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的秋晨总裹着化不开的雾,煤场的铁皮棚在雾中浮得像块沉铁,每一次呼吸都能吸进带着煤尘的湿冷空气,呛得人胸腔发紧。澹台?蹲在煤堆旁,指尖反复划过安全帽上的反光条——那是昨天特意给老张新贴的,内侧用马克笔描的“盼”字被煤尘染得发暗,却依旧能看出书写时的用力。她刚把保温桶里的豆浆倒进搪瓷碗,碗沿还沾着上回没洗干净的煤渍,就听见身后传来“哐当”一声脆响,是矿灯撞在铁架上,打破了晨雾的寂静。
“澹台姐,张叔今天没来?”穿蓝色工装的志愿者姑娘跑过来,马尾辫上还沾着草屑,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她叫张盼,上周才在澹台?的帮助下认回老张——那个总在休息时摩挲着一枚生锈发卡的老矿工,是她失散了整整十八年的父亲。此刻她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里面是她连夜绣的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线还偶尔跳出轮廓,却唯独把“盼”字绣得格外工整,每一针都像是在倾诉这些年的思念。
澹台?摇摇头,目光不自觉地扫过煤场入口,那里只有浓雾在缓慢流动,把远处的塔吊变成模糊的剪影,钢丝绳上挂的煤斗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洒下的煤屑在雾里闪成细碎的星点。“往常这时候,老张早该扛着铁锹出现了,你听,”澹台?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熟悉的声音,“他鞋跟敲在水泥地上的节奏,就像在数着步数,一步一步,特别有规律。”
“会不会是……”张盼的声音突然发颤,话没说完,就猛地蹲下身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昨天才鼓起勇气跟父亲说了第一句“爸”,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却让老张红了眼眶。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自己包里也藏着一枚发卡,和他珍藏的那只一样,都是母亲当年亲手做的——塑料花瓣上的裂痕都在同一个位置,那是小时候她不小心摔在地上留下的印记。
澹台?拍了拍她的背,指尖触到姑娘工装口袋里的硬壳本,是一本泛黄的旧相册,边角已经卷起,封皮上的图案也模糊不清。前天张盼偷偷给她看过,最后一页贴着张泛着黄晕的照片: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一枚发卡,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身后是模糊的煤场大门,门框上的“镜海市第三煤场”几个字依稀可见。“再等等,老张可能去买早饭了,他不是总说巷口那家的油条好吃嘛。”澹台?嘴上这么安慰着,心里却揪得发紧——老张的矿灯还好好地挂在棚子的挂钩上,灯盖内侧刻的“盼儿”二字,被岁月磨得只剩浅痕,却依旧能辨认出来。
雾渐渐薄了些,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煤场的宁静。澹台?猛地站起身,眼睛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里升起一丝期待,可看清来人后,期待又沉了下去——骑摩托的是煤场的老调度员,姓周,脸上有道醒目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脸颊,据说是年轻时在矿下作业时被顶板砸伤留下的。他把车停在铁门前,车轮碾过地上的煤渣,发出“咯吱”的声响,然后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澹台,这是老张托我给你带的。”
盒子打开的瞬间,澹台?的呼吸顿住了——里面是块打磨得光滑的煤精石,被雕成了星星的形状,上面刻着极小的“谢”字,笔画纤细却清晰。“他昨天找到我,说多亏你帮着找着闺女了,没什么能报答的,就把这个给你。”周调度员挠了挠头,脸上的刀疤在晨光里泛着红,眼神有些闪躲,“还说……要是今天他没来,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你知道该给谁。”
张盼突然冲过来,手指轻轻抚过煤精石上的刻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石头上,晕开一小片黑色的印记。“这是我小时候刻的!”她哽咽着说,声音因为激动而断断续续,“我八岁那年,爸教我在煤块上刻星星,说这样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可后来……后来我就找不到家了。”
就在这时,雾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喊,打破了这短暂的温情。澹台?抬头,看见几个穿橙色工装的人扛着担架跑过来,步伐匆忙,担架上盖的白布被煤尘染成了灰黑色,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刺眼。
“是老张吗?”张盼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却被其中一个人拦住。那人戴着防尘口罩,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声音沙哑:“我们在三号煤仓发现他的,人已经……”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可张盼却像被钉在原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她看着担架上凸起的轮廓,突然想起昨天父亲给她看的旧棉袄,肘部的补丁是母亲亲手缝的,针脚像一条蜿蜒的河,穿过岁月的褶皱。她疯了一样冲过去想掀开白布,却被澹台?死死拉住,“别,盼儿,让他走得干净点,别让煤尘再弄脏他了。”
澹台?的声音也在发抖,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担架旁的矿灯上——那不是老张的,老张的矿灯编号是“028”,而这盏灯上的编号,模糊中能看出是“073”。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抓住周调度员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周调度员皱起了眉:“周哥,三号煤仓昨天不是停工维修了吗?老张去那儿干嘛?他明明知道维修期间禁止任何人进入!”
