：“给你们带了晚餐。清蒸鲈鱼，白灼菜心，还有小米粥。她……应该需要吃点东西。”
一菲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份冰冷的体贴。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袋子，食物的温热透过纸袋传到她手上，与眼前这个人身上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
“谢了。”一菲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挡在门口，“东西我收到了，你……”
“一菲姐，”林浔打断她，目光越过一菲的肩头，看向客厅深处那扇紧闭的卧室门，“麻烦你，让我和秦羽墨单独谈谈。”
这不是一个请求，更像是一个经过权衡后做出的冷静决定。
一菲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林浔！你现在跟她谈什么？还嫌刺激她不够吗？你看看她刚才的样子！”她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又迅速压低，带着怒火，“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正因如此，才需要谈。”林浔的视线转回一菲脸上，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逻辑清晰得令人不适，“问题不会因为回避而消失。清晰的界定和认知，有助于她接受现实，减少不必要的内耗和痛苦。这是最优解。”
“最优解？你当这是在调试你的代码吗？！”一菲几乎要气笑了，但她看着林浔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深知跟他发脾气毫无用处。
如果换个人，她早就一个弹一闪过去了，但林浔终究不一样，他们认识了六年，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一菲，曾小贤，林浔三人是同时间段入住当时还叫文化佳园的爱情公寓，她见证着林浔从一个生人勿近，冷若冰霜的十五岁少年一步步成长到现在。
她了解林浔，知道他本质上并非残忍，只是在这种状态下，他的理性冷酷得如同手术刀。
她重重叹了口气，肩膀垮下来一点：“……你等着，我问问她。但她愿不愿意见你，我说了不算。”
林浔微微颔首：“当然。”
一菲关上门，提着还温热的食袋，心情复杂地走到羽墨的卧室门前，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回应。
一菲推开门。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羽墨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薄被下的身体似乎还在细微地颤抖。空气中弥漫着泪水的咸涩和心碎后的枯竭感。
“羽墨，”一菲坐在床沿，声音轻柔得不像她，“林浔来了……他说，想跟你谈谈。”
被子下的身体猛地一僵。
长时间的沉默，久到一菲以为羽墨又睡着了或者根本不想理会。
“……让他进来吧。”终于，羽墨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嘶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一种哀莫大于心死后的空洞。
“你确定？”一菲担心地问。
“确定。”羽墨慢慢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眶红肿，但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崩溃和混乱，而是一种被泪水洗刷过的、冰冷的麻木。她甚至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倔强的尊严。
一菲看着她这样子，心里更难受了，却也只能点点头：“好，我就在外面，有事立刻叫我。”她起身，出去叫林浔。
林浔走进客厅，他的存在仿佛自带一种降温效果，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凝滞。他走到客厅中央，站定，目光落在羽墨身上。
羽墨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面前茶几上的一道木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
一菲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轻轻关上门，留给他们一个看似私密的空间，但她肯定正竖着耳朵贴在门板上。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沉重得几乎能压垮人的呼吸。
林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清晰，像是在进行一场商业会谈的开场白。
“你好，秦羽墨小姐。”他开口，用词正式而疏离，“正式介绍一下，我是林浔。”
羽墨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对上了林浔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对湘君的爱恋、嗔怪或欣喜，只剩下冰冷的探究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湘君呢？”她问，声音嘶哑，却执拗地想要一个最直接的答案。
“沉睡中。”林浔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在报告一个服务器的状态。
“他还会回来吗？”羽墨追问，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会。”林浔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随即补充了精确的条件，“根据我们以往交替的规律以及当前我的主导状态评估，以后我每天大约会给他不超过四小时的窗口期可以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四小时……羽墨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爱上的那个人，以后就只是一个有限的、需要争分夺秒的租客。
她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讥讽笑容：“秦小姐？呵……林浔先生，你看起来，似乎很厌恶我？”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林浔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精准措辞。“并非厌恶。”
他否认道，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剖析，“我只是清楚，我的存在本身，对你而言就是一种持续的负面刺激。你的痛苦、困惑以及可能产生的怨恨，都是合乎逻辑的反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和情绪干扰，保持清晰的界限对双方都更有效率。”
“效率……”羽墨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感觉无比荒谬，“所以你是在用处理bug的效率，来处理我们是吗？告诉我，他……他一直在骗我？”
这是最让她心口滴血的问题。那些心动、那些承诺、那些眼神交汇时的火花，难道全是虚假的演出？
林浔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他平静地注视着她，给出了一个冷酷却或许真实的答案：“从结果上看，是的，他隐瞒了最关键的事实。
但本质上，他的情感体验对他自身而言是真实的。只是，那建立在并不完整的基础上。而且，我提醒过他，不止一次，让他向你和盘托出。但他恐惧失去，选择逃避和拖延。”
他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湘君行为背后的逻辑，却也冰冷地剔除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可能。
羽墨听着，心一点点沉入冰窖。原来连那些挣扎和偶尔的异常，都早有征兆，只是她被爱蒙蔽了双眼。
“呵呵……”她低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林浔先生。”她刻意加重了那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