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
海瑟音的答案虽然出乎意料吧，但确实是柯缕最想听到的……其实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断锋爵，列阵。”
柯缕的声音十分严肃。
即便仅剩千人，可她依旧选择严阵以待，这是给予理查个人的尊重。
拉比努斯会意，上前一步号令长枪手和盾兵主动向前，盾兵在前长枪手在后，从盾牌的间隙中探出一柄柄锐利的长枪。
这一次出征不列颠，柯缕把奥赫玛的军队重新整理了一遍，不同的兵种由不同的将领负责管理。
将领和兵种都是分三六九等的。
黄金裔自然是核心层级，手下都是特殊兵种，例如阿格莱雅在爱情城拉起来的金织重甲军和赛飞儿不知从哪儿找的人组建的短弩弓箭手。
她们对自己的特殊军队有绝对自主权，只需听从柯缕调令。
?黄金裔之下是信任度较高的将领，以断锋爵拉比努斯、冬霖爵塞涅卡为首，手下是普通士卒。
拉比努斯管理长枪手和盾兵，塞涅卡则统领弓箭手和水军。
这其中只有突??是个例外，柯缕对他的信任远不如前两人，但山匪作战有特殊性，只能让有这方面经验的人统率。
但与其说这是在相信突??，不如说是在相信刻律德菈管理（恐吓）人的手段。
?最下一层的将领，要么能力不够，要么是其他城池的降将，多少都让柯缕不太满意。
当然了，塞涅卡这种有背景、突??这种有特殊任用理由的不算。
思绪回笼，柯缕再抬起头来时，看见的便是不列颠残兵如飞蛾扑火般悍然撞入了奥赫玛的军阵之中。
远处，理查勒住战马，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他环视身边这仅存的战士们，跟他到这里的只剩骑兵了……但也足够了，此时就连理查自己都没发觉，此刻他的脸上已然一抹惨然却又骄傲的笑容。
望着将近十倍的敌我人数差，他举起长枪，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不列颠的战士们！”
“前方，就是我们的家！如今被敌人占据！你们，怕了吗？！”
“不怕！！”
残存的骑兵们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怒吼。
“好！”
理查眼中燃起最后的火焰，
“那就随我，进行最后一次冲锋！让奥赫玛人看看，什么是不列颠战士的荣耀！”
“不列颠战士！冲锋！”
“冲锋！”
茫茫人群之中，柯缕好像听到了悲壮的号角声……这便是战争。
纯粹的呐喊声中，这支不足千人的不列颠残骑，向着数万奥赫玛主力组成的铜墙铁壁，发起了第一次冲锋。
第一次冲锋，如同海浪拍击礁石。
奥赫玛前排的盾兵如同磐石，长枪在后如林刺出，瞬间将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不列颠骑兵连人带马捅穿！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
不列颠骑兵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人仰马翻者不计其数。
“喝啊——！”
理查咆哮着，长枪挑飞一名奥赫玛盾兵，试图撕开一个缺口，但显然于事无补，他身边的骑兵们也疯狂地挥舞着武器，做着最后的拼杀。
地狱火熊熊燃烧，但刚燃起便被海瑟音挥手浇灭。
理查的目光与后者对上，却并发觉对方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是什么意思。
奥赫玛领主允许他为自己准备一场葬礼，甚至还愿意帮他搭个台子，但前提是这一切不能踩着奥赫玛进行。
理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明明是奥赫玛领主把他逼入这个境地的，但他现在居然会想说一句谢谢。
他知道，如果奥赫玛不想给他体面，完全可以主动发起冲锋，在数万人的大军面前，残存的不列颠骑兵一个都活不下来。
而他，也会因为一时的激进把不列颠大军葬送而留下一个罪将的名头。
第一次冲锋结束，能够重新拨转马头的不列颠骑兵，已不足五百。
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理查再次举枪：
“不列颠战士！冲锋！”
第二次冲锋，更加惨烈。
这一次柯缕让塞涅卡派弓箭手上前，箭雨如同乌云般落下，缺少盾牌防护的骑兵成片倒下。
理查自己的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他的战马也被擦伤，嘶鸣着人立而起。
冲锋结束，还能跟在理查身后的，已不足两百骑。
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血丝，铠甲破碎，浑身浴血。
“将军！撤吧！我们冲不过去的！”
一名亲兵带着哭腔喊道，副将已经在第一次冲锋时便阵亡了。
理查猛地回头，布满血污的脸上只有赴死的坦然：
“不列颠，没有后退的战士！只有战死的英魂！”
“不列颠战士！冲锋！”
第三次冲锋，几乎是一头撞死在奥赫玛的军阵上。
骑兵的数量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冲击力，他们像是投入熔炉的雪花迅速消融。
这一次，理查的长枪折断了，但他依旧不准备等死，毫不犹豫拔出佩剑继续疯狂地劈砍。
他身边的骑士一个个倒下，最终，当他又一次从敌阵中杀出，环顾四周时，旷野之上，还骑在马背上的不列颠人，只剩下了他一个。
孤身一人。
阳光照射在他残破的铠甲和染血的剑刃上，反射出一张凄惨冷冽的脸。
他身下的战马疲惫地喘息着，不安地刨动着蹄子。
在他对面，是数万沉默的奥赫玛大军，无边无际，如同沉默的海洋。
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战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孤独的身影上。
理查缓缓抬起了头，他望着远处望南城上飘扬的奥赫玛旗帜，又看了看眼前这无法逾越的敌军，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难明的笑容，有苦涩，有解脱，也有一丝不甘。
他深吸一口气，将一直绑在马鞍上一块布解了下来，那原本是一块白色的旗帜，此刻却已经沾满了鲜血。
那是一面画着不列颠标准的旗帜，理查将旗帜展开绑到自己持剑的手臂上，将染血的佩剑指向天空。
“不列颠战士——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