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麻。痒。酸。胀。
百般滋味，如同被打翻的调料铺子，混杂在一处，顺着重新接续的经脉，沿着新生骨骼的缝隙，透过刚刚愈合又崩裂、崩裂又愈合的皮肤，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出来，在每一寸血肉、每一块骨头、甚至每一次心跳的间隙里，翻腾，搅拌，发酵。这不再是之前那种濒死的、要将人彻底撕碎的剧痛，而是一种更加绵长、更加深入骨髓、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命在体内同时破土、抽芽、生长、同时又与旧有的、濒临崩溃的结构激烈摩擦对抗的……“新生”之痛。
凌云盘膝坐在一片无法形容的“水”中。
不，不是水。触感温热，微稠，带着奇异的浮力，却比最纯净的灵液还要精纯万倍。它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流动的翠绿色，像是最上等的帝王翡翠被融化后又注入了星辰的光辉，缓缓流淌，无声无息。视线所及，四周是柔和而朦胧的、不断变幻的七彩光晕，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而温暖的、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琥珀内部。没有声音，连自己血液奔流、心跳如鼓的声音都被这温润的能量包裹、吸收、同化，只剩下一种灵魂层面的、安宁到近乎永恒的静谧。
这里是灵眼。建木残骸最深处的核心，万古不灭的生命本源最后汇聚之地，亦是这方残破秘境真正的“心脏”。
他坐在灵眼最中央，整个人被那翠绿色的、温润如母体羊水的生命本源液浸泡着，只露出头颅。眉心处，那枚九叶建木印记正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翠光，与周围的灵眼能量产生着清晰无比的共鸣。每一次呼吸，都有海量的、精纯到无法形容的生命本源与混沌气息，顺着口鼻，顺着周身每一个张开的毛孔，疯狂涌入体内。那感觉，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万年的旅人，突然一头扎进了无边无际的、清甜甘冽的海洋，每一个干涸的细胞都在欢呼，在颤抖，在贪婪地、近乎暴虐地吞噬着这无穷无尽的滋养。
体内，混沌元婴宝相庄严，悬于丹田气海中央，如同开天辟地的神只。七道凝实无比的碑影环绕旋转，洒落道道混沌光辉，第八道“锋”字碑金光灿灿，其上的刀剑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吞吐着斩断一切的锋芒；第九道“载”字碑土黄厚重，散发出承载万物、孕育生机的磅礴气息；第十道代表“生”的碑影，在灵眼本源源源不断的灌注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实，碑身上开始浮现出草木生长、万物复苏的玄奥图纹。甚至第十一道、第十二道更加模糊、对应着“灭”、“空”等法则的碑影雏形，也开始在混沌气流中若隐若现。
元婴下方，那株乙木幼苗，已然长到了尺许高。主干呈现出混沌与翠绿交织的奇异色泽，纹理如同天然的道痕。原本的三片嫩叶旁，第四片、第五片嫩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一片呈现出深邃的蔚蓝色，隐隐有潮汐之声；另一片则跳动着炽热的金红色，散发灼热气息，这是刚刚吸纳的、建木本源中蕴含的、对“水”、“火”两种法则的最基础亲和与引子，为将来炼化水道种、火道种埋下了伏笔。幼苗的根系更加发达，深深扎入混沌元婴底座，与元婴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每一次枝叶摇曳，都洒落大片大片的、充满造化生机的翠绿光雨，与灵眼涌入的能量一起，疯狂冲刷、淬炼、强化着凌云的肉身与经脉。
骨骼发出“噼啪”的、仿佛炒豆子般的细微爆响，那是密度在提升，结构在优化，向着传说中“道骨”的方向蜕变。肌肉纤维被撕裂、重组，变得更加坚韧，充满爆炸性的力量，皮肤下隐隐有玉质光泽流转，混合着暗金色的战神纹路与翠绿的建木叶脉，形成一幅诡异而神圣的图腾。五脏六腑如同被置于神火中反复煅烧、又被灵液反复滋养的器胚，杂质被剔除，功能被强化，每一次搏动都更加有力，蕴含的生机更加磅礴。
