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的晨雾总带着股潮湿的铁锈味,像被雨水泡透的旧铁皮,黏在皮肤上,让人呼吸都觉得滞涩。公冶龢踩着那辆吱呀作响的三轮车转过街角时,车斗里的旧报纸被穿巷风卷得哗啦作响,最上面那张1998年的《镜海晚报》边角卷起,露出头版加粗的标题——“抗洪救灾先进个人表彰”,泛黄的纸页上还能看见水渍的痕迹,那是林小满的太爷爷林建国当年上过的报纸,纸张边缘被岁月啃噬得发毛,如今被林小满仔细折成了纸船的船身,每一道折痕都压得严丝合缝。
“公冶叔,早啊!”巷口包子铺的胖婶掀开蒸笼,白雾裹着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蒸笼盖碰撞铁锅的叮当声在晨雾里荡开,像一串细碎的铜铃。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汽,探头往三轮车斗里望了望,“今天的纸船还去老地方放?昨儿我家那口子去河边挑水,说看见你放的船漂到芦苇荡里了,被风吹得打转转呢。”
公冶龢停下车,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耳朵,耳廓上的冻疮裂开了细小的口子,渗着点血丝。他的手套是去年冬天从废品站的旧衣物堆里捡的,深蓝色的毛线已经褪色成灰蓝,指尖磨出了好几个洞,露出的皮肤泛着常年不见阳光的青紫色。“去,昨儿晚上小满来电话,说梦见她太奶奶了。”他弯下腰,从车斗里抽出一张同样泛黄的奖状,边角被虫蛀了个小窟窿,正好能穿根红绳当船帆,“小满说,太奶奶在梦里嫌纸船漂得慢,还问她为啥不把我当年得的‘先进工作者’奖状也折成船,说那样能沉底儿,走得稳当。”
胖婶闻言,从蒸笼里拿出两个热乎的肉包子,用油纸袋装着递过去,油纸袋在公冶龢冻得发僵的手里暖得发烫。“你说这孩子,都当妈了还跟个小丫头似的,天天惦记着让你折纸船。”她往公冶龢的棉袄口袋里塞了袋水果糖,糖纸在口袋里窸窣作响,“给孤儿院的小萝卜头们带的,前儿个豆豆还来问我,公冶爷爷啥时候再送糖来,说上次的橘子糖甜得能粘住牙。”
公冶龢捏了捏口袋里的糖袋,朝着胖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沟壑。他蹬上三轮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吱呀声,混着远处早市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新鲜的青菜,刚从地里拔的!”“活鱼活虾,便宜卖喽!”——慢慢融进浓稠的晨雾里。车斗里堆着半人高的旧物,每一件都带着时光的痕迹:缺了最后两页的《安徒生童话》,封面上的小美人鱼已经看不清脸;掉了块瓷的搪瓷缸,缸身上“劳动最光荣”的红字被磨得模糊;还有个用粗铁丝绑着的黑色收音机,这是昨天从废品站最角落的堆里翻出来的,调频旋钮上还沾着黑色的煤渣,外壳上有个凹进去的坑,却能勉强收到午夜的评书节目,林小满的太爷爷生前最爱听这个,当年抗洪救灾的时候,收音机就放在防汛棚里,单田芳的声音陪着一群人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雨夜。
“吱——嘎!”三轮车突然卡在了井盖缝里,车轮歪着,车斗里的旧物晃了晃,几本书滑了出来。公冶龢弯腰去搬车斗时,怀里的奖状被风卷着飘落在地,他伸手去抓,却没抓住,眼睁睁看着奖状飘到了路中间。晨雾里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穿藏青色校服的小姑娘扎着高马尾,马尾辫上别着朵纸折的白莲花,快步跑过来,伸手帮他扶住了车把。
“爷爷,我帮您推吧!”小姑娘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像小云朵,在晨雾里飘了飘就散了。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星,“我叫苏晓,住在前面的阳光小区,昨天傍晚我在河边看见您放纸船了,那些船漂在水里,被夕阳照着,真好看。”
公冶龢直起身,目光落在小姑娘的书包上——书包侧面挂着个旧钥匙扣,是用易拉罐拉环弯成的,上面用小刀歪歪扭扭刻着个“安”字,刻痕里还残留着黑色的颜料。这熟悉的刻痕让他愣了愣,去年冬天,他在废品站的旧钥匙串堆里捡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钥匙扣,拉环上也是这个“安”字,后来送给了孤儿院的小宇,那孩子攥着钥匙扣哭了半天,说要送给“在天上的妈妈”,因为妈妈生前总说,“安”字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
