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
凌笑笑吃完第三块点心时,大厅外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怒斥。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某种能量波动的嗡鸣,是时政高层的防护结界在启动。
“荒唐!简直是荒唐!”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门口炸响,“警卫队都在干什么?为什么让一群刀剑在这里撒野——”
声音戛然而止。
时政最高管理人之一,山本重信,在踏入大厅的瞬间僵住了。
他身后跟着六名高级管理,以及一支二十人的精英护卫队,全是稀有刀剑中的精锐,灵力波动强悍到让空气都微微扭曲。但此刻,这些人全都愣住了。
山本重信年约六十,穿着定制的深灰色和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脸上的皱纹原本是权威的刻痕,此刻却因震惊而扭曲。金边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极大,反复扫视着这个面目全非的大厅。
悬挂的刀剑男士。刀剑风铃阵。倒挂的办公椅。碎纸拼贴画。还有中央那个正在悠闲喝茶的年轻女子。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手指颤抖地抬起,指向凌笑笑,又转向那些被吊着的刀剑,最后落回凌笑笑身上。
“你...你...”山本的脸色从涨红转为铁青,“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凌笑笑放下茶杯。
瓷器与银盘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在这片死寂中,这一声轻响竟然清晰得刺耳。
“我知道。”她的声音平静无波,“这里是时政总部。而我,在等待一个解释。”
“解释?!”
山本重信几乎是在咆哮,愤怒已经蒙蔽了他的感知,“该给解释的是你!擅自闯入时政核心区域,破坏公物,绑架工作人员和刀剑男士,这是叛变!是战争行为!”
他身后的高级管理们纷纷附和,护卫队的刀剑男士们则齐齐拔刀,灵力激荡。
但本丸的刀剑们没有动。
没有一个人动。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山本重信,眼神里的情绪复杂难辨。
有冷漠,有嘲讽,有怜悯,但最多的是某种近乎绝对的平静。那是见过真正战场,经历过生死,最终选择追随一人后才能拥有的眼神。
山本终于注意到了这种注视。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环顾四周,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局势。
每一层楼,每一个角落,都有刀剑男士站在那里。
有的明显,有的隐蔽,但所有人的手都按在刀柄上。他们的站位看似随意,实则封锁了所有进攻路线和逃生通道。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悬挂着的时政刀剑,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呼喊求救,只是沉默地悬挂着,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场对峙。
而中央那个女子...
山本重信终于正眼看向凌笑笑。
她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穿着简单的练功服,坐在那张格格不入的欧式高背椅上。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和点心架,仿佛这里不是刚刚被洗劫一空的时政大厅,而是某个贵族庄园的午后茶会。
但她眼中没有任何年轻女子应有的怯懦或犹豫。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深潭,映不出任何光线,却能吸走所有的喧嚣。
“战争行为?”凌笑笑重复这个词,轻轻歪了歪头,“用世界融合实验,时政说着保护历史的漂亮话却做着曲解历史行为,以至于让数百个小世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濒临崩溃,这不是战争行为?”
山本的瞳孔骤缩。
“将审神者和刀剑男士当作可消耗的实验品,隐瞒真相,操纵时间线——这不是战争行为?”
她每说一句,就有一振刀剑发出轻微的鸣响。不是风铃那种清脆的声音,而是刀身在鞘中震颤的低沉嗡鸣。数十、数百振刀剑同时低鸣,声音汇聚成某种压迫心脏的频率。
“所以,”凌笑笑站起身,“如果这是战争——”
她向前走了一步。
仅仅一步。
“——那你们已经输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凝固了。
“八嘎呀路——”
山本重信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脖颈一凉。
三振刀已经架在他的要害,左侧是大和守安定的打刀,刀尖精确地抵在颈动脉旁;右侧是加州清光,刀刃贴着他的下颌线;后方是石切丸的大太刀,沉重的刀背压在肩胛上,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压碎骨骼。
而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连他身边的精英护卫队都没能反应。
不,他们反应了。
但他们的刀,在出鞘一半时,停住了。
因为每一振试图拔刀的时政刀剑,都发现自己被至少两振本丸刀剑锁定。不是简单的对峙,是真正的杀意锁定,那些眼神在说:如果你再动一分,就会死。
更可怕的是,那些本丸刀剑的站位。
山本重信是经历过战乱年代的人,他见过真正的军队。
此刻他惊恐地发现,这些看似站位随意的刀剑男士,实际上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军阵。
短刀在前,打刀在中,太刀和大太刀控场,薙刀和枪封锁上空。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在交流,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在呼应,他们不需要指挥,因为他们共享同一个意志。
那个站在茶桌旁的年轻女子的意志。
“现在,”凌笑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我们可以谈谈了。”
她甚至没有看山本重信,而是走向那面碎纸拼贴的“壁画”,伸手抚过表面。