更重要的是神魂。识海中央，那枚融合了建木之心最后本源的九叶印记，如同定海神针，散发着温润而浩瀚的波动。之前“问心关”的锤炼，让他的神魂本质变得更加纯粹、凝练、坚韧。此刻在灵眼本源的滋养下，识海的边界在无声地扩张，神魂之力如同涨潮的海水，缓缓上涨，变得更加浑厚，感知更加敏锐。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以自己为中心，整个建木残骸秘境的大致轮廓，那些断裂的枝干，那些残破的禁制节点，那些流淌的能量脉络，以及……秘境之外，那片被狂暴木灵与恶意笼罩的“乙木长生林”的边缘景象。虽然模糊，但确确实实，他正在与这片秘境建立更深层次的连接。
《混沌道经》上部那浩瀚的信息洪流，在神魂增强后，开始有一部分可以被初步理解和消化。不再是单纯的记忆烙印，而是一种直达本源的感悟。混沌为何？无极而生太极，太极化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天地万物，皆源于混沌，亦终将归于混沌。吞噬，并非简单的掠夺，而是回归本源，是分解，是解析，是同化，是更高层次的“归一”。造化与毁灭，生机与死寂，光明与黑暗，空间与时间……看似对立，实则同源，皆是混沌演化的一面。这些玄之又玄的大道至理，如同涓涓细流，渗入他的道心，让他对自身混沌之力的理解与运用，开始触摸到一丝“道”的痕迹。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之言在心间流淌，此刻有了更真切的体悟。他便是那“一”，是混沌，是起点，亦将是终点。
修炼不知岁月。在这灵眼之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十天。
某一刻，凌云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
“嗡！”
眸中，混沌之色与翠绿生机交织的光芒一闪而逝，旋即归于深邃的平静，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照出四周缓缓流淌的翠绿灵液和他自己模糊的倒影。他缓缓抬起双手，放在眼前。手掌宽厚，指节分明，皮肤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出一股金属般的坚硬质感，皮肤下暗金与翠绿的纹路若隐若现，充满了一种原始而强大的力与美。轻轻握拳，没有动用丝毫灵力，仅仅依靠肉身力量，拳头周围的灵液便发出“啵”的一声轻响，被挤压出一小片短暂的真空，旋即又被更浓郁的灵液填满。
力量。前所未有澎湃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奔流。伤势，已然好了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修为在灵眼本源的疯狂灌注下，已然稳固在化神大圆满的巅峰，距离那层突破炼虚的玄妙隔膜，似乎只差临门一脚。但他强行压下了立刻突破的冲动。炼虚之境，涉及神魂与天地法则更深层次的交融，需要契机，更需要稳固到极致的根基。此刻刚刚经历大战与传承，虽有机缘，但心境与肉身仍需时间沉淀。更何况，伙伴们还在等待。
他心念微动，眉心九叶印记光芒一闪。
“哗啦”
周围的翠绿灵液无声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道。凌云站起身，踏出灵眼。身上残破的衣袍早已在灵液浸泡和身体蜕变中化为乌有，但他心念再动，体内混沌之气涌出，在体表自然凝结成一件简单的、灰蒙蒙中带着淡淡翠绿纹路的贴身劲装，虽不华丽，却自有一股古朴深邃的气息。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椭圆形的天然洞窟，四周洞壁并非岩石，而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翠绿中带着金色脉络的奇异木质，如同巨木最核心的木质部。洞窟中央，便是那直径约三丈、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恐怖生命本源的翠绿色灵眼。灵眼上方，倒垂下一根晶莹剔透的、如同钟乳石般的翠绿“玉笋”，笋尖正对着灵眼中心，一滴浓稠如膏、散发着七彩光晕的“灵髓”正在缓缓凝聚，仿佛已经凝聚了万古岁月，却迟迟未曾滴落。那是比灵眼本源更加精纯、更加珍贵的“建木灵髓”，是这残骸秘境最后的精华所在。