“谢谢你啊,晓丫头。”公冶龢把手里的油纸袋递过去,“刚买的热包子,你吃一个暖暖身子。”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船是给我一个故人的,她生前总说,纸船漂到河心就能载着思念到天上,就能让想念的人看见。”
苏晓接过包子,却没有立刻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侧袋里。她剥开一颗水果糖放进嘴里,甜香在晨雾里散开,带着点橘子的清味。“我妈妈也说,思念是有形状的。”她舔了舔嘴唇,声音轻了些,“我爸爸去外地打工了,在建筑工地上干活,我每天折一只纸鹤,现在已经折了五十只了,妈妈说等我攒够一百只,爸爸就会回来了。”她指着三轮车里的收音机,眼睛里满是期待,“这个收音机能放评书吗?我爷爷也爱听单田芳的评书,他去年冬天走了,走之前还躺在床上听《岳飞传》,听到岳飞被害那一段,还掉了眼泪呢。”
公冶龢弯腰把收音机拿出来,按下开关,电流声滋滋响了好一会儿,像是老机器在咳嗽,突然,单田芳那沙哑又有力的声音传了出来:“岳飞手持沥泉枪,双腿一夹马肚子,大喝一声‘尔等休走’!”苏晓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晨雾里突然绽开的星星,她屏住呼吸,耳朵凑得离收音机很近,生怕错过一个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尖锐得像指甲划过铁皮。一辆黄色的重型货车冲破晨雾,车斗里的钢筋随着颠簸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公冶龢下意识地把苏晓往身后拉,手臂紧紧护着她的肩膀,三轮车却被货车带起的强风掀得晃了晃,车斗里的纸船哗啦啦散落一地,那张1998年的报纸被风卷着,径直飘到了货车轮下。
“我的船!”公冶龢眼疾手快,伸手去抓报纸,可还是慢了一步——货车轮胎碾过报纸,留下一道漆黑的印子,原本平整的船身被压得皱巴巴的,褶皱像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再也展不平了。货车司机探出头,嘴里骂了句“不长眼的老东西”,油门一轰,黑色的尾气裹着尘土扑面而来,苏晓忍不住咳嗽起来,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爷爷,别生气。”苏晓咳完,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纸船,小心翼翼地把皱了的地方展平,她的手指很轻,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我们再折一只更好的,我书包里有彩纸,是我妈妈给我买的画画本,上面有天蓝色的纸,像河边的天空一样,肯定比这个漂得远。”她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画画本,封面是卡通的小鸭子,已经有些磨损,里面的彩纸被剪成了各种形状,有星星、花朵,最上面那张是天蓝色的,纸质厚实,颜色鲜亮。
公冶龢看着小姑娘认真折纸的样子,突然想起林小满小时候。那时小满才到他膝盖高,总穿着件红色的小棉袄,蹲在废品站的角落里,用他捡来的碎纸折小船,小手冻得通红也不喊冷。有一次,她拿着折好的船跑过来,仰着小脸说:“公冶叔,等我折够一百只船,就让小船带着太爷爷的奖状漂到北京去,让北京的人都知道太爷爷是抗洪英雄!”现在小满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可那些纸船,那些藏在纸船里的思念,还在一天天漂向远方,从未停歇。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子。公冶龢和苏晓坐在河边的石阶上,手里的纸船渐渐堆成了小山,有蓝色的、粉色的、黄色的,每一只船上都写着小小的心愿。苏晓的手指被彩纸划破了个小口子,渗出一点血珠,她却只是咬了咬嘴唇,继续折纸。公冶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创可贴——这是昨天林小满给他的,上面印着小熊图案,边角还有点卷边——他小心地帮苏晓贴上,声音放得很柔:“慢点折,别着急,思念要慢慢装,船才不会沉,才能漂得更远。”
“爷爷,你看!”苏晓突然指着河面,声音里满是惊喜。公冶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有一只白色的纸船正顺着水流漂过来,船身上用蓝色的笔写着“太奶奶收”,那是林小满昨天傍晚放的船。“它回来了!是不是太奶奶收到思念了,让它回来报信啊?”
