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的门在身后合拢，将球场的喧嚣隔绝成一团模糊的、持续轰鸣的背景噪音。
林凯几乎是被姚明和麦迪架进来的。他踉跄到自己的更衣柜前，身体向前一倾，双手撑在柜门上才勉强站稳。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汗水已经不是滴落，而是顺着鬓角、下巴、脖颈汇成小溪，在深色地板上迅速洇开一片。
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膜嗡嗡作响，那是体能和精神双重透支的警报。更可怕的是体内——【王者之证】那刚刚成型的、粗糙的能量结构，在刚才那次强行灌注的“校准三分”后，像是被过载电流烧穿的电路板，到处是焦糊的裂痕和紊乱的能量乱流。
青色的野性不再奔涌，而是像受伤的野兽在血管里痉挛；银色的幻影不再流动，而是凝结成冰冷的、扎人的碎屑；金色的节奏搏动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淡绿色的疗愈能量还在本能地、徒劳地试图修补，但杯水车薪。
“水。”林凯嘶哑地说，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队医立刻递过特制的电解质饮料。林凯接过，手抖得厉害，冰凉的液体洒出来不少。他勉强灌了几口，才觉得火烧火燎的喉咙好受些，但身体的空虚感和刺痛感更加清晰了。
更衣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湖人球迷挑衅的呐喊。76比86，10分分差，最后一节，12分钟。数字冰冷得像墓碑。
范甘迪站在白板前，背对着队员们，久久没有说话。他的背影有些佝偻，拿着马克笔的手悬在半空，却什么也没画。最后，他转过身，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焦急，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我们被逼到悬崖边了。”范甘迪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更衣室里格外清晰，“13分的优势被追到10分，看起来只差一个球。但你们知道，在科比的球队面前，10分和20分没有区别——只要他还在场上，只要他还能得分。”
他看向林凯：“林，你刚才那球……是拼命了。我知道。”他顿了顿，“但第四节，你不能再用这种方式打球。你的身体撑不住，你的能量系统……”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也需要冷却。”
林凯低着头，没说话。他知道范甘迪说得对。刚才那个三分，是榨干了【王者之证】最后一丝稳定输出才换来的。
现在他体内就是个濒临爆炸的能量垃圾场，别说再次爆发，连维持基本的跑动和投篮，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反噬。
“那我们怎么办？”麦迪的声音响起，他撕掉膝盖上湿透的冰袋，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认输？看着科比在丰田中心带走天王山？”
“当然不。”范甘迪走到林凯面前，蹲下，目光平视着他，“林，第四节，我需要你转型。”
“转型？”
“对。从得分手、组织者，转型成……”范甘迪寻找着词汇，“……诱饵。纯粹的、最大限度的诱饵。”
更衣室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湖人现在的防守重心几乎全在你身上。科比亲自盯防，加索尔随时准备协防，弱侧轮转极快。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其他四个人，理论上拥有巨大的进攻空间。”
范甘迪站起来，在白板上快速画出几条线路，“第四节，林，你的任务不是得分，甚至不是助攻。你的任务是——用一切方式，吸引至少两名防守球员的注意力。无球跑动，持球佯攻，甚至……”
