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河深处,时空结构愈发扭曲混乱。
林枫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混沌光膜,艰难地抵御着无处不在的湮灭之力。越往深处,河水的粘稠度与侵蚀性呈指数级上升,四周不再是简单的星辰碎片,而是漂浮着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古老遗骸,有些是未知巨兽的骨骼,闪烁着幽暗不朽的光泽,有些则是破碎的宫殿残垣,凋刻着早已失传的道纹。
那丝微弱的召唤感,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异常坚韧,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时空源灯在识海中清辉流转,与那召唤共鸣,为他抵消了部分来自混乱时空的压力。
“系统,解析前方路径能量结构,寻找相对安全通道。”林枫在心中默念。此地环境太过险恶,仅凭自身感知已不足以应对。
【指令接收。启动“道源解析”权限。】
【解析中……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时空乱流”节点,建议规避。】
【左侧三千里外,存在“寂灭风暴”残余能量场,稳定性低。】
【右前方……探测到未知生命体反应,能级评估:仙王中期,状态:沉寂。建议远离。】
一道道清晰的信息反馈回来,系统以极高的效率,将前方看似毫无差别的浑浊河水与混乱虚空,解析出了详细的风险图谱。
林枫依言调整方向,如同在雷区中穿行,小心翼翼。有了系统的辅助,他前进的速度虽然不快,却最大限度地避免了直接撞击那些致命的危险区域。
然而,陨星河的凶险,远不止于此。
就在他绕过一团缓慢旋转的、由破碎法则形成的旋涡时,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宏大意志,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苏醒,猛地从陨星河外围的方向降临!这股意志冰冷、纯粹、充满了绝对的秩序性,与整个陨星河的混乱湮灭格格不入,其所过之处,连浑浊的河水都出现了短暂的“凝固”现象!
昊天神主!
他并未亲身进入,但他的无上意志,结合某种秘法,强行穿透了陨星河外围的屏障,锁定了林枫大致所在的这片区域!
“林枫!你以为躲入这归寂之地,便能逃脱秩序的铁律吗?”
神主的声音不再是平和的宣判,而是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后的真正怒意,如同亿万道雷霆同时在林枫的心神中炸响!
轰隆!
林枫周身的光膜剧烈扭曲,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刚刚稳定下来的伤势险些再次恶化!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眼中充满了骇然。这就是道祖级存在的恐怖吗?相隔无尽遥远,仅凭一道意志,就有如此威能!
“交出碎片,皈依秩序,是你唯一的生路!”神主的意志如同天穹压下,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否则,本主便引动秩序本源,将这片区域,连同你,一同……彻底镇压!”
话音落下,林枫感到周围的虚空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那些原本混乱无序的法则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朝着某种“规范”的结构靠拢!浑浊的河水流动变得迟滞,其中的湮灭之力似乎在被一种更高级的力量强行“梳理”和“驯服”!
神主竟在以无上神通,远程改变陨星河局部的规则,欲将其暂时转化为适合秩序力量发挥的“领域”!
“不好!”林枫脸色大变。一旦让对方成功,他在这陨星河中唯一的依仗——环境优势将荡然无存!届时,他便是瓮中之鳖!
必须阻止!或者,立刻远遁!
他想也不想,全力催动“一念时空”,身形变得模糊,就要不顾消耗地进行长距离空间跳跃。
“禁锢!”
冰冷的意志如同法则律令。林枫周围刚刚荡起的时空涟漪,如同被冻住一般,瞬间平息!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的秩序镇压之力,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诞生,如同无形的神金枷锁,层层叠叠地缠绕而来,要将他彻底锁死在这片正被“秩序化”的区域!
咔嚓!卡察!
林枫体表的混沌光膜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感觉自身的仙元运转都变得无比晦涩,大道法则被压制,连思维似乎都要陷入停滞。
“解析!快解析这秩序镇压的结构弱点!”林枫在心中狂吼,将希望寄托于刚刚升级的系统。
【道源解析启动……目标:超远程秩序本源镇压场。】
【分析中……检测到核心秩序节点一百零八处,能量传输通道三千六百条……结构复杂,蕴含道祖级法则真意……】
【解析进度1%……2%……速度缓慢!警告,宿主正承受巨大压力,系统能量加速消耗!】
系统的反馈让林枫心头一沉。解析速度太慢了!恐怕没等解析出结果,他就要被彻底镇压!
难道真要动用最后底牌,强行催动时空源灯本体,或者让系统再次爆发?那样做的后果,很可能是同归于尽,或者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就在这危急万分之际——
“吼——!”
一声充斥着愤怒与不满的古老咆哮,从陨星河的更深处传来!这咆哮并非实质音波,而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冲击,蕴含着对“秩序”入侵本能的排斥与敌意!
是之前那条星骸兽,或者其他更强大的存在!
随着这声咆哮,原本被神主意意志强行“梳理”的混乱法则,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再次变得狂暴起来!浑浊的河水掀起滔天巨浪,无数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疯狂冲击着那正在成型的秩序领域!
轰!轰!轰!
无形的碰撞在虚空中激烈进行。神主的秩序之力固然强大,但在这陨星河深处,毕竟是客场作战,面对整个环境本能的反扑,那秩序领域的扩张速度顿时一滞,施加在林枫身上的镇压之力也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机会!
林枫眼中精光爆射,不顾一切地燃烧精血,将刚刚恢复不多的仙元连同对“混沌秩序”的领悟尽数灌注于双腿。
“破!”
他怒吼一声,周身混沌气猛烈爆发,强行挣开了一丝束缚,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召唤感传来的、也是星骸兽咆哮传来的更深处方向,电射而去!
“冥顽不灵!既然如此,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秩序本源!”
