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湾流II型公务机，在慕尼黑郊外的一座私人军用机场，平稳降落。
舱门打开，秦明轩的身影出现在舷梯口。
他换下了一身囚服，穿上了一套剪裁精良的炭灰色萨维尔街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那副黑框眼镜依然架在鼻梁上，但此刻，它不再是“李建国”的懦弱伪装，而成了一种内敛而危险的装饰。
FbI的米勒探员，正焦躁地在停机坪上踱步。
当他看到秦明轩那副悠闲得像是来巴伐利亚度假的模样时，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飞机准时，不错。”秦明轩走下舷梯，呼吸了一口德国微凉的空气，语气平淡。
“秦先生，”米勒迎了上来，强压着内心的荒谬感，“你确定要这么做？唱诗班？在国王湖上？这听起来就像是我那六岁侄子才会想出来的馊主意！”
“所以你只是个探员，而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人。”秦明-轩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米勒感觉自己像个一无所知的傻瓜。
“直升机准备好了吗？”秦明轩问。
“好了，ch-53运输直升机，停在三号机库。”米勒回答，“但是，埃文斯女士让我转告你，cIA只能帮你清空航线，无法保证地面上那些科学家的反应。如果他们有任何攻击行为……”
“他们不会。”秦明-轩打断他，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看了一眼手表。
“唱诗班呢？”
“也……也准备好了。”米勒的表情更加古怪了，“慕尼黑最好的圣托马斯男童唱诗班。他们的指挥，那个叫弗里德里希的老头，说你给的曲谱是‘来自天堂的魔鬼之音’，他研究了一整晚，差点疯了。”
【疯了才好。】
【一群疯子，才能吸引另一群疯子。】
秦明轩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很好。出发吧。”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径直走向三号机库。
米勒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押送一个危险的合作者，而是在跟随一个即将登台表演的，疯狂的艺术家。
……
巨大的ch-53运输直升机，像一头钢铁巨兽，在巴伐利亚阿尔卑斯山脉的雪峰之间，低空呼啸而过。
机舱内，巨大的噪音让人无法交谈。
秦明轩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下方连绵起伏的墨绿色森林和如同蓝宝石般镶嵌其中的湖泊，眼神平静。
米勒坐在他对面，死死地抓着安全带，脸色有些发白。
唱诗班的指挥，弗里德里希老先生，则抱着他那份手写的曲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系统，扫描下方目标区域。】
秦明轩在心中默念。
【叮！目标区域扫描完成：国王湖，圣巴多罗买礼拜堂。】
【检测到17名生命信号，与目标科学家名单100%匹配。】
【发现原始防御系统：林间小道布设有压发式警报器，湖边设有红外感应探头。所有防御措施均为非致命预警型。】
【心理状态评估：目标群体处于长期隔绝状态，警惕性极高，但攻击性低。核心心理诉求：摆脱负罪感，寻求科学理想的延续。】
【系统建议：物理突入成功率为17%，失败将导致目标集体自毁。精神渗透成功率……未知。】
【未知，才好玩。】
秦明轩的视线，投向了远处那片如镜面般光滑的湖泊，和湖中心那个红色的洋葱顶教堂。
他拿起无线电，切换到一个加密频道。
“夜莺，听到请回答。”
“夜莺收到。”频道里传来一个冷静的德语男声，“我们已到达指定位置。”
“很好。”秦明-轩对着弗里德里希指挥做了一个手势，“告诉孩子们，准备开始。”
直升机没有飞向教堂，而是在距离湖岸一公里的高空，开始盘旋。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艘不起眼的白色游船，从湖对岸的隐蔽港湾，缓缓驶出。
船上，站着三十名穿着白色圣袍的唱诗班男童。
他们面向着圣巴多罗买礼拜堂的方向，排成整齐的队列。
弗里德里希指挥通过无线电，听着秦明轩的指令，深吸一口气，对着船上的副指挥，缓缓举起了手。
“三，二，一。”
“开始。”
……
隐藏在教堂后方山壁内的地下基地里，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响起！
“警报！一级警报！有不明飞行器接近！”
“湖面出现不明船只！”
十几个头发花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老人，瞬间从各自的实验室里冲了出来，动作熟练地奔向主控室。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大、面容清癯的男人，他叫克劳斯·里希特，曾经是冯·布劳恩最得意的门生，整个V2火箭项目的核心工程师之一。
“什么情况？”里希特的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
“博士！一架军用直升机，还有一艘船！”年轻的助手指着监控屏幕，脸色煞白，“是cIA还是克格勃？他们终于找到我们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们在这里躲了五年，像一群活在坟墓里的幽灵。
但他们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里希特死死地盯着屏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正要下令启动基地的自毁程序——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绝不让自己的大脑和知识，再成为任何国家的杀人武器。
可就在这时。
一阵歌声，通过基地外围的收音麦克风，幽幽地传了进来。
那不是军歌，不是圣歌，而是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空灵、悠扬，又带着无尽孤独的旋律。
是童声。
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童声。
“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
（地面指挥中心呼叫汤姆船长……）
“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
（地面指挥中心呼叫汤姆船长……）
“take your protein pills and put your helmet on……”
（服下蛋白质药片，戴上你的头盔……）
主控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警报声仿佛被这歌声按下了静音键。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决绝，变成了巨大的困惑。
这是什么？
心理战吗？
用一群孩子来唱安魂曲？
里希特博士也皱起了眉，他走到扩音器前，将音量调到最大。
歌声，更加清晰地回荡在冰冷的基地里。
“mencing countdown, engines on……”
（开始倒数，引擎启动……）
“check ignition and may Gods love be with you……”
（检查点火，愿上帝的爱与你同在……）
当听到这句歌词时，里希特博士的身体，猛地一颤。
这句歌词，几乎和当年他们在佩内明德基地，发射V2火箭前的祈祷词，一模一样。
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个战火纷飞，却又充满了科学梦想的年代。
歌声还在继续。
“this is 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 youve really made the grade!”