他看向林凯：“……利用你那种特殊的‘存在感’，去搅乱他们的防守判断。具体怎么做，你自己把握。我只要你做到一点：让科比和加索尔的眼睛，大部分时间盯在你身上。”
“然后呢？”姚明问。
“然后，”范甘迪的笔重重敲在姚明、麦迪、巴蒂尔、斯科拉的名字上，“你们四个，给我把那些空出来的机会，一个个砸进篮筐！姚，你在内线要打得更加强硬！特雷西，你的中距离必须开！肖恩，空位三分不能再犹豫！路易斯，冲抢前场篮板，二次进攻！”
他环视众人：“这是赌博。赌林凯的牵制力足够强，赌你们能把握住机会，赌科比在攻防两端过度消耗后，效率会下降。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靠林凯一个人强攻，我们填不上10分的坑。必须全队开火！”
更衣室里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战术的风险——如果林凯的牵制失败，或者其他人继续手感冰凉，那么火箭的进攻将彻底瘫痪，分差会瞬间被拉开到绝望的地步。但正如范甘迪所说，这是唯一的机会。
林凯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睛里那点因为透支而涣散的光，重新开始凝聚。诱饵……纯粹吸引火力，为队友创造机会……这或许，是现在唯一能发挥他残存价值的方式。而且，不需要调动暴走的【王者之证】，只需要一些技巧，一些经验，一些……小把戏。
“我试试。”他的声音依然嘶哑，但多了一丝稳度。
“不是试试，是必须做到。”范甘迪盯着他，“林，我相信你能做到。因为你是那种……越到绝境，越能榨出点不一样东西的球员。”
门外传来工作人员提醒上场的声音。
队员们站起来，没有人说话，只是互相重重击掌，眼神碰撞间传递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林凯最后看了一眼更衣室镜子里的自己——狼狈，虚弱，但瞳孔深处，那点属于【王者之证】的暗红色余烬，似乎……并没有完全熄灭。
走出通道，踏上球场。丰田中心的声浪再次涌来，但林凯感觉那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体内，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能量裂痕，调动着仅存的、相对稳定的部分——主要是银色的幻影特质，和一点点金色的节奏感。
第四节开始。
湖人球权。科比一上来就展示了他的决心，借加索尔掩护后直接干拔三分——
命中！76比89！
分差13分！
answer ball！冰冷无情！
火箭进攻。林凯控球过半场，科比立刻贴身。林凯没有叫掩护，而是运球向右侧移动，同时，他尝试着极其微弱地释放出一点银色的“存在感扰动”——不是针对科比，而是针对弱侧正在盯防巴蒂尔的阿里扎。
那扰动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就像夏日午后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浪扭曲。但阿里扎，作为一名依靠本能和反应吃饭的防守悍将，在那一瞬间，感觉巴蒂尔似乎要启动空切，他的重心下意识地向禁区方向挪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
林凯立刻将球传向弧顶的麦迪！麦迪接球，面前因为阿里扎的失位而出现了转瞬即逝的空当！他没有犹豫，拔起就投——
命中！78比89！
分差11分！
“好球！麦迪的果断投篮！”肯尼·史密斯喊道，“阿里扎的防守似乎慢了一拍！”
菲尔·杰克逊在场边皱起眉头，冲阿里扎喊了句什么。阿里扎摇摇头，自己也有些困惑。
湖人进攻，科比再次单打巴蒂尔，后仰命中。78比91。
分差13分。
火箭进攻，林凯如法炮制。这次他针对的是轮转到弱侧准备协防的奥多姆。同样细微的扰动，让奥多姆对斯科拉的空切判断出现了0.1秒的延迟。林凯击地传球给斯科拉，阿根廷人轻松上篮得分。80比91。
分差11分。
连续两个回合，火箭都打成了。虽然分差还在10分以上，但进攻的流畅性明显好转。更重要的是，湖人球员开始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们的轮转防守，好像总是慢那么一点点，漏出一点点缝隙。而火箭总能抓住那一点点缝隙。