周调度员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他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啊,他昨晚跟我说要去检查设备,我以为……我以为只是在外面看看,没多想。”
“不对!”张盼突然喊道,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线索,她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上面是她和父亲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凌晨两点发的:“盼儿,爸找到你妈当年藏的东西了,明天给你看,是关于你妈的重要线索。”她猛地抬头,眼睛通红地看向煤场深处那排废弃的老煤仓,声音带着哭腔:“我妈当年就是在三号仓附近失踪的!爸肯定是去那儿找线索了,他肯定还在里面!”
澹台?的心沉了下去,像被一块煤石压着。她想起上周老张喝醉时说的话,那时他抱着酒瓶子,眼神浑浊,说当年矿难后,有人看见他妻子抱着个布包跑进了老煤仓,从此就再也没出来。这些年,老张总在煤仓周围转悠,手里的铁锹磨坏了十几把,别人问起,他就说在“找回忆”,可谁也不知道,他找的是妻子的踪迹。
就在这时,担架上的白布突然动了动,幅度很小,却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有人都僵住了,空气仿佛凝固,澹台?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伸手轻轻掀开白布的一角——不是老张。那人脸上盖着顶旧安全帽,帽檐下压着的头发花白,而老张的头发虽然也有白丝,却不是这样的状态。
“这是谁?”澹台?的声音发哑,喉咙里像是卡了煤尘。
穿橙色工装的人摘了口罩,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是我们的实习生,叫小林,昨天偷偷进了三号仓,说是想找块老煤标本做研究。结果仓顶的支护突然塌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手里还紧紧攥着这个。”那人递过来一个东西,是个绣着“安”字的荷包,布料已经发黑,边缘也有些磨损,却和澹台?家里那只祖传的荷包样式一模一样,那是她外婆传下来的,上面的绣法是当地独有的。
张盼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破了晨雾:“这是我妈绣的!我见过照片!小时候家里有一张我妈拿着这个荷包的照片,我记得这个绣法!”她一把抓过荷包,指尖颤抖地摸向里面,触到一个硬东西,倒出来一看,是枚银戒指,内侧刻着“张”和“李”两个字——是她父母的姓氏,父亲姓张,母亲姓李。
“必须去三号仓!”张盼把荷包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转身就往老煤仓的方向跑。澹台?想拉住她,却被周调度员死死拦住:“不行!绝对不行!三号仓的支护已经塌了一半,现在进去就是送死!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坍塌!”
“我爸可能还在里面!”张盼的声音带着哭腔,马尾辫因为奔跑的动作甩得厉害,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在布满煤尘的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他凌晨还发消息说找到东西了,肯定还在里面,我不能丢下他!十八年了,我终于找到他,不能再失去他!”
澹台?看着姑娘通红的眼睛,那里面的绝望和执着,让她想起自己当年找失散弟弟的心情——那种明知可能失望,却还是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执念,像一根绳子,紧紧拴着心脏。她咬了咬牙,从棚子下抄起一把铁锹,握在手里:“我跟你去,周哥,你现在立刻去叫救援队,让他们带上生命探测仪和救援设备,越快越好!”
周调度员急得直跺脚,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脸上的刀疤在晨光下绷得更紧:“你们疯了?那仓子几十年没维护了,墙体早就松动了,随时可能塌!你们这是去送死!”
“那是我爸!”张盼吼道,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嘶哑,“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到他!”
