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萧将自己关在别院三日。
他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南疆古老自然崇拜与灵物沟通的残卷断篇,甚至不惜动用权限,调阅了楼中封存已久的、记载着原始祭祀舞与祈祝文的秘录。那些文字晦涩扭曲,配图诡异荒诞,充满了神秘主义的色彩,与中原武学乃至蛊毒之术都大相径庭。
他摒弃了所有强行收取或炼化的念头,完全沉浸到另一种思维模式中去——感受、共鸣、引导。
第三日黄昏,他再次踏入幽深石窟。
这一次,他周身气息内敛至极,不再有丝毫至阳刚猛之力外泄,反而模仿着此地阴寒气息的流动频率,让自己仿佛化作了石窟的一部分。他步履轻缓,如同踏着某种古老的节拍,一步步靠近那株暗紫色的妖植。
那枚金红色的果实依旧在缓缓呼吸般明灭,对沈萧的靠近似乎没有之前那般剧烈的排斥。
沈萧在距离它一丈远处停下,盘膝而坐。他闭上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全力释放出自身的精神意念,极其轻柔地、如同溪流漫过青石般,向着那枚果实包裹而去。
他不再试图探知或索取,只是单纯地传递着自己的意念——一种带着怜惜、守护、以及渴望与之共存的柔和意愿。他甚至回忆起幼时模糊记忆中,母亲哼唱的、早已不成调的呢喃,将那极其微弱的、属于生命最初的温暖与安宁之意,融入其中。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
时间一点点流逝。石窟内寂静无声,只有幽蓝光芒流淌,妖植无声摇曳。
就在沈萧几乎要力竭之时,他“看”到了——那枚果实内部,那团灼热而霸道的能量核心,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对外来意念的抗拒减弱了一丝,甚至……流露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好奇般的回应?
就是现在!
沈萧猛地睁开眼,双手依照古籍中记载的某个残缺祈祝手势,极其缓慢而虔诚地在胸前结印,口中发出一种低沉而古老的、不成字的音节,那是他根据残卷推测出的、接近自然共鸣的原始音律。
他所有的精神、意志、以及通过“同殇之印”与沉落血脉相连的那丝独特气息,都融入了这结印与音节之中,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充满温和引力的“意”之触手,轻轻“托”向那枚果实。
那果实猛地一亮!金红色光芒瞬间暴涨,却不再是攻击性的爆发,而像是一种欢愉的、共鸣般的绽放!
下一刻,那枚果实轻轻一颤,竟自行从植株顶端脱落,并未坠落,而是被那股无形的“意”之触手温柔地托举着,缓缓地、如同归巢的倦鸟般,向着沈萧飞来,最终轻轻落入他早已准备好的、以暖玉打造的盒中。
光芒内敛,香气盈室。
成功了!
沈萧几乎虚脱,看着玉盒中那枚安静躺着的、散发着温暖光泽与蓬勃生机的果实,心中涌起巨大的激动与成就感。他小心翼翼合上盒盖,不敢耽搁,立刻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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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同归
揽月阁暖阁内,灯火通明。
沉落看着沈萧呈上的玉盒,以及盒中那枚蕴含着惊人生机与奇异能量的果实,久久无言。
他抬眸,目光落在沈萧苍白却亮得惊人的脸上,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混合着疲惫、欣喜与期待的光芒。通过“牵丝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此刻情绪的剧烈波动,以及为了获取这枚果实所耗费的巨大心力。
【小笼包:宿主!爱意值max!羁绊值max!果实能量分析完成,与目标体内“蚀骨幽兰”形成完美共生平衡的概率高达92%!可以收网了!可以hE了!】 【落羽:……知道了。】
沉落(落羽)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玉盒温润的表面,最终,却并未拿起那枚果实,而是轻轻覆上了沈萧捧着玉盒的手。
沈萧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却被那微凉的手指坚定地按住。
“辛苦了,萧儿。”沉落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的温柔。
沈萧猛地抬头,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算计、疏离,也没有了痛苦和脆弱,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将人溺毙的浓烈情感。
“义父……”沈萧喉咙干涩,心跳如雷。
“这‘一线生机’,是你为我争来的。”沉落凝视着他,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带来一阵战栗,“或许……也是这‘同殇’禁术,唯一的解药。”
他握着沈萧的手,引导着他,将那只盛放着果实的玉盒,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但它不属于我一个人。”沉落的声音很轻,却如同誓言,重重敲在沈萧的心上,“从你甘愿为我试药,为我深入险境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已是同生共体。”
“这份生机,你我同享。”
话音落下,他指尖内力微吐,那暖玉盒盖悄然开启。金红色的果实接触到两人的肌肤与气息,瞬间化作一股温暖而磅礴的洪流,沿着相触的皮肤,涌入沉落心口,同时也通过那紧密相连的“牵丝蛊”与相握的双手,汹涌地渡入沈萧的体内!
巨大的能量冲刷着两人的经脉,却并非破坏,而是滋养与调和。沈萧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往日试药留下的些微暗伤被迅速抚平,内力也变得愈发精纯凝练。
而沉落体内那疯狂肆虐的“蚀骨幽兰”,在这股充满生机与调和之力的能量冲击下,竟如同遇到克星般,那狰狞的暗青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平复下去,虽然并未完全消失,却不再躁动不安,反而与那股新生的力量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的共生状态!
剧烈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安宁。
沉落闭上眼,长舒一口气,那口淤积在胸臆间多年的、带着阴寒血腥的浊气仿佛终于散去。他再睁开眼时,眼底的疲惫与阴霾已然扫空,虽然脸色依旧偏白,却焕发出一种内敛的、生机勃勃的光彩。
他看向依旧处于震惊中的沈萧,微微一笑,那笑容不再带有任何伪装与算计,如同云破月来,清澈而真实。
他反手,彻底握紧了沈萧的手,十指紧扣。
“黑化值清零,任务完成。”他在心中默念,随即看向他的少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尘埃落定,往后余生,是相守。”
沈萧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同源共生的温暖力量,以及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与承诺。
所有的疑虑、不安、彷徨,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他猛地回握住那只手,用力得指节发白,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起潮红。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坚定的字:
“好。”
窗外,月上中天,清辉满地,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连月楼的阴影依旧存在,未来的路或许仍有风雨。
但此刻,心灯已燃,长夜将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