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耶斯博士看着周围这些陌生却充满力量和安全感的士兵,看着他们专业而高效的运作,一直紧绷的最后那根弦终于彻底崩断。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如同决堤般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微微颤抖着,那是压抑了太久恐惧与绝望后的释放。
伊万和玛利亚也相互搀扶着下了车。伊万将他那挺象征着他火力手身份的、打空了所有弹药却依旧不离不弃的mk48 mod 0通用机枪,如同放下一位老战友般,轻轻地、却带着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放在了地上。玛利亚则默默地靠在全地形车布满弹孔的车门上,闭上眼睛,抓紧这来之不易的、真正的安全时刻,进行深度休整。
林志豪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支小队——龙云,背上渗着血,脸色苍白,却眼神依旧坚定;伊万,额头带伤,浑身血污,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的巨熊;玛利亚,腿上重伤,疲惫不堪,却依旧站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倒的寒松;还有车上那个昏迷的、生死未卜的李卓,以及那个精神几乎崩溃的科学家。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低沉而有力的话:“先处理伤口,补充水分和能量。所有事情,等你们缓过来再说。”他随即转向其他正在待命的队员,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果断:“剃刀,墓碑,协助铁锤和毒蛇进行医疗处理!扳手,全面检查车辆,补充燃油和冷却液,评估能否自行撤离!渡鸦,启动所有被动传感器,无人机升空进行外围巡逻,我要这农场周围五公里内连只土拨鼠的动静都一清二楚!”
“是,酋长!”
“明白!”
“立刻执行!”
詹姆斯、汉斯、皮埃尔等人立刻高声应命,迅速而有序地行动起来。专业的战场默契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詹姆斯和汉斯上前,搀扶住伊万和玛利亚,向主屋旁的临时休息点走去。皮埃尔则拿着工具箱,开始仔细检查那辆几乎报废的全地形车,嘴里啧啧有声,不知是在感叹车辆的顽强还是损毁的严重。
龙云在林志豪的搀扶下,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那栋亮着昏暗灯光的主屋。他的目光扫过农场外围正在紧张布防的队员们,看到了詹姆斯那标志性的、在灯光下泛着青茬的头皮,看到了汉斯那总是带着温和笑容、此刻却写满严肃与关切的脸,看到了皮埃尔蹲在车边、熟练地使用着各种专业工具的背影……
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温暖和安全感,如同潮水般缓缓漫过他早已被血腥、背叛和死亡冻僵的四肢百骸,浸润着他干涸龟裂的灵魂。
秘鲁,凯门鳄废弃农场。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浸透了这片位于两国边境缓冲地带的荒芜之地。只有农场中央区域,几盏大功率氙气灯发出刺眼惨白的光,硬生生在一片混沌中切割出一个短暂的安全区。光线的边缘之外,是无尽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
两辆“掠夺者”proxima Lt型mRAp,涂着哑光沙漠黄涂装,如同两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呈犄角之势封锁了农场唯一像样的入口。它们庞大的身躯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车顶上,m2hb-qcb重机枪在“协同侦察作战系统”(cRowS)的精密控制下,以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进行着持续性的360度扫描,冰冷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承诺。更引人注目的是短翼挂架上那两具“矛头”微型导弹发射筒,在灯光下泛着复合材料的幽光,它们是这片临时安全区的终极威慑。
穿着multicam全地形迷彩、佩戴着pVS-31四目夜视仪的“昆仑”安保队员,如同幽灵般散布在农场外围的断墙、废弃的农机骨架以及临时搭建的简易了望塔上。他们沉默、高效,构筑起一道立体的、密不透风的防御圈。偶尔,他们战术背心上微小的红外识别章会在夜视仪视野中闪烁一下,确认着彼此的位置,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的动静。
主屋——一栋饱经风霜、仿佛随时会在夜风中散架的木结构长条形建筑——是这片光明的核心。破损的窗户被快速安装的军用防弹板封死,屋顶上架设的卫星通讯天线和全向电子传感器如同警惕的触角,延伸向未知的夜空。屋内,混杂着消毒水、汗液、尘土和一丝铁锈般血腥味的气息,构成了战地特有的背景音。
龙云赤裸着上身,坐在一个充当临时座椅的、印有模糊化肥标志的金属桶上。他精悍的躯体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新的覆盖着旧的,如同某种残酷的勋章。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背部那道从右肩胛骨斜向左下腰际的撕裂伤,皮肉在泥水和汗液的长时间浸泡下已经发白、外翻,边缘肿胀,散发着轻微但不祥的异味。
汉斯半蹲在他身后,眉头紧锁,手中拿着的手术剪小心翼翼地剪开与伤口黏连在一起的、浸透了暗红与黑褐色污渍的旧敷料。他的动作稳定而专业,但当他完全看清伤口全貌时,呼吸还是不由得微微一滞。
“深度感染,异物残留,肌肉组织有局部坏死迹象。”汉斯的声音低沉,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判断力,他打开一个无菌野战手术包,取出大号碘伏棉球,“必须彻底清创,缝合不可避免。过程会非常痛苦,幽灵。”
龙云没有回应,只是抓起脚边半瓶打开的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大口,清凉的液体短暂地滋润了他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喉咙。随后,他抓起旁边汉斯准备好的一截干净软木,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用牙齿死死咬住,然后向汉斯点了点头,眼神锐利而平静,示意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