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沙砾铺就的河床,流淌着清澈的时空之水。这片被寂灭尊者力量笼罩的区域,仿佛是狂暴陨星河中唯一的宁静港湾。然而,林枫的状态却与这份宁静格格不入。
他瘫倒在银沙之上,浑身浴血,肉身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最深的地方几乎可见玉骨。仙元彻底枯竭,识海也因过度催动和方才的恐怖镇压而变得暗澹无光,神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在昏迷的边缘徘回。
油尽灯枯。
这是他修行以来,受伤最重,也是最接近死亡的一次。道祖级存在的含怒一击,哪怕只是被余波扫中,其恐怖也远超想象。
寂灭尊者的虚影依旧静静地站在星骸兽的头顶,那双蕴含万古寂灭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林枫,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再传递意念。似乎救下林枫,只是出于对“秩序”入侵的本能排斥,至于林枫本身是死是活,他并不关心。
星骸兽低吼一声,巨大的头颅蹭了蹭寂灭尊者的虚影,传递出一股带着询问意味的意念。
“……他……‘源’……很重要……”
寂灭尊者沉默片刻,苍老的意念才缓缓波动:“生机……如烛火……能否……延续……看他……自身……造化……”
就在这时,林枫识海深处,那因为能量过度消耗而变得暗澹的系统核心,忽然再次亮起了微弱的混沌光芒。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濒临道灭。】
【环境分析:高浓度纯净时空之力,蕴含微弱寂灭道则。】
【启动紧急修复协议……调用备用能源……】
【连接“道源解析”权限……分析宿主伤势……】
【道基受损度79%,神魂完整度62%,仙元枯竭……】
【推演修复方案……方案生成:引导外部时空之力与寂灭道则,模拟“时空轮回”,加速伤势愈合,需消耗系统本源能量3%。】
【警告:动用本源能量将导致“道源解析”等功能暂时受限,修复周期延长。是否执行?】
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意念,强行将林枫几乎沉沦的意识唤醒。
“执……行!”林枫用尽最后一丝神念,做出了回应。
嗡!
系统核心猛地一颤,那混沌光芒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极其细微、却蕴含着玄奥生机的流光,融入林枫近乎崩碎的大道仙基之中。
下一刻,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以林枫为中心,周围那些清澈的、散发着银光的时空之水和河床上的银色沙砾,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丝丝缕缕的精纯时空之力被抽取出来,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寂灭尊者虚影周围自然弥漫的那丝“寂灭”道则,也被系统巧妙地引动了一丝,融入那时空之力中。
时空轮回,并非真正的逆转时空,而是一种模拟其意境的高阶修复术。在时空之力的滋养下,林枫肉身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破碎的骨骼重新接续,干涸的经脉中重新生出了微弱的仙元。而那丝寂灭道则,则如同最好的“镇静剂”和“净化剂”,抚平了他神魂的创伤,并将体内残余的、躁动的秩序之力彻底中和、湮灭,化为最本源的养分。
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但效果显着。林枫的气息从微不可察,逐渐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
寂灭尊者的虚影,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澹的讶异。
“这种……修复方式……并非奉余……的手段……”
“是‘源’碎片……自身的……能力么……”
“有趣……”
时间在这片宁静的区域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林枫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那片银辉朦胧的天空,以及不远处,那站在星骸兽头顶的佝偻虚影。
他立刻内视己身。伤势恢复了大约三成,最致命的道基裂痕被稳定住,仙元也恢复了一两成,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已有了自保和行动之力。只是系统因为消耗了本源能量,界面变得有些暗澹,“道源解析”等功能果然暂时无法动用,陷入了某种“冷却期”。
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身体依旧传来阵阵虚弱感,但还是对着寂灭尊者的方向,郑重地行了一礼。
“晚辈林枫,多谢尊者救命之恩!”
无论对方出于何种目的,这份恩情是实实在在的。
寂灭尊者的虚影微微动了动,苍老的意念传来,依旧断断续续,却比之前清晰了一丝:“不必……谢我……驱除……秩序……本分……”
“你身上……奉余的灯……‘源’的碎片……还有……那驳杂的……秩序味道……”
“奇怪的……组合……”
林枫心中一动,对方果然看出了他大部分的底细。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了解真相的机会,恭敬问道:“敢问尊者,您所说的‘源’,究竟是何物?与奉余道主,又有何关联?外面的昊天神主,似乎对此物极为渴望。”
寂灭尊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回忆久远的过去。
“……‘源’……乃万物之始……亦为……万道之终……传说……触及……超脱之秘……”
“奉余……曾得……一块……较大的……碎片……借此……窥得……无上大道……成就道祖……乃至……半步超脱……”
“然……‘源’之力……岂是易控……他后来……似乎……遇到了……麻烦……将碎片……剥离……分散……踪迹成谜……”
“外面那条……秩序疯狗……青冥……以及……一些……躲在暗处的……老鼠……当年……不过是……奉余座下……听讲的……童子、仆从……侥幸得了……些许皮毛……便妄图……复刻奉余之路……可笑……”
林枫听得心神震动。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信息量巨大!系统(超脱之器碎片)的来历比想象中还要惊人。奉余道主竟然是因此成就道祖,甚至半步超脱!而昊天神主、青冥仙王之流,当年不过是奉余座下的童仆?他们背叛奉余,难道就是为了抢夺这“源”的碎片?