公冶龢眯起眼睛,阳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撒了一把碎钻。那只纸船在水面上打了个转,慢慢漂到他们脚边,船帆上沾着一片小小的白莲花瓣——正是苏晓刚才别在马尾辫上的那朵,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走了,竟落在了这只船上。
就在这时,苏晓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是稚嫩的儿童歌。她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妈妈”两个字,立刻接了起来,可刚听了两句,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滴在手里的纸船上,晕开了船身上“爸爸快回家”的字迹。“妈妈说……爸爸在工地上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要住院……”她的肩膀轻轻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我都折了五十只纸鹤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啊……是不是纸鹤飞得太慢了,他没收到我的心愿?”
公冶龢把小姑娘搂进怀里,他的棉袄带着旧物的味道,却很温暖。手里的纸船被他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他想起自己的老伴,三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雾蒙蒙的早晨,他在废品站整理旧物,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电话里老伴的妹妹哭着说“姐出事了”,等他骑着自行车赶去医院,只看到了盖着白布的病床,和一张冰冷的死亡通知书。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折的纸船,后来都变成了废品站角落里的旧物,在时光里慢慢积了灰,可每当想起,还是像针扎一样疼。
“别哭,丫头。”公冶龢从车斗里拿出那个旧收音机,调到评书频道,单田芳的声音依旧洪亮,“你爸爸会没事的,你看,这收音机里的岳飞还在打仗呢,好人都会平安的,就像岳飞一样,总能渡过难关。”他把那张被碾坏的1998年报纸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黑印,“我们把这个船也放了,让它带着你的纸鹤,一起去找你爸爸,告诉他,你在等他回家。”
苏晓擦干眼泪,用力点了点头。她把手里的天蓝色彩纸船和公冶龢折的报纸船并排放在水面上,两只船轻轻碰了碰,像是在互相鼓励。晨风吹过,两只船慢慢漂向河心,阳光照在船帆上,像给它们镀了一层金边。公冶龢看着船影渐渐变小,变成两个小小的白点,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废品里的思念,那些折在纸船里的牵挂,其实从来都没有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这个世界上漂着,总有一天,会漂到该去的地方。
苏晓要去学校了,临走前,她把书包上的“安”字钥匙扣取下来,递给公冶龢:“爷爷,这个送给你,妈妈说这个钥匙扣能带来平安,你带着它,就像我在帮你祈福一样。”公冶龢接过钥匙扣,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他把钥匙扣挂在三轮车的车把上,朝着苏晓挥了挥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晨雾散尽的街角。
他刚要蹬车离开,手机突然响了,是孤儿院的张老师打来的。电话里,张老师的声音带着焦急:“公冶叔,不好了,小宇突然发高烧,烧到快四十度,我们送他去医院,医生说要先交五千块押金,可我们孤儿院的经费实在紧张,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帮我们凑一点?”