“世界融合实验,代号‘织梦者’,开始于六年前。”她背对着所有人,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厅里。
六年前啊,满打满算她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一年光景,但自从她完全接管本丸后,就已经在谋划着为她的刀剑男士们讨回公道了。
“目的是测试不同时间线融合的稳定性,为所谓的‘时间线统一管理’做准备。实验体:随机选取的300个本丸,包括我的。”
山本重信想反驳,但颈间的刀刃提醒他保持沉默。
“实验过程中,已有47个本丸完全崩溃,审神者精神受损,刀剑男士消散。132个本丸出现严重时空紊乱,存活率预估低于30%。”
凌笑笑转过身,眼神冰冷,“我的本丸,经历了三次融合震荡,最严重的一次,时间流速失控,内部时间一个月相当于外部三分钟——如果不是我的刀剑们够强,他们已经全部碎刀了。”
这些话她平静地说出来,却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
因为她每说一句,本丸刀剑们的眼神就冷一分。
因为他们亲身经历过那些时刻,天空撕裂,大地翻转,时间错乱,熟悉的同伴在眼前变得透明。他们战斗过,不是对抗历史修正主义者,而是对抗世界本身的崩溃。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这个大厅里。
“你们怎么……”一名高级管理忍不住开口,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笑面青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刀未出鞘,只是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嘘。”青江微笑着,“主公在说话。”
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
凌笑笑终于看向山本重信:“我要三样东西。”
她竖起第一根手指:“第一,所有实验的完整数据,包括失败案例的详细记录和你们试图掩盖的所有副作用。”
第二根手指:“第二,时政高层关于此事的全部会议记录、决策过程和责任人名单。”
第三根手指竖起时,她停顿了一下:“第三,对所有受影响本丸的公开道歉,以及赔偿方案,不是敷衍了事的资源补偿,是真正能修复损伤的技术支持和时间线稳定保障。”
山本重信的脸已经苍白如纸,但他仍试图维持威严:“你……你以为这样威胁,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时间政府存在了数百年,不是你能动摇的——”
“数百年?”凌笑笑轻声打断他。
她笑了。
那是山本重信此生见过最令人不安的笑容,没有任何恶意,没有任何嘲讽,只是单纯的、平静的笑容,却让他骨髓发冷。
“山本先生,”她说,“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走向茶桌,端起那杯已经完全凉透的红茶,轻轻晃了晃。
“我不是在请求。”
杯中的液体微微荡漾。
“也不是在谈判。”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所有时政高层,扫过那些拔刀一半的护卫队,最后落回山本重信脸上。
“我是在告知。”
她放下茶杯,瓷器与银盘碰撞,发出最后的轻响。
“从现在开始,这件事由我的本丸接管。你们可以选择配合,也可以选择抵抗。”她顿了顿,“但如果你选后者——”
所有本丸刀剑,在同一瞬间,将刀推出刀鞘一寸。
刀剑出鞘,礼乐齐鸣。
数振刀剑同时出鞘一寸的声音,如同雪崩前的第一声冰裂。
寒光在大厅中连成一片,那些刀刃折射着从破碎天窗透下的午后阳光,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影牢笼。
山本重信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示威,不是抗议。
这是一场展示力量,展示意志,展示一种他们从未理解也无法控制的可能性。
这个年轻女子和她的刀剑,已经超越了时政所有预案中最坏的设想。
他们不是叛乱者,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时政的规则;他们也不是破坏者,因为他们有着比破坏更可怕的东西——
绝对的团结,和明确的目的。
“我给你五分钟考虑。”凌笑笑重新坐下,甚至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长谷部,计时。”
“是,主公。”压切长谷部从怀中取出一个怀表,表盖弹开,秒针开始走动。
滴答。
滴答。
滴答。
秒针走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中,清晰得如同心跳。
悬挂的刀剑风铃还在轻轻摇晃,发出零星的低鸣。
那些被吊着的时政刀剑,此刻全都睁大眼睛,看着下方这场对峙。许多刀剑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光芒,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渴望?
他们看着那些本丸刀剑。
看着他们站立的方式,彼此守护的站位,看向审神者时眼中无法掩饰的忠诚。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被这样看过。
也从未这样看过任何人。
山本重信感到冷汗顺着脊柱滑下。颈间的刀刃冰冷而稳定,持刀者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他看向那些高级管理,发现他们同样被刀剑锁定,无人敢动。
他看向自己的护卫队,那些耗费无数资源培养的精英刀剑。
他们还在对峙,但眼中的犹豫已经出卖了他们。他们在本能地计算胜算,而计算的结果让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因为没有任何胜算。
这个大厅里,本丸刀剑的数量是他们的五倍。
时政的刀剑是精致的工具。
而这些刀剑,是活生生的战士。
滴答。
滴答。
怀表的声音还在继续。
凌笑笑端起第二杯茶,轻轻吹散热气。她的姿态放松得不可思议,仿佛只是在等待一场普通的会面。
但所有人都知道,几分钟后,如果山本重信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这个大厅将见证时间政府成立以来最血腥的一刻。
而始作俑者,甚至不会弄脏她的裤子。
山本重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秒针走过最后一格。
长谷部合上怀表。
“时间到。”
整个大厅的呼吸,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