凌云的目光在那滴灵髓上停留了一瞬，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足以让普通修士脱胎换骨、甚至让炼虚修士疯狂的磅礴造化之力。但他暂时没有动它。这是秘境核心的精华，也是维持这方残破空间最后生机的关键，更是未来可能有大用的底蕴。他缓缓伸出手，掌心对着那倒垂的玉笋，眉心印记光芒与玉笋尖端产生微弱的共鸣。
“以吾之名，承建木之志，掌此方天地。禁制，收。”他低声念诵，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带着奇异的韵律。
“嗡！”
整座洞窟，不，是整个建木残骸秘境，仿佛都轻轻震颤了一下。洞壁上那些天然的金色脉络骤然亮起，散发出温和而古老的光芒。灵眼微微荡漾，一股更加精纯温和的能量分流而出，顺着地面和洞壁上那些发光的脉络，向着秘境各处流淌而去。凌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这片秘境的掌控，瞬间加深了一层。之前只是模糊的感应和简单的屏障操控，此刻，他仿佛能“看到”秘境每一个角落的细节，能轻微调动秘境本身残留的、微薄却坚韧的建木之力。虽然因为自身实力和秘境残破程度所限，这种掌控还很初级，无法做到移山倒海、改天换地，但至少，他成了这里名副其实的、暂时的主人。可以开启或关闭部分通道，可以调动秘境之力进行防御或简单的攻击，可以感知到是否有强大外敌试图闯入核心区域。
“该出去了。”凌云低语，转身，沿着来时的通道迈步走去。步伐沉稳，气息内敛，每一步踏在温润的木质地面，都仿佛与整个秘境的脉搏隐隐相合。
走出灵眼洞窟，穿过蜿蜒的木质甬道，重新回到那片巨大的、布满累累骸骨与残骸的中央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凌云脚步微微一顿。
石昊、叶清雪、苏小蛮、影七，并未像他嘱咐的那样，仅仅在附近调息。他们四人，竟然分别位于这片中央空间的四个方向，各自占据了一处相对完整、气息特殊的骸骨或残骸附近，显然是在借助此地不同的环境与残留道韵，进行着深层次的修炼或疗伤。
石昊盘膝坐在一具极其庞大的、形似巨猿、骨骼呈现暗金色的神兽骸骨胸腔之内。那骸骨生前显然是一位了不得的体修大能，即便死去万古，骸骨依旧散发着沉重如山的威压，以及一股不屈不挠、战天斗地的蛮荒战意。石昊整个人被一层暗金色的气血光茧包裹，光茧表面，隐隐有与那巨猿骸骨同源的战纹浮现、流转。他双目紧闭，古铜色的脸上肌肉不时抽搐，显然在承受着某种痛苦，但气息却如同吹气球般疯狂暴涨，已然突破了元婴后期的瓶颈，达到了元婴大圆满，甚至还在向化神期稳步迈进！他周身骨骼发出炒豆子般的爆响，个头似乎都隐隐拔高了一丝，肌肉更加贲张，如同精铁浇筑。那具巨猿骸骨上，正有点点暗金色的光粒飘出，融入石昊的体内，似乎在为他进行某种古老的“战神灌顶”。
叶清雪则立于一根斜插在地面、高达十丈、通体银白、布满裂痕却依旧锋锐逼人的巨大剑形骸骨之前。那似乎是一柄折断的、属于某位剑道大能的佩剑所化，历经岁月，剑意不散。叶清雪白衣如雪，手持星辰古剑，双眸微闭，人如出鞘利剑，与那巨大剑骸静静相对。她周身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一层薄薄的、清冷如月辉的星芒流转。星辰古剑上的裂纹，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弥合，剑身甚至变得更加莹润通透，隐隐有新的星辰光点在剑脊上生成。她的气息，清冷而凌厉，同样达到了元婴大圆满的顶峰，对剑道的领悟显然更进了一层。那巨大剑骸之上，不时有一缕缕银白色的、凝练到极致的剑意丝线飘出，如同有生命的灵蛇，环绕着叶清雪飞舞，然后悄然没入她的眉心或是手中古剑。