澹台?拍了拍周调度员的肩膀,眼神坚定:“周哥,我们就到门口看看,不往里走太深,确认一下情况就出来。你快去叫人,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老张要是出事,我们谁都良心不安。”说完,她不再理会周调度员的阻拦,跟着张盼冲进了晨雾里,两人的身影很快就被浓雾吞没。
老煤仓的砖墙爬满了藤蔓,绿色的枝叶间夹杂着黑色的煤渍,像一道道凝固的泪痕。张盼跑到三号仓门口,双手用力推着锈迹斑斑的铁门,门轴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像是随时要散架。“爸!爸你在里面吗?”她喊着,声音在空旷的煤仓里回荡,激起一阵粉尘,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晨光里飞舞。
澹台?举着手机照明,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光束里的煤尘像飞舞的萤火虫。突然,她的目光顿住了,地上有一串清晰的脚印,是老张常穿的胶鞋印,尺码和纹路都对得上,朝着仓内深处延伸,消失在黑暗里。“他进去了。”她拉了拉张盼的衣角,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谨慎,“我们小心点,别碰任何东西,这里的支护不稳定,尽量轻一点。”
两人顺着脚印往里走,煤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煤尘的呛味,吸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疼。张盼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里的荷包被汗水浸得发潮,布料紧紧贴在掌心。突然,她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倒,澹台?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她。就在这一瞬间,澹台?的目光落在了地上——有个东西在手机光的照射下反光,是老张的矿灯,灯还亮着,微弱的光束照在前方的煤堆上,像是在指引方向。
“爸!”张盼挣脱澹台?的手,朝着煤堆冲过去,在煤堆旁跪下,双手不停地刨着煤块,指甲缝里很快就塞满了煤尘,甚至渗出了血丝,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用力地挖着。澹台?也蹲下来帮忙,指尖很快被磨得发红,粗糙的煤块硌得手生疼。
就在这时,张盼的手突然顿住了,她摸到一个硬东西,从煤里小心翼翼地抠出来一看,是个铁皮盒,上面刻着“李家”两个字,字体有些模糊,却能辨认清楚。“是我外公家的盒子!我小时候见过,我外公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张盼的声音发抖,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不听使唤,她慢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叠信纸,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最上面一张是她母亲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潦草,显然是匆忙写下的:“明哥,矿上的支护有大问题,我已经跟上面反映了,可他们根本不管,还威胁我。我带着盼儿先走,在我们当年定情的老地方等你,你一定要小心,别被他们发现异常。”
澹台?刚想说话,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仓顶的石块在往下掉,伴随着墙体开裂的声音,整个煤仓都在轻微晃动。“不好,要塌了!我们快出去!”她一把拉住张盼的胳膊,就要往外跑,却看见张盼突然转身,朝着煤堆深处跑去,眼神里满是决绝。
“我爸还在里面!”张盼喊道,手指着远处的一道缝隙——那里有一只手露在外面,戴着老张常戴的那只旧手套,手套上的补丁她记得清清楚楚,是她上周帮父亲缝的。
澹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也顾不上危险,跟着冲过去,和张盼一起搬开压在那只手上的煤块,煤块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当老张的脸露出来时,张盼的眼泪瞬间决堤——父亲的额头上渗着血,脸上布满了煤尘,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还紧紧攥着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枚和张盼手里一模一样的发卡,塑料花瓣上的裂痕清晰可见。
“盼儿……”老张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气若游丝,“找到……你妈……的线索了……在……在那个山洞里……”他想抬手摸摸女儿的脸,手指动了动,却没力气,手重重地垂了下去,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就在这时,仓顶传来更响的轰鸣声,大量的石块和泥土开始往下掉,澹台?一把抱住张盼,扑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石块砸在她们身边,发出“砰砰”的巨响,煤尘呛得人喘不过气,视线也变得模糊。突然,一道强光射了进来,穿透了黑暗和粉尘,是救援队的探照灯,伴随着救援队员的呼喊声:“里面有人吗?听到请回答!”
老张被抬出煤仓时,身体已经冰凉,没有了呼吸。张盼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父亲的矿灯,眼泪一滴滴落在灯盖上,把“盼儿”二字泡得发亮,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澹台?蹲在她身边,手里攥着那只铁皮盒,心里像被沉重的煤块压着——她想起上周老张跟她说的话,那时他脸上带着憧憬的笑容,说等找到妻子的线索,就带着女儿离开煤场,去南方看海,看看那些从来没见过的蓝色海浪。
周调度员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敢看向张盼和澹台?。澹台?突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周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从一开始你就不对劲,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周调度员的眼神闪烁,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脸上的刀疤在夕阳下显得有些狰狞:“我……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就是担心你们的安全。”
“担心我们的安全?”澹台?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吸引了周围矿工的目光,“三号仓明明在维修,为什么实习生能进去?还有,老张凌晨去仓里,你为什么不拦着?你明明知道那里面有多危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张要去,甚至是你让他去的?”
