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的门关上，却关不住胸腔里那台开始过载运转的引擎。
林凯坐在自己的更衣柜前，双手手肘撑着膝盖，低头看着地板上一块磨损的痕迹。汗水顺着发梢、鼻尖、下巴，连成线滴落，在那块深色木纹上溅开小小的圆晕。
58比60，半场落后2分，数字轻飘飘的，但压在肩上的重量却像灌了铅。
累。不是肌肉的酸胀，那已经麻木了。是一种更深层的、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疲惫。防守端要面对科比永不停歇的冲击和那些能把人脊椎撞散架的无球掩护。
进攻端要时刻判断是破包夹还是分球，每一次决策都像在刀尖上计算微积分。更别提体内那个刚刚成型的【王者之证】，它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泵出滚烫的力量，却也抽走巨量的精力。
耳边，泰勒调整后的“基底旋律”还在无声流淌，像深海暗流，勉强维系着那些刚被糅合的能量不至于再次崩散。
但林凯能感觉到“裂痕”——青色的野性在血管里左冲右突，想要撕开约束；银色的幻影在皮肤下不安游走；金色的节奏和淡绿的疗愈虽然稳定，却也被拉扯得变形。
融合，远未完成。这具身体，这个能量系统，就像一台用胶水、铁丝和祈祷勉强拼凑起来的机器，正在高负荷下发出不祥的呻吟。
“科比半场27分。”姚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正用冰袋敷着左膝，那里在第二节一次卡位后就开始隐痛，“下半场他只会更凶。菲尔（杰克逊）肯定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么在这带走胜利，要么……”
“要么什么？”麦迪问，他正在重新绑紧膝盖上已经汗湿的护具。
“要么就把休斯顿变成战场，哪怕输，也要把我们耗到油尽灯枯。”姚明的声音很沉，“G6回洛杉矶，他们就有体能和心理的双重优势。”
更衣室里一片沉默。巴蒂尔用毛巾盖着头，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斯科拉在啃一根能量棒，眼神放空。
所有人都知道姚明说的是事实。天王山，赢家通吃，输家坠崖。湖人可以接受一场惨烈的失利，只要能把火箭拖垮。但火箭不行，主场，气势，体能储备——他们必须赢，而且要尽可能“经济”地赢。
范甘迪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沓刚刚打印出来的半场数据统计。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纸一张张分发给队员，然后走到白板前。
“看这里，”他用马克笔圈出几个数字，“科比半场出手22次，命中11球，效率不低。但其中有多少是顶着防守的强投？”
他调出平板电脑，快速播放几个片段：科比在双人夹击中后仰命中，科比在失去平衡情况下抛投得分，科比在24秒到时前的强行干拔……
“这些球，我们防到位了。”范甘迪暂停画面，指着巴蒂尔、麦迪甚至林凯封到指尖的防守，“但他就是能进。这是科比·布莱恩特，我们得认。”
他话锋一转：“但看这里——湖人其他球员半场得分：加索尔8分，奥多姆6分，费舍尔5分，阿里扎4分，替补合计10分。除了科比，他们没有人得分上双。”
范甘迪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湖人的进攻体系，在科比的个人英雄主义下，正在变得单一。菲尔（杰克逊）当然知道这很危险，但他更知道，在客场的天王山，他需要科比的超神发挥来稳住局面，甚至一举击溃我们。”
“所以，下半场，”范甘迪的笔重重敲在白板上，“我们的防守策略不变——继续车轮战消耗科比，但不惜一切代价切断他和队友的联系！让他投！让他得40分，50分！但绝不能让加索尔、奥多姆、费舍尔这些人打开！”
他看向林凯：“进攻端，林，我需要你做得更多。不是要你一个人单挑全队，而是要用你的牵制力，真正把我们的进攻体系运转起来。
科比在防守端投入的精力越大，进攻端的效率就越可能下滑。我要你让他顾此失彼。”
林凯点头。道理都懂，但执行起来，每一步都踩在体能和意志的悬崖边上。
“还有，”范甘迪最后说，“篮板球。上半场我们输了4个前场篮板。下半场，我要你们把每一个篮板都当成最后一颗子弹来抢。姚，查克（海耶斯），路易斯（斯科拉），拿出你们所有的卡位技巧和弹跳。没有篮板，就没有反击，就没有节奏。”
更衣室门被敲响，工作人员提醒还有三分钟。
范甘迪最后拍了拍手：“记住，下半场不是24分钟的比赛，是24分钟的战争。走出这扇门，要么站着赢，要么躺着输。没有中间选项。”
队员们站起来，互相击掌，撞肩，低声嘶吼着打气。
林凯最后看了一眼更衣室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有血丝，但瞳孔深处，那点属于【王者之证】的暗红色光泽，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亮起。