苏小蛮所在之处最为奇特。她坐在一堆由无数细小、晶莹、形状各异的玉石、晶体、金属碎片堆积而成的“小山”上，这些小碎片大多都铭刻着残缺的阵法符文。她怀里抱着那面彻底碎裂的青铜罗盘，双眸紧闭，小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与……灵动？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凌空划动着，每一次划动，都有一道极其微弱、却精妙无比的灵力轨迹残留空中，与身下那些碎片上残存的阵法符文产生着微弱的共鸣。空气中，隐约有无数细微的、五颜六色的光线在游走、交织，构成一个个微小而短暂的残缺阵图，又迅速湮灭。她的修为并未有太大提升，依旧在金丹后期徘徊，但整个人的神魂波动，却变得异常活跃、敏锐，眉心处甚至隐隐有一点极其淡薄的、如同阵眼般的奇异光点在闪烁。那是先天“阵灵之体”在浓郁阵法道韵环境下的自发苏醒与成长！
影七，没有固定的位置。他的影子淡薄依旧，却不再局限于凌云脚下，而是如同有生命的墨迹，在这片空间的阴影中缓缓流淌、蔓延。他似乎在吸收、融合此地那些战死者残留的、稀薄却纯粹的阴影之力与执念。影子所过之处，偶尔会有一两缕极淡的黑烟被吸入，影子的颜色似乎会凝实极其微小的一丝。他的气息依旧微弱，但那种濒临溃散的虚无感减弱了，多了一丝沉静与韧性。
看到凌云走出，四人都似有所感，几乎同时结束了深层次的修炼状态。
“轰！”石昊周身气血光茧炸开，他长身而起，发出一声舒畅的低吼，声如闷雷，在这空间回荡。他用力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低头看了看自己更加粗壮、充满力量的双臂，又摸了摸胸口那几乎完全愈合、只留下淡淡疤痕的伤口，铜铃大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娘的……痛快！凌老大，这地方……真是宝地！俺感觉……俺的力气至少涨了五成！骨头也好像更硬了！那大猴子骨头里的战意，让俺对《战神诀》的领悟深了好多！就是……就是有点疼，像是有无数小锤子在砸骨头……”他咧着大嘴，嘿嘿傻笑，习惯性地想捶胸口，又赶紧停下，怕牵动刚刚长好的骨头。
叶清雪缓缓收剑，星眸开阖，清冷的眸光扫过凌云，在他身上那件混沌劲装上微微停留，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平静。她轻轻颔首：“修为已至元婴圆满，剑心略有精进，古剑损伤修复三成。此地剑意残韵，于我大有裨益。”她的话语依旧简洁，但语气中那细微的松动，显示出她心情不错。她握剑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新出现的一道细微星纹。
“凌大哥！”苏小蛮从小山堆上跳下来，抱着罗盘碎片，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之前的恐惧和萎靡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兴奋和跃跃欲试，“这里！这里好多古老的阵法碎片！虽然都坏了，但上面的纹路，好多我都看不懂，但感觉……感觉好厉害！我、我好像能感觉到它们以前是怎么运转的！我的头……以前想复杂阵法就疼，现在好像清楚了一点点！就是……就是这罗盘彻底坏了……”她说到最后，看着怀里彻底失去灵光的碎片，小脸又垮了下来，习惯性地用牙齿轻轻磕了一下罗盘的边缘，发出“咔”的一声轻响，随即又赶紧心疼地吹了吹。
影七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一处阴影中滑出，重新汇聚在凌云脚下，比之前明显凝实了一圈，虽然依旧淡薄，但传递来的意念清晰稳定了许多：“主上。阴影本源，略有恢复。此地死寂战意，可缓慢吸纳。但需……纯净生机调和，否则恐有隐患。”他的声音直接在凌云识海响起，依旧沙哑，但少了那份虚浮。
凌云目光扫过四人，心中欣慰。看来这建木残骸秘境，对每个人都大有好处。石昊得了战神传承契机，叶清雪剑道精进，苏小蛮阵灵之体苏醒，影七找到了恢复之路。如此一来，团队的整体实力，有了不小的提升。
“看来大家都有收获。”凌云开口，声音平静，“我亦初步掌控了此秘境。伤势已无大碍。”
“掌控秘境？”石昊瞪大了眼，四下张望，挠了挠头，“凌老大，你的意思是……这整片地方，现在归咱们管了？那……那外面那些鬼藤烂树，还有蚀灵族的老狗……”