“火箭的进攻活了！”央视演播室，张卫平指导语气振奋了一些，“林凯这两次传球非常及时，麦迪和斯科拉的终结也很果断。虽然防守端还是防不住科比，但至少进攻能回应上了！”
腾讯直播间，柯凡更是激动：“林凯这传球视野！他怎么看到那些空当的？阿里扎和奥多姆明明都站在防守位置上啊！”
杨毅沉吟：“有点奇怪……湖人的轮转速度好像比上半场慢了。是体能问题？还是……”
场上，科比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看了一眼林凯，那个年轻人脸色苍白，运球时脚步都有些虚浮，看起来随时会倒下。但就是这个人，用两次看似普通、实则精准到毫厘的传球，撕开了湖人的防线。
不对劲。科比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加锐利。
下一个回合，湖人进攻。科比没有自己打，而是示意加索尔低位要球。他想看看，火箭的防守重心是否也出现了变化。
加索尔背身单打姚明，转身勾手——
姚明奋力干扰！球偏出！
篮板！斯科拉和奥多姆同时跳起，球被拨向外线——林凯的位置！
林凯刚拿到球，科比就像猎豹一样扑了过来！但林凯没有试图运球摆脱，而是直接双手将球推向己方前场——一个跨越全场的长传！
球像炮弹般飞行，精准地找到已经快下的麦迪！麦迪接球，面前只有退防的费舍尔，他一个变向过掉老鱼，轻松上篮得分！82比91！
分差9分！
“快攻！漂亮的跨越全场长传！”雷吉·米勒惊呼，“林凯的传球手法和大局观太出色了！”
斯台普斯中心的湖人球迷区响起了嘘声，但里面开始夹杂着不安。
菲尔·杰克逊叫了暂停。
“他们在打反击！在利用我们的失误和打铁快速推进！”杰克逊的声音严厉起来，“退防！退防要更快！尤其是你，拉马尔（奥多姆），刚才那个篮板你明明可以控制住！”
奥多姆喘着气，没说话。他感觉刚才抢篮板时，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干扰了一下，起跳的时机和力道都差了点。
“还有，”杰克逊看向科比，“科比，我需要你在防守端给林凯更大压力。不能让他这么轻松地观察和传球。”
科比点头，但眼神依旧盯着对面替补席上那个正在喝水的年轻人。压力？他已经给到最大了。但林凯……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防守压力。那个人不是在用身体打球，而是在用……某种更抽象的东西在影响比赛。
暂停回来，湖人明显加强了退防速度。火箭的快攻机会减少，但阵地战，林凯的“诱饵”作用开始真正显现。
他不再尝试个人进攻，甚至很少运球超过三次。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进行着看似无意义的无球跑动——借助姚明的掩护卷切，突然反跑底线，在弱侧进行“V字”摆脱……每一个动作都极其消耗体力，但他做得一丝不苟。
而每一次跑动，都会牵扯至少一名防守球员的注意力。科比寸步不离，加索尔的眼神也时刻跟着他，弱侧的阿里扎或奥多姆也必须随时准备协防。
于是，火箭其他四人面对的防守压力骤减。
麦迪在腰位获得了久违的一对一机会，连续命中两记中投。86比93。
巴蒂尔在底角接到斯科拉的分球，空位三分命中。89比93。
姚明在内线利用牵制力，接林凯高吊球空接暴扣！91比93！
分差只剩2分！火箭打出一波9比2的攻击波！丰田中心彻底沸腾！红色的海洋疯狂翻涌！
“回来了！火箭回来了！”柯凡在直播间嘶吼，“全队开花！林凯虽然没得分，但这段时间火箭的每一次得分，都跟他有关！这就是顶级球星的影响力！”
菲尔·杰克逊再次叫了暂停。他的脸色已经铁青。湖人替补席上气氛凝重，科比用毛巾盖着头，胸膛剧烈起伏。防守端追着林凯满场跑，进攻端还要承担主攻任务，他的体能消耗也是巨大的。
“不能再让他这么跑了！”杰克逊几乎是在低吼，“他的跑动在撕碎我们的防守体系！科比，你……”
“我来解决。”科比扯下毛巾，眼神冷得像极地寒冰。他看向对面，林凯正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看起来比他还累。
但就是这个人，用最“不起眼”的方式，几乎逆转了比赛。