熔炉已至沸点。要么百炼成钢，要么彻底焚毁。
踏上球场的瞬间，声浪再次如海啸般拍来。下半场开始的仪式简短粗暴——裁判抱球走向中圈，吹哨，跳球。
姚明和加索尔再次对决。这一次，加索尔抢到了先机，将球拨向科比的方向。黑曼巴接球，没有丝毫停顿，像一道黑色闪电直插火箭腹地！
巴蒂尔全力退防，但科比在罚球线急停，拔起，后仰——
球进！58比62！
分差瞬间扩大到4分！斯台普斯中心远征的湖人球迷区爆发出欢呼，虽然人数不多，但声音尖利刺耳。
“科比·布莱恩特！下半场第一攻，answer ball！”tNt解说席，巴克利吼着，“他在告诉火箭：半场休息？那只是让我喘口气！”
火箭进攻，林凯控球推进。刚过半场，科比和费舍尔再次夹击，比上半场更凶狠，肢体接触几乎到了犯规边缘。
林凯护球转身，将球分给弧顶的姚明，姚明策应，再分给侧翼的麦迪，麦迪突破，吸引协防后回给外线的巴蒂尔——
巴蒂尔三分出手！
打铁！
长篮板！奥多姆拿到，湖人立刻推反击！科比中路快下，接球后面对退防的林凯，没有减速，直接起步，空中对抗——
林凯咬牙起跳封盖！
两人在空中激烈碰撞！科比扭曲身体，将球抛向篮筐——
球进！58比64！同时裁判哨响——林凯防守犯规，2+1！
“And one！科比打成2+1！林凯赔上犯规！”肯尼·史密斯惊呼。
科比站上罚球线，丰田中心响起巨大的嘘声。但他面无表情，加罚命中。58比65。
分差7分。下半场开始不到一分钟，湖人打出一波5比0。
火箭进攻，林凯再次遭遇包夹。他强行突破，在两人合围中将球分给底角的斯科拉，斯科拉中投——
打铁！
湖人篮板，再推反击！这次是加索尔中路跟进，接科比传球上篮得分！58比67！
分差9分！范甘迪被迫叫了暂停。
“稳住！稳住！”范甘迪在场边冲着队员们吼，但脸色已经变了。湖人的反扑来得太快太猛，科比的个人攻击带动了全队的气势，而火箭的进攻却连续打铁。
暂停回来，火箭需要止血。林凯在弧顶持球，示意拉开单打。科比亲自防守。
时间在流逝。林凯连续胯下运球，突然向左突破！科比滑步跟上！急停，背后运球拉回，科比依然贴身！再变向，从科比右侧强突！
科比没有被过掉，他死死卡住身位，两人肌肉碰撞发出闷响。林凯跃起，科比同时起跳封盖！
在空中，林凯看到了弱侧切入的姚明，但他没有传球。
【王者之证】在胸腔里剧烈震动。
粗糙融合的力量在奔涌，带着一种暴戾的渴望。青色的野性注入腰腹，让他在对抗中强行稳住重心。
银色的幻影在身周制造出极其细微的视觉残留，科比的封盖判断出现了毫厘偏差；金色的节奏掌控着出手的时机和弧度——
林凯后仰，出手！
科比的长臂封到眼前！
球划过极高的弧线，越过指尖，打在篮筐后沿，弹起，落下——
落入网窝！60比67！
“好球！高难度后仰！”雷吉·米勒喊道，“林凯在科比严防下命中止血球！”
但湖人立刻回应。科比运球到前场，面对巴蒂尔，连续胯下变向，突然干拔三分——
命中！60比70！
分差再次回到10分！
answer ball！冰冷的answer ball！
丰田中心的声浪小了一些，球迷们脸上开始浮现焦虑。10分分差，在季后赛的下半场，像一道逐渐合拢的闸门。
火箭进攻，林凯突破分球给姚明，姚明内线强打加索尔，勾手命中。62比70。
湖人进攻，科比借加索尔掩护，姚明换防，科比小打大，连续变向后急停跳投——
再中！62比72！
分差还是10分！
“防不住啊！”央视演播室，张卫平指导摇头，“科比今天真是杀红了眼，怎么投怎么有。火箭的防守已经到位了，但他就是能进。这种球，没办法。”
腾讯直播间，柯凡的声音也透着焦急：“分差一直在10分左右徘徊，火箭每次追近一点，科比就立刻回应一个。这太打击士气了！杨毅老师，火箭需要变化啊！”
杨毅沉吟：“变化……要么在防守端祭出更极端的策略，比如box-and-one（一盯四联），彻底锁死科比，赌湖人其他人投不进。要么在进攻端，林凯必须开启个人攻击模式，用更强的火力对轰。但风险都很大。”
场上，林凯也在思考。对轰？他的体力已经接近警戒线，【王者之证】的运转也开始出现滞涩感。
锁死科比？以湖人今天其他球员的手感，风险太高。
或许……需要一点“不规矩”的手段。
下一个回合，火箭进攻。林凯在弧顶持球，科比防守。他叫姚明上来掩护，加索尔换防。面对加索尔，林凯没有立刻突破，而是运球向右侧移动，同时，他尝试着调动体内那银色的幻影能量。
不是用来制造视觉错位攻击，而是……干扰。
他让那层能量极其微弱地、以自己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出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存在感扰动”。就像往平静的水面扔了一颗小石子，涟漪细微，但足以让附近的鱼儿受惊。
加索尔，作为顶级内线，对防守位置的感知极其敏锐。当那微弱的“扰动”掠过他时，他下意识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后挪了半步——那是身体对潜在威胁的本能反应。
就是这半步！
林凯瞬间启动！青色的野性能量爆发，第一步快如闪电！加索尔反应过来时，林凯已经从他身侧掠过，杀入禁区！
