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哪怕陈绍华,和陈泽通电话的时候,也是带着小心。
倒不是真的怕陈泽,而是那种长此以往的在小儿子面前掉面子,导致他不知不觉之间,面对陈泽的时候,有点不太自信。
导致陈绍华和陈泽说话的口气,竟然都是商量的味道。
没办法强硬起来,陈家在悬崖上,几次差点掉下去,都是陈泽发现了端倪之后,改变了策略,这才惊险过关。
一次两次,是偶然。
可次数多了之后,连陈绍华都不免会冒出古怪的想法,比如:要不是小儿子护着,他大概率是个败家子!
而且,他三十岁之前的人生经历,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没错,他挣的不多,但是喜欢好烟好酒,月月光,还娶了个败家娘们周慧,两个人往往在月中,就把工资花的一干二净,然后去陈绍华亲爹家里啃老。
好在陈青山对这种事,从来不说。
“你有什么想法没有?”电话里陈绍华的语气有点举棋不定,既想给大儿子一次机会,却又担心小儿子多想。
陈泽倒是没多想,语气坚定道:“让他试试。”
“你是怎么想的,你知道的,你大哥总是惹事,万一要惹事了,总得有个章程。”哪怕亲爹不在面前,陈泽也能笃定,陈绍华此时的脸上,是一脸的无奈。
陈泽倒没多想,反而语气轻松道:“他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吧?再说了,陈炎虽然出生了,可他要成年至少得二十五年之后吧?这么长时间,你也真有这份精力去管理集团?”
电话那头,陈绍华倒吸一口凉气。
绝对是被吓着了。
这话不假。
法律上的成年是十八岁。
可真正一个家族培养继承人,二十五岁之前,恐怕是平均数,还是绝对优秀的子弟,才能委以重任。
一般的状况是,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在集团各个部门学习三年。
才能去重要的部门做一把手,这还不是真正的接班人,要想走到集团高管的路还有一段距离。
另外一种方式就更简单了,给钱,给资源,然后让家族子弟出去自己发展,打下的市场多大,就坐做大的位子,就像是养蛊。
后一面一种磨砺家族子弟的方法更残酷,同时只适合家族子弟多的大家族,像陈绍华就两个儿子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用这种方法,因为养蛊的副作用很大,一个不好,会损失个把家族子弟。
子嗣不多的家庭,根本就无法承受这种损失。
听到儿子没有反对,陈绍华也是松了一口气,当然,让他更害怕的是要等陈炎适合接班,他还得工作二十五年。
要是出点状况,三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陈炎这个陈家第四代,才七个月大。
歹命啊!
他已经五十了,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二十五年之后……
他可不想老死还在上班路上。
真要是结果如此,他宁愿属于陈潭的那份家产,被陈潭在三十岁之前给彻底败光了,以后也别折腾了,干脆安安心心的在家当猪养算了。
“也只能这样了,给他找个人带着他熟悉工地。”
陈绍华刚想挂断电话,就被周慧抢走了:“儿子,这段日子你在京城还好吗?有人欺负你没?”
陈泽仰天看了一眼,湛蓝的如同缎子般的天空,心说:谁敢欺负我?
还以为周慧得了受迫害狂想症,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出事了。
这事他也知道,就是他的实习单位改在了总局,本来陈泽名下就有公司,虽说是他成年之后成立的,才几个月,但是出具一份实习报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毕竟,证件是真的。
公章也不是假的。
可坏就坏在,周安邦自作主张,给陈泽找了家实习单位,他也不装了,干脆将陈泽安排在总局实习。
陈泽也不知道周安邦是怎么想的,妥协都妥协了,还多此一举。
可他也不能在周慧面前说不好,只是想了想,对亲妈道:“妈,这件事我知道,虽然没什么必要,可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就去看看。不过我最近时间挺紧的,实习也是走个过场。”
“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周慧的怒骂:“周安邦就是头蠢驴!”
“掩耳盗铃的傻子。他以为这样做,外人就看不出来他外强中干的底色?顾头不顾腚的蠢货!周家偌大的资源,放在他身上,简直就是糟践,他根本就不配享受,但凡要点脸,就该退位让贤……”
周安邦蠢吗?
不蠢。
他就是态度不够强硬,无法真正的成为一个大家族的中流砥柱。
之所以将陈泽送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去实习,一方面是给陈泽保留一份可能和反抗,同时也想要表达出对陈泽的一丝善意。
可反抗又不彻底,做成了一锅夹生饭。
放下电话的时候,陈泽的耳畔还是如同惊雷滚滚,可见周慧的怒气有多大了。
陈泽留学已经成既定事实了,他再做补救没什么意义。
再说了,陈泽哪怕当面对外表示,自己无意仕途,估计也没几个人会相信。当官就是有权,手握大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超越众生的感觉,确实会让人沉迷其中。
京城,周家宅子。
周镇南在花园里忙碌的收拾着地上的残枝败叶,归拢起来之后,就倒在边上的大垃圾桶里。
周安邦却有些心神不宁的站在一边,想伸手帮忙,却穿着皮鞋行政夹克,颇为不爽利。
周镇南路过的时候,还得避让着儿子,顿时怒了,对周安邦道:“你能不能别碍事,不帮忙就算了,还挡着我做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周安邦无奈,脱掉了行政夹克,将白衬衫的袖子挽起来之后,也不管穿的皮鞋了,抬腿进院子帮忙。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之后,周镇南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先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好在周安邦有秘书,不至于让已经累瘫了的周安邦,口干舌燥的继续听他爹数落。
等秘书离开之后,周镇南这才没好气的冷哼道:“我就想不明白,你这脑子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遮遮掩掩的不说,连大局观也不怎么样,你真以为陈泽看不穿你的心思?”
周安邦心头一紧,没来由的慌乱了起来。
却见周镇南道:“自从上次在家里吃饭,对了,就是上次怀川来家里的那次见面,你以为陈泽为什么在之前没有做出任何决定的情况下,当即在饭桌上表明要出国留学,是因为真的想去出国留学?”
“那是……”周安邦脸颊的肉不由得抖动了几下,显然是慌的不行。
可心里还在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慌。
周镇南可不管周安邦都五十出头了,继续道:“他这是看穿了你把他卖了,这才给你的台阶下,真以为自己的做法人家看不出来?”
“啊——”周安邦顿时急了,对周镇南埋怨道:“爸,你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早提醒我?再说了,我这也不是卖了小泽,而是你知道,外面的压力太大,周家哪怕您在,也有顶不住的一天。”
“现在知道伤人心了?”
周镇南却一脸鄙夷的冷淡道:“你让我怎么说?周轩是我孙子,我就得护着,陈泽是外孙,就得舍弃?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只能不管了!”
其实不管就是态度,他还是心里向着亲孙子多一些。
这是人之常态。
哪怕陈泽知道这些,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