黑曼巴被彻底激怒了。
暂停回来，湖人进攻。科比在弧顶接球，面对巴蒂尔，没有叫掩护，直接启动突破！他的第一步依然快如闪电，巴蒂尔被过掉半个身位！杀入禁区，姚明补防，科比在空中强行扭身，拉杆上篮——
命中！91比95！
分差回到4分！answer ball！
但这次，科比落地后没有立刻回防，而是对着林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跑得挺欢？现在，该我了。”
火箭进攻，林凯刚过半场，就发现防守变了。科比不再只是贴身，而是开始用更强硬的身体对抗，手上小动作不断，脚下不断使绊子。这不是篮球动作，这是街斗。
林凯被撞得踉跄，裁判哨响——防守犯规。
但科比的脸色丝毫未变，眼神里的战意更加炽烈。他在用行动宣告：第四节，是巨星的舞台。小把戏，该收起来了。
林凯站上罚球线，两罚全中。93比95。
分差2分。
时间还剩7分44秒。
真正的决战，现在才开始。
科比底线接球，自己运球过半场。到前场，他挥手让所有人拉开。巴蒂尔深吸一口气，再次贴上去。
科比在右翼45度接球，三威胁，试探步。巴蒂尔压低重心，全神贯注。
动了。
不是向左，不是向右，而是一个极其快速的交叉步接后转身，巴蒂尔的重心被完全晃开！科比获得半步空间，立刻拔起，后仰——
巴蒂尔拼尽全力起跳封盖，指尖离球只有毫厘——
球进！93比97！
美如画的后仰，无解的单打。
“科比·布莱恩特！”巴克利已经喊哑了嗓子，“关键球！永远是关键球！当球队需要得分的时候，他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火箭进攻，林凯试图再次跑动牵扯，但科比像膏药一样贴着他，不断用身体冲撞，干扰他的每一次接球和移动。林凯的体力已经见底，这种高强度的对抗让他呼吸困难。
麦迪站出来，单打阿里扎，急停跳投命中。95比97。
但湖人立刻回应。科比再次单打巴蒂尔，这次他选择突破，杀入内线吸引包夹后分球给外线的费舍尔，老鱼三分命中！95比100！
分差5分！
时间6分11秒。
火箭进攻，林凯在底角好不容易接到球，科比立刻扑上来。林凯没有强投，将球分给弧顶的斯科拉，斯科拉中投——
打铁！
长篮板！科比抢到，立刻推反击！前场一打一，面对退防的麦迪，科比没有减速，直接起步，空中对抗后扭曲身体抛投——
命中！95比102！
分差7分！
answer ball连发！科比彻底开启杀神模式！
丰田中心的声浪小了下去，不安和绝望开始蔓延。
范甘迪叫了暂停。
替补席上，死一般的寂静。林凯双手撑着膝盖，汗水像雨一样滴落，眼前一阵阵发黑。科比的answer ball像一记记重锤，砸在火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而他的体力，他的能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扮演“完美诱饵”了。
怎么办？
他看向记分牌，95比102，7分分差，6分钟。
看向队友，姚明满脸疲惫，麦迪膝盖微微发抖，巴蒂尔喘着粗气，斯科拉眼神里有一丝茫然。
看向观众席，安妮双手捂着脸，林允儿眼圈通红，泰勒紧咬着嘴唇，泰妍握紧了拳头。
最后，他看向对面——科比正用毛巾擦着脸，眼神冰冷而锐利，像锁定猎物的鹰。
绝境。
真正的绝境。
林凯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体内那片近乎废墟的能量场。【王者之证】的残骸散落各处，裂痕处处，能量乱流像风一样呼啸。完蛋了吗？
不。
在那些焦黑的裂痕深处，在能量乱流的漩涡中心，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青色的野性，不是银色的幻影，不是金色的节奏，也不是淡绿的疗愈。
是一种更本质的、更粗糙的、更灼热的东西。
像……熔炉底部，历经焚烧和锻打后，残留的那一点……不屈的余烬。
他忽然想起范甘迪的话：“你是那种……越到绝境，越能榨出点不一样东西的球员。”
或许，绝境本身，就是最后的燃料。
林凯睁开眼睛。
眼底深处，那点几乎熄灭的暗红色余烬，猛地跳动了一下。
然后，开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