张盼突然抬起头,抹了把眼泪,眼神里带着一丝狠厉,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传来她和父亲昨天的通话录音:“盼儿,周调度员说,他知道你妈当年藏东西的地方,让我凌晨去三号仓找,还说那里有能找到你妈的关键线索,让我别告诉别人,说是怕走漏风声,让当年的人知道了会报复。”
周调度员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后退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铁锹,铁锹倒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不是我!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只是……只是想让他找到点念想。”
周调度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他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周围的矿工们渐渐围了过来,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念想?”张盼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矿灯指着他,声音里满是悲愤,“你所谓的念想,就是把我爸推向死亡吗?你知道我妈当年为什么不敢回来吗?我爸说,当年矿难后,有人怕我妈说出支护不合格的真相,就威胁她,说要是敢泄露半个字,就对我和我爸不客气!”
澹台?突然想起铁皮盒里的另一张信纸,急忙从里面翻找出来,展开在众人面前。那是张盼母亲写下的第二封信,字迹因为恐惧而有些扭曲:“明哥,他们找到我了,说我要是再敢提支护的事,就把盼儿带走。我只能躲起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风头过去,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人群中一阵哗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矿工突然站出来,指着周调度员吼道:“周疤子!当年我弟弟就是在三号仓出事的!你们说是意外,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谋杀!”
周调度员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突然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是!是我对不起老张!对不起大家!可我也是被逼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这是我老婆和儿子,当年矿长拿着他们的照片威胁我,说要是我敢把三号仓的事说出去,就让他们消失!我没办法啊!”
张盼看着他,眼泪又流了下来,却不再是愤怒,而是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吗?我爸没了,我妈也没了,我们家十八年的分离,都是因为你们的自私和懦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周调度员的身体一僵,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是我报的警,我早就该这么做了。”他站起身,朝着警笛声的方向走去,“当年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警察,给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
警察来了之后,对现场进行了勘查,带走了周调度员和相关的证据。张盼抱着父亲的矿灯,站在煤场门口,看着警车远去,心里五味杂陈。
澹台?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盼点点头,目光看向煤场深处的三号仓:“我想去我妈当年藏身处的那个山洞看看,我爸说,那里有我妈留下的最后东西。”
澹台?没有犹豫,陪着张盼一起走向煤场后面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杂草,两人找了很久,终于在一棵老槐树下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山洞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入,里面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张盼拿着手机照明,慢慢走了进去。山洞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破旧的布包,里面是几件打满补丁的衣服,还有一本日记。张盼拿起日记,翻开第一页,是母亲熟悉的字迹:“今天,我又在山坡上看到明哥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扛着铁锹,一步一步地走着。我好想冲过去抱住他,可我不能,我怕那些人会伤害他和盼儿。”
日记一页一页地记录着张盼母亲这些年的生活,有对家人的思念,有对未来的期盼,也有对那些作恶者的恐惧。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去年冬天,上面写着:“我快撑不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和明哥、盼儿团聚的那一天。如果我不在了,希望盼儿能原谅我,原谅我当年的懦弱,没能陪在她身边。”
张盼抱着日记,在山洞里失声痛哭,哭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澹台?站在洞口,看着外面渐渐落下的夕阳,心里充满了感慨。
从山洞回来后,张盼把母亲的日记和铁皮盒里的信纸整理好,捐给了当地的档案馆,希望能让更多人知道当年的真相。她没有离开煤场,而是留了下来,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守夜人。
每天晚上,她都会把父亲的矿灯和自己绣的“守夜人”矿灯挂在三号仓门口,让灯光照亮整个煤场。她还在煤场里种了很多树,希望能让这里的环境变得好一些。
澹台?也经常来看她,有时候会帮她一起打理煤场里的树,有时候会和她一起坐在矿灯旁,聊着过去的事。
有一天,张盼收到了一封信,是监狱里的周调度员写来的。信里说,他已经把当年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当年的矿长和相关责任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还说,他对不起张盼一家,希望有机会能当面道歉。
张盼看完信,把它放在了母亲的日记旁边。她抬头看向煤场里的矿灯,那些灯光像星星一样,在夜色中闪烁着。她知道,父亲和母亲一定在天上看着她,看着这个他们曾经守护过的煤场,看着这里的星光,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