（地面中心呼叫汤姆船长，你真的成功了！）
“And the papers want to know whose shirts you wear!”
（报纸们都想知道你穿的是谁家的衬衫！）
“Now its time to leave the capsule if you dare……”
（现在，是时候离开太空舱了，只要你敢……）
主控室里，已经有几个老科学家的眼眶，开始泛红。
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监控屏幕，而是自己年轻时，在草稿纸上画下的，一艘艘飞向月球的火箭。
那个梦想，曾经那么近。
却最终，变成了砸向伦敦的，复仇的武器。
歌声的旋律，在此时，突然一转，变得辽阔而悲伤。
“this is major tom to Ground control, Im stepping through the door……”
（汤姆船长呼叫地面中心，我正踏出舱门……）
“And Im floating in a most peculiar way……”
（我正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漂浮……）
“And the stars look very different today……”
（今天的星辰，看起来如此不同……）
里希特博士再也站不住了。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助手，跌跌撞撞地冲向基地的出口。
他要出去！
他要亲眼看看！
到底是谁，在唱这首……唱给他们这群失败者的，星辰悲歌！
基地的合金大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缓缓开启。
午后的阳光，刺得里希特睁不开眼。
当他适应光线后，他看到了。
湖面上，一群白衣如雪的孩子，正在引吭高歌。
天空中，一架巨大的军用直升机，像一个沉默的守护神，静静盘旋。
歌声，进入了最后的尾声。
“planet Earth is blue, and theres nothing I can do……”
（地球是蓝色的，而我，无能为力……）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阿尔卑斯山的风中时。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里希特博士站在门口，这位曾经能用公式计算星辰轨迹的天才，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泪流满面。
直升机的舱门滑开。
秦明轩独自一人，顺着绳梯，缓缓降落。
他手中，拿着那份伪造的，来自五角大楼的绝密文件。
他稳稳地落在里希特面前的草地上，没有带任何武器，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
里希特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的东方人，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那首歌……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星辰大海》。”秦明轩回答，“是我昨晚，梦到的。”
里希特死死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你是谁？cIA？还是克格勃？”
“都不是。”秦明-轩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答自己是谁，而是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
“博士，我不是来逮捕你们的。”
“我是来邀请你们，去完成一个，你们从未完成过的梦想。”
“战争已经结束了。用火箭杀人的时代，也该结束了。”
“现在，是时候，用它去探索星辰了。”
里希-特颤抖着手，接过那份文件。
当他看到文件封面上，那个用烫金字体印刷的计划代号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阿波罗计划】
“去月球。”秦明-轩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博士，美国人想去月球。而你们，是唯一能把他们送上去的人。”
里希-特的心脏，开始疯狂地擂鼓。
去月球！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击穿了他那颗早已死寂的心！
但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重新变得锐利。
“你，到底是谁？”他再一次问道，“你不是美国人，你的口音……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秦明-轩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系统，调出里希特博士在佩内明德基地的所有绝密研究记录。】
【叮！记录已调取。】
秦明轩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缓缓开口。
“博士，在谈论我是谁之前。”
“不如，我们先来聊聊，1944年的冬天，你在佩内明德的地下三号实验室里，偷偷设计的那款，用于修正A4火箭弹道偏离的，三轴陀螺仪稳定器。”
里希特博士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瞬间褪尽！
他像见了鬼一样，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指着秦明-轩，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个设计，是他整个职业生涯中，最得意，也最隐秘的杰作！
是超越了冯·布劳恩当时所有构想的，天才设计！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当年那个已经被炸死在柏林的助手，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秦明轩迎着他那惊骇欲绝的目光，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而神秘。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博士，这个问题的答案，远比‘去月球’，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