公冶龢的心猛地一沉。五千块,对他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他的废品站每个月收入微薄,除了自己的生活费,大部分都用来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零食和文具,手里根本没有积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张老师,你别着急,我想想办法,我想想办法。”他挂了电话,坐在三轮车旁的石阶上,眉头紧锁。
车斗里的旧物映入眼帘,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旧收音机上——这个收音机是林小满的太爷爷留下的,算起来也有几十年了,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还有那本缺页的《安徒生童话》,扉页上有当年的出版社印章,或许是本老版书,能值点钱。可他转念一想,这些都是故人留下的念想,是孩子们的精神寄托,要是卖了,他怎么对得起林小满的太爷爷,怎么对得起小宇那声“公冶爷爷”?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巷口传来一阵熟悉的电动车铃声,林小满骑着电动车来了,车筐里放着个保温桶,还有一个刚买的大西瓜,绿油油的皮上带着深色的条纹。“公冶叔,我刚从菜市场过来,给你带了点红烧肉,还有西瓜,天热了,吃点凉的解解暑。”林小满把车停在旁边,弯腰从车筐里拿出保温桶,“对了,我儿子昨天还念叨你呢,说公冶爷爷做的纸船最好看,非要让我今天带他来,可他今天要上学,只能下次了。”
公冶龢看着林小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知道林小满的日子也不好过,丈夫在外地打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照顾生病的婆婆,手里也不宽裕。可小宇还在医院等着钱治病,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林小满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放下保温桶,坐在他旁边:“公冶叔,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公冶龢叹了口气,把小宇生病需要押金的事说了出来。林小满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公冶龢:“公冶叔,这里面有三千块,是我这个月刚发的工资,本来想给我婆婆买些营养品,先给小宇治病要紧。剩下的两千块,我再给我老公打个电话,让他想想办法。”
“不行,小满,这钱你不能给我。”公冶龢把银行卡推回去,“你婆婆还等着钱买药呢,我不能拿你的钱。”
“公冶叔,你别跟我客气。”林小满把银行卡塞到他手里,“小宇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生病了,我们不能不管。我婆婆那边,我再想别的办法,大不了这个月省着点花,总能过去的。”她顿了顿,又说,“再说,当年我太爷爷走的时候,是你帮着我处理后事,我小时候没人管,是你给我买吃的,送我上学,这份情我还没还呢。”
公冶龢攥着银行卡,卡片在手里沉甸甸的,心里又暖又酸。他知道,林小满这三千块钱来得不容易,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已经升高了,照在身上有些发烫。“小满,谢谢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说什么还不还的,都是应该的。”林小满笑了笑,打开保温桶,里面的红烧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肉质软烂,颜色红亮,“快尝尝,我儿子说这次的味道刚刚好,不咸不淡。”
公冶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肉香在嘴里散开,带着家的味道。他突然想起林小满的太奶奶,当年也是这样,总爱做红烧肉,每次做了都要给他端一碗,说“小龢啊,多吃点肉,有力气干活”。那些温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眼眶瞬间就热了。他快速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又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像是要把这份温暖咽进心里。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夹杂着东西破碎的脆响。林小满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好像是从废品站那边传来的。”公冶龢心里一紧,他的废品站里堆着不少孩子们折的纸船和旧物,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他立刻站起身,蹬上三轮车就往废品站赶,林小满也骑着电动车跟在后面。
到了废品站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公冶龢心口一沉——几个穿黑衣的男人正把废品站里的旧物往车上搬,有的纸船被踩在脚下,那张1998年的《镜海晚报》复印件(他特意留了复印件)被撕得粉碎,那个旧收音机也被扔在地上,外壳又多了几道裂痕。一个戴着金链子的男人叉着腰,对着守在门口的张老师吼道:“这破地方早就被划入拆迁范围了,你们还赖着不走?今天必须把东西清完!”
张老师急得满脸通红,却不敢上前阻拦:“我们还没收到正式的拆迁通知啊,再说这里面还有孩子们的东西,不能这么毁了!”
“少废话!”金链子男人一脚踹在纸船堆上,“通知?老子说的就是通知!再拦着,连你一起扔出去!”
公冶龢冲过去,一把推开正在搬东西的男人:“住手!这是我的地方,谁让你们来搬东西的?”