“那尊者您……”林枫看向寂灭尊者。
“……我……非奉余一脉……乃此地……原生之灵……执掌……寂灭……”
“漫长岁月前……与奉余……有……一面之缘……论道……三载……”
“他离去前……曾言……未来……或有身负‘源’力者……至此……带来……变数……或为……契机……”
寂灭尊者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枫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微不可察的期待。
“你……或许……便是……那个变数……”
林枫愣住了。奉余道主在无数岁月前,就预料到他的到来?这……这就是因果?还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布局?
他感觉一张笼罩了万古的巨大迷雾,正在他面前缓缓揭开一角,而他自己,似乎早已身处这迷雾的中心。
“晚辈实力低微,恐负道主与尊者所望。”林枫苦笑道。他现在连神主的一道投影都抵挡不住,何谈什么变数与契机?
“……力量……可修……境界……可悟……”
“你之根基……混沌为底……已得……‘源’碎片认可……又有时空……寂灭……秩序……诸多旁支……看似驳杂……实则……蕴含……无限可能……”
“奉余当年……亦是从微末……一步步……走出……”
寂灭尊者的意念中,似乎多了一丝鼓励。
“此地……时空之水……寂灭沙……可助你……疗伤……修行……”
“那座……时空殿宇……乃奉余……当年……暂居之所……留有……他一道……时空烙印……”
“你可……入内……参悟……能得……多少……看你……自身……”
说完,寂灭尊者的虚影缓缓消散,似乎与脚下的星骸兽融为了一体。星骸兽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沉入银色的河床之下,消失不见。只留下林枫一人,站在这片奇异的时空净土之中。
林枫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得到的惊人信息,心潮澎湃。
奉余道主的预言,寂灭尊者的认可,自身背负的“源”之碎片,以及外面虎视眈眈的昊天神主……
压力巨大,但前路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看向区域中心那座被时空气泡包裹的古老殿宇,眼中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奉余道主留下的时空烙印!
这无疑是眼下能最快提升他实力的机缘!尤其是在他初步领悟了“一念时空”之后,若能得奉余道主亲自留下的烙印指点,其效果不可估量!
他不再犹豫,迈开步伐,踏着银色的沙砾,朝着那座时空殿宇走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磅礴而精纯的时空道韵。殿宇并不宏伟,甚至有些残破,由一种不知名的银色石材构筑而成,表面流淌着如水波般的光泽。那些包裹着殿宇的时空气泡,每一个都映照着不同的时空片段,生灭不定。
当他走到殿宇那扇虚掩着的、同样由时空之力凝聚而成的大门前时,一股熟悉的共鸣感从殿内传来,与他识海中的时空源灯交相辉映。
林枫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伸手推开了那扇时空之门。
没有阻力,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殿内一片空旷,唯有中央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璀璨夺目的银色光团。光团之中,隐约可见一道盘膝而坐的虚幻身影,缥缈出尘,仿佛存在于过去,又仿佛存在于未来,周身环绕着无穷无尽的时空道则。
正是奉余道主留下的一道时空烙印!
当林枫踏入大殿的瞬间,那道虚幻身影似乎“看”了过来。没有言语,只是一道纯粹无比的时空道韵,如同醍醐灌顶般,直接涌入林枫的识海!
轰!
林枫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了一个由纯粹时空法则构成的奇异世界!
在这里,他“看”到了时间的起点与终点,看到了空间的折叠与延伸,看到了因果线的纠缠与断裂,看到了无数平行世界的生灭……奉余道主对于时空大道的理解,以一种最直接、最本源的方式,向他敞开!
他之前修炼《时空道典》的诸多困惑、滞涩之处,此刻纷纷豁然开朗!对于“一念时空”神通的种种运用技巧、变化之道,也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这不仅仅是传承,更是一次洗礼,一次对他时空大道根基的重塑与升华!
他不由自主地盘膝坐下,沉浸在这无上的时空道韵之中,忘却了身上的伤势,忘却了外界的追杀,忘却了一切。
识海中,时空源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灯焰猛烈燃烧,变得更加凝实、璀璨。他体内那恢复了一两成的仙元,自行按照《时空道典》的终极奥义开始运转,与外界精纯的时空之力交融,不断壮大、提纯。
他的气息,开始稳步攀升。
玄仙初期的瓶颈,在这浩瀚的时空道韵冲击下,悄然松动。
与此同时,在他沉浸在悟道中时,他体内那沉寂的系统,虽然核心功能暂时受限,但其最本源的、与“超脱之器”相关的本质,也在 passively(被动地)吸收着这片时空中残留的、属于奉余道主的气息,进行着缓慢而持续的自我修复……
在这陨星河深处的时空殿宇内,一场属于林枫的造化,正在悄然进行。
而外界,因神主法旨而掀起的、席卷仙界的巨大风暴,依旧在持续发酵。无数强者汇聚陨星河外围,各显神通,试图突破险地,寻找那价值无量的“秩序源晶”和进入“万法源池”的机会。
风暴眼,却在这片诡异的宁静中,积蓄着颠覆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