神主的意志中怒意更盛,似乎没想到这陨星河内的存在竟敢阻挠他,更没想到林枫还能挣脱。他不再试图缓慢转化领域,而是选择了更直接、更霸道的方式!
嗡!
林枫身后的虚空,骤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并非空间裂缝,而是法则的裂痕!从那裂痕之中,涌出的不再是寻常的秩序神光,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由无数秩序神链交织而成的金色海洋虚影!
这海洋无边无际,每一滴“海水”都是最精纯的秩序本源所化,每一道波浪都蕴含着镇压诸天、规范万道的无上伟力!这是昊天神庭统治仙界的根基,是神主大道显化的部分实体——秩序本源之海的投影!
虽然只是一道投影,但其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陨星河这片区域都为之失声!连那些暴动的混乱法则和湮灭之力,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镇!”
一字吐出,如同大道天音。那金色的秩序本源海洋投影,携带着碾碎星辰、重定地火水风的恐怖力量,朝着林枫逃亡的方向,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压落而下!
这不是针对个人的攻击,而是针对这片区域的法则层面的彻底清洗与覆盖!神主要以绝对的力量,将这片区域的一切,包括林枫,包括那些敢于反抗的陨星河生灵,全部碾碎、同化,重归秩序!
“完了!”林枫感受到身后那毁天灭地、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恐怖力量,心中第一次涌起了绝望。这种层次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目前所能应对的极限!即便有时空源灯,有系统,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速度!再快一点!他疯狂压榨着自身的每一分潜力,朝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召唤源头冲去。那里,似乎有一片不同于周围浑浊河水的、散发着澹澹银白色光辉的区域。
然而,秩序本源海洋投影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常规时空,与他的距离在急速拉近!那恐怖的镇压之力,已经让他周身的混沌光膜彻底崩碎,肉身开始龟裂,神魂如同被置于磨盘之下,即将粉碎!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
休!
一道银灰色的光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枫与那压落的金色海洋之间。
那光芒初时极小,随即迅速扩大,化作一面巨大无比、表面布满无数孔洞、如同蜂巢般的奇异“盾牌”。这盾牌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不断生灭的时空气泡构成,散发着与陨星河同源,却又更加深邃古老的“归寂”气息。
秩序本源海洋的投影,轰然撞击在这面巨大的时空蜂巢盾牌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绚烂的能量对冲。
那足以碾碎仙王的秩序本源之力,在接触到时空蜂巢盾牌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无数生灭的时空气泡悄然分解、吸收、湮灭!金色海洋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澹、稀薄!
与此同时,一个更加苍老、更加古老,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意念,缓缓响起,回荡在这片虚空:
“外来的……秩序……”
“这里……是……归寂之地……”
“非你……撒野……之所……”
“退……去……”
随着这意念响起,那面时空蜂巢盾牌猛地银光大盛,一股远超之前的“归寂”之力爆发,反向朝着那秩序本源海洋的投影以及其来源的法则裂缝冲击而去!
轰!
无形的碰撞在更高维度进行。那道被神主强行打开的法则裂缝,剧烈震荡,边缘处开始崩碎!金色的秩序本源海洋投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迅速消散!
“哼!”
遥远的秩序圣山,神宫之内,端坐于神座之上的神主本体,发出一声闷哼,周身流转的秩序神光都紊乱了一瞬。他投射出的那道意志,更是如同被利刃斩断,瞬间收了回去。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疑的神色。
“那是……‘寂灭尊者’的气息?它竟然还活着?而且……在庇护那个人类小子?”
神主目光穿透无尽虚空,望向陨星河深处,眼神变幻不定。林枫身上的“超脱之器”碎片他志在必得,但若因此惊动了陨星河深处那些真正古老而恐怖的存在,甚至引发它们的敌意,那代价可能远超预期。
“也罢,便让你再多活片刻。”神主冷冷自语,收敛了气息,“待本主准备好万全之策,再来取你性命与造化!林枫,你逃不出秩序的手掌心!”
……
陨星河深处,那片银白色光辉的边缘。
林枫重重地摔落在由某种银色沙砾构成的“河床”上,浑身浴血,气息奄奄。最后时刻,那面时空蜂巢盾牌虽然挡住了绝大部分秩序本源的镇压之力,但逸散的冲击波,依旧让他伤上加伤,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那是一片奇异的区域,河水在这里变得清澈了许多,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色光辉。河床上的银色沙砾,蕴含着精纯的时空之力。而在区域中心,隐约可见一座由无数时空气泡包裹着的、若隐若现的古老殿宇轮廓。
那强烈的召唤感,正是从殿宇中传出。
而在他前方不远处,虚空荡漾,之前那条提醒过他的星骸兽缓缓浮现。在星骸兽的头顶,站着一个身形佝偻、披着破烂灰袍、手持一根扭曲木杖的老者虚影。
老者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蕴含了万古的寂灭,深邃得让人心悸。他正静静地“看”着林枫。
刚才那面挡住神主一击的时空蜂巢盾牌,以及那苍老的意念,显然便是出自这位“寂灭尊者”之手。
星骸兽传递过来一股意念,带着些许得意:“尊者……救了你……陌生的……‘源’……”
林枫挣扎着想站起身行礼,却牵动伤势,再次咳血。
那寂灭尊者的虚影,目光落在林枫身上,特别是他识海中的时空源灯以及那冥冥中的系统气息上停留了片刻,苍老的意念再次缓缓响起:
“奉余的……传承者……”
“还有……‘源’的……碎片……”
“难怪……能引动……外面的……秩序疯狗……”
“小子……你的到来……”
“是巧合……”
“还是……‘命运’……又一次……无聊的……拨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