奥多姆补防！林凯跃起，奥多姆同时起跳封盖！
在空中，林凯将球分给底角——
那里，巴蒂尔完全空位！
接球，调整，出手——
三分命中！65比72！
分差回到7分！
“好球！林凯的突破分球！巴蒂尔终于投进了！”肯尼·史密斯喊道。
但林凯落地时，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刚才那次“扰动”消耗的精神力超出预期，【王者之证】的运转出现了短暂的紊乱，一股反噬的眩晕感冲上头顶。
他咬牙稳住，立刻回防。
湖人进攻，科比还想单打，但这次巴蒂尔的防守更加拼命，几乎贴在了科比身上。科比强行转身后仰——
打铁！
长篮板！林凯和费舍尔同时冲向球的落点！林凯凭借更好的位置将球拨向己方半场，麦迪拿到球，推进前场，中距离急停跳投——
命中！67比72！
分差5分！火箭连追5分！
斯台普斯中心的湖人球迷区沉默了，丰田中心的红色海洋重新开始翻腾。
菲尔·杰克逊叫了暂停。
湖人替补席，科比用毛巾用力擦着脸，眼神冷得像冰。“刚才那个球，”他看向加索尔，“你怎么漏的？”
加索尔皱眉，他也说不清。那一刻，他好像感觉到林凯要从另一边突破，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但林凯却从完全相反的方向过去了。是错觉？还是……
“他有点不对劲。”加索尔低声说。
科比看向对面正在喝水的林凯。那个年轻人低着头，汗水像雨一样滴落，胸口剧烈起伏。疲惫，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科比注意到，林凯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非人的光泽在流转。
“是不对劲。”科比舔了舔嘴唇，那是猎手发现猎物隐藏着危险特质时的兴奋，“但这才有趣。”
暂停回来，湖人调整了进攻。科比不再一味单打，开始更多地利用加索尔的高位策应和奥多姆的空切。火箭的防守压力稍减，但进攻端，林凯的负担更重了——湖人加强了对无球人的盯防，他的传球路线被掐得很死。
第三节进行到4分44秒，比分71比78，火箭落后7分。林凯已经打了32分钟，体能条见底。一次突破后的上篮，明明过了加索尔，但起跳高度明显不足，球被补防的奥多姆干扰，偏出。
湖人反击，科比助攻跟进的阿里扎上篮得分。71比80。
分差回到9分。
范甘迪换下林凯，让他休息两分钟。替补上场的布鲁克斯试图用速度冲击湖人防线，但效果不佳。湖人趁势打出一波6比2，将分差拉开到13分。73比86。
第三节还剩1分11秒，林凯重新上场。他接过发球，看着记分牌上刺眼的13分分差，看着丰田中心有些沉寂的红色海洋，看着替补席上姚明和麦迪焦急的眼神。
胸腔里，【王者之证】像一颗即将熄灭的炭火，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温。
不够。这点力量，填不上13分的天堑。
他需要更猛烈的燃烧。
林凯运球过半场，科比亲自防守。时间在流逝，第三节即将结束。
林凯在弧顶运球，突然，他不再尝试复杂的变向，而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步加速，向右突破！
科比横移封堵！但林凯紧接着一个背后运球，没有换到左手，而是借着旋转的力道，将球从背后直接甩向了左侧三分线外——
那里，他自己正快速移动到！
人球分过！接球，拔起，出手！
科比扑过来，但慢了半步！
球出手的瞬间，林凯将体内【王者之证】最后一点力量，全部灌注到这次投篮中。不是增强力道，而是——校准。
青色的野性赋予球旋转和力度，银色的幻影微微扭曲了科比视线中球的轨迹，金色的节奏调整着出手弧线的完美，淡绿的疗抚平着手臂肌肉最后的颤抖。
球在空中飞行，划着彩虹般的弧线。
空心入网！76比86！
三分命中！分差回到10分！
但林凯投完这个球，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两步，单膝跪地，双手撑着地板，大口喘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刚刚干了一点的球衣，眼前一阵发黑。
“林！”姚明和队医同时冲了过来。
林凯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慢慢走回替补席。第三节结束的哨声响起，76比86，10分分差，一节的时间。
更衣室通道里，林凯被姚明和麦迪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不能再这样打了。”姚明低声说，声音里满是担忧。
林凯没说话，只是摇头。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能量池，以及那在透支边缘疯狂震颤的【王者之证】。
熔炉快要熄灭了。
但铁，还没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