“暂时安全，但不可久留。”凌云走到中央空旷处，抬头望向穹顶那朦胧的、流转着翠绿光华的天幕，眉心九叶印记微微发光。“我能感应到，秘境之外，‘乙木长生林’的暴动并未平息，甚至更加狂暴。蚀灵族那长老的分身虽被我所伤，但其本体或同党，必然在外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此地残存力量有限，屏障虽可暂时阻挡炼虚，但若对方不计代价强攻，或是有更强者到来，恐难支撑太久。”
叶清雪走到他身侧，清眸中也望向穹顶：“何时离开？如何离开？”
“立刻。”凌云斩钉截铁，“趁其不备，或有一线生机。至于如何离开……”他心念微动，沟通眉心印记与秘境核心。
“嗡！”
众人脚下，那由无数骸骨与尘土构成的地面，忽然亮起一道道复杂玄奥的、呈现翠绿色的光线。光线纵横交错，迅速构成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大圆形阵图。阵图边缘，是九枚缓缓旋转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古老叶片虚影，与凌云眉心的印记交相辉映。
“这是秘境核心残留的传送阵，可单向传送至‘乙木长生林’外围区域，随即机而动，但落点无法精确控制。”凌云解释道，目光凝重地看向同伴，“传送之后，我们可能会立刻遭遇袭击，也可能落入更危险的区域。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你们……可愿随我赌这一把？”
“这还用说？凌老大你去哪，俺就去哪！”石昊毫不犹豫，蒲扇般的大手用力一挥，牵动刚刚愈合的肌肉，疼得他嘴角一咧，但眼神凶狠，“正好试试俺新涨的力气！那些烂木头，来多少俺锤多少！”
“剑已拭亮。”叶清雪横剑于胸，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但那股一往无前的剑意，已然表明一切。
“我、我跟凌大哥走！”苏小蛮用力点头，小脸上虽然还有一丝紧张，但眼神坚定，她把怀里破碎的罗盘小心翼翼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塞进怀里，然后紧紧攥住了叶清雪的衣角。
影七的影子无声地蔓延，将凌云的双足笼罩，传达出誓死相随的意念。
“好。”凌云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全力催动眉心印记，沟通脚下阵图。“以建木之名，开生路，破樊笼！”
“轰！”
九枚叶片虚影光芒大放，脚下的翠绿阵图爆发出冲天的光柱，将五人彻底吞没！光柱之中，空间剧烈波动，景物飞速扭曲、拉长，化为模糊的光带。
在传送启动的最后一瞬，凌云于光柱中回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埋葬了混沌道院无数先贤、承载了母亲血泪与期盼、也给予了他新生契机的建木残骸。那些巍峨的骸骨，那些断裂的神兵，那滴悬而未落的建木灵髓，还有那苍老疲惫的“长青子”最后消散的意念……一切，都化为一个沉重的烙印，刻入心底。
“前辈，瑶光前辈，混沌道院的列祖列宗……”他在心中默念，“你们的传承，我接下了。你们的血仇，我记下了。你们期盼的新生与道路……我凌云，会走下去！直至，踏平一切敌，救回我娘，重振道统！”
光柱冲天而起，撕裂秘境穹顶那朦胧的天幕，消失在无尽的虚空波动之中。
巨大的骸骨空间，重新恢复了万古的死寂。只有那灵眼中微微荡漾的涟漪，以及那倒垂玉笋尖端，愈发璀璨的建木灵髓，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薪火已传，希望……仍在延续。
而在“乙木长生林”深处，那截顶天立地的焦黑建木残骸之外，无数苏醒的古木妖藤，以及更外围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散发着阴冷死寂气息的身影，几乎在同一时刻，猛地将“目光”，投向了残骸某处突然爆发出微弱空间波动的区域！
狩猎，即将开始。亦或，是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即将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