金链子男人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公冶龢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你就是这废品站的老板?我告诉你,这地儿现在归我们公司管了,限你今天之内把所有东西搬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凭什么搬?”公冶龢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我在这里开废品站十几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要拆迁,你们有正规的文件吗?没有文件,就别想动这里的一草一木!”
金链子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扔在地上:“这就是文件,你自己看!”公冶龢弯腰捡起纸,上面只写着“限期搬迁”几个字,没有任何公章和签名,一看就是假的。
“这根本不是正规文件!”公冶龢把纸扔回去,“你们这是违法的,我现在就报警!”他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金链子男人见状,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抢过公冶龢的手机,摔在地上。手机屏幕瞬间碎裂,零件散了一地。“报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挥了挥手,旁边几个男人立刻围了上来,摩拳擦掌,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林小满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挡在公冶龢身前:“你们别太过分!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打人不成?”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鸣着警笛开了过来,停在废品站门口。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金链子男人看到警察,脸色瞬间变了,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没什么事,警察同志,就是我们和这位老板有点误会,现在已经解决了。”
张老师立刻上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警察。警察听完,严肃地看着金链子男人:“你们没有正规的拆迁文件,就擅自闯入他人场地,损坏他人财物,已经涉嫌违法了。现在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金链子男人还想辩解,却被警察直接带上了警车。其他几个男人见状,也不敢再停留,纷纷扔下东西跑了。
公冶龢看着满地狼藉的废品站,心里一阵发酸。那些被踩坏的纸船,被撕碎的旧报纸,都是他和孩子们的心血啊。林小满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冶叔,别难过,我们一起把这里收拾好。”
张老师也走过来,愧疚地说:“公冶叔,都怪我没看好这里,让孩子们的东西受了损失。”
“不怪你,张老师。”公冶龢摇了摇头,“是那些人太过分了。”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纸船碎片,想要把它们拼起来,可碎片太多,怎么也拼不完整。
就在这时,苏晓背着书包跑了过来,看到废品站里的景象,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爷爷,我们的纸船怎么变成这样了?”
公冶龢摸了摸苏晓的头,强忍着眼泪:“没事,晓丫头,我们再折新的,折更多更漂亮的纸船。”
苏晓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掏出彩纸:“嗯!我们一起折,让它们漂得更远!”
林小满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公冶叔,张老师,我们不如把这件事告诉周主任,说不定他能帮我们想想办法,让更多人知道这些纸船的意义,也能保护我们的废品站。”
公冶龢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周主任说过,这些纸船是城市的记忆,他肯定会帮我们的。”
林小满立刻拿出手机,给周明远打了电话,把废品站遇到的事告诉了他。周明远听完,语气十分严肃:“你们别担心,我现在就过去,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们解决。”
没过多久,周明远就赶到了废品站。他看着满地的狼藉,皱起了眉头:“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你们放心,我已经联系了相关部门,他们会严肃处理这件事,而且我会向上级申请,把这个废品站列为‘城市记忆保护点’,这样以后就没人敢随便动这里了。”
公冶龢和张老师听了,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周明远又蹲下身,捡起一片纸船碎片:“这些纸船虽然坏了,但它们承载的记忆还在。我们可以把这些碎片收集起来,在‘城市记忆展’上专门设一个展区,告诉大家这些纸船背后的故事,让更多人懂得珍惜和守护这些平凡的温暖。”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于是,公冶龢、林小满、张老师、苏晓,还有后来赶来的孤儿院孩子们,一起动手收拾废品站。他们把破碎的纸船碎片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放在盒子里;把被扔在地上的旧物擦干净,放回原位。孩子们还拿出自己的彩纸,折了很多新的纸船,贴在墙上,挂在树上,废品站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甚至比以前更热闹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废品站里,给那些纸船和旧物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公冶龢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大家一起努力,那些藏在纸船里的思念和温暖,就永远不会消失,它们会像星河一样,在这座城市里闪耀,照亮每一个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