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穿透薄雾，将北京城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淡金色之中。清绾站在衣帽间前，难得地有些犹豫。平日里那些西装套裙显然不适合今天的场合，她最终选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针织衫，搭配烟灰色休闲长裤，外面罩一件浅咖色的长款风衣。长发松松地编成侧辫，垂在肩头，脸上只化了极淡的妆。
走出卧室时，武朝阳已经在客厅等候。他今日也是一身休闲打扮，深蓝色牛仔衬衫外搭黑色夹克，身形挺拔利落。看到清绾出来，他眼睛亮了亮，走上前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小包：“这样穿很好看。”
“只是去天坛而已。”清绾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有一丝轻松的笑意。
九点整，门铃准时响起。打开门，赵磊、王鹏、李明哲三人站在门外，都是一身休闲装扮。赵磊最夸张，居然穿了件印着卡通图案的卫衣，看到清绾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夸张地捂胸口：“我的天，清总……您今天这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
清绾挑眉：“怎么，不像去天坛的？”
“像！太像了！就是……太好看了点。”赵磊嘿嘿笑着，被旁边的李明哲捅了一下才收敛。
王鹏推了推眼镜，小声补充：“清总穿什么都好看。”
武朝阳将清绾的小包和自己的双肩包一起背在肩上，里面装着水、纸巾和一些小零食——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他扫了三个朋友一眼：“车在地下停车场，走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天坛公园。清绾坐在武朝阳的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周末清晨的街景。这个时间点的北京还未完全苏醒，街道上的车流比工作日稀疏许多，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很久没来了。”清绾忽然轻声说。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武朝阳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侧头看了她一眼。
“大学时吧，陪外地来的同学。”清绾回忆道，“那时候人很多，走马观花看了一圈，没什么特别印象。”
“今天人应该也不少，不过我们可以慢慢走。”武朝阳语气温和，“赵磊他们虽然闹腾，但带路是一把好手，他爸以前在天坛公园工作过，他知道些游客不太注意的细节。”
清绾有些意外：“是吗？没听他说过。”
“他很少提家里的事。”武朝阳笑了笑，“但一说到天坛，能给你讲一上午。”
果然，到达天坛公园北门停好车后，赵磊立刻进入“导游”模式，拿着手机上的地图就开始滔滔不绝：“咱们从北门进，先看皇乾殿，然后往南走祈年殿，再经过丹陛桥到皇穹宇和回音壁，最后到圜丘坛。这个路线最顺，还能避开旅游团的大部队……”
王鹏小声吐槽：“他又开始了。”
李明哲笑着摇头：“让他过把瘾吧，平时在公司可没这机会。”
清绾走在武朝阳身边，看着前方赵磊眉飞色舞讲解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周末早晨很新奇。没有会议，没有文件，没有需要立刻做出的决策，只有古老的松柏、红墙蓝瓦，和朋友间轻松的谈笑。
进入公园，穿过一片古柏林，祈年殿恢宏的圆形轮廓逐渐映入眼帘。晨光中，三重檐的蓝色琉璃瓦泛着温润的光泽，汉白玉栏杆洁白如雪。即便见过无数次图片，亲眼所见时依然会被那种庄严与精美震撼。
“祈年殿是皇帝祈求五谷丰登的地方，”赵磊果然开始讲解，“你们看那三层檐，代表天、地、人三才，二十八根柱子象征二十八星宿……”
清绾听得很认真，偶尔会问一两个问题。武朝阳则始终走在她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既不会挡住她的视线，又能随时注意到她的需要。当她在某处驻足凝视殿顶的彩绘时，他会安静地等待；当她因阳光有些刺眼微微眯眼时，他会很自然地调整站位，为她挡去部分光线。
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被后面的三人看在眼里。李明哲用胳膊碰了碰王鹏，朝武朝阳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王鹏推了推眼镜，露出“我懂”的表情。赵磊则直接凑到武朝阳旁边，压低声音：“朝阳，你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吧？跟保镖似的。”
武朝阳瞥他一眼：“好好当你的导游。”
“得嘞！”赵磊笑着跑回前面。
从祈年殿向南，走过长长的丹陛桥。这条连接祈年殿和皇穹宇的甬道高出地面，两侧古柏参天，走在上面有种漫步云端的错觉。清绾放慢脚步，感受着脚下石板路的质感。武朝阳跟在她身边，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并肩走着，偶尔交换一个眼神。
“累吗？”走到一半时，武朝阳低声问。
“不累。”清绾摇头，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这里让人很放松。”
“那就好。”武朝阳从背包侧袋取出保温杯，拧开递给她，“喝点水。”
清绾接过，水温刚好。她喝了几口，将杯子递回去时，指尖无意中碰到了武朝阳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随即武朝阳很自然地接过杯子盖好，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接触。
但走在后面的李明哲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瞬间。他碰了碰旁边的王鹏，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到没？”
王鹏点点头，小声回应：“他们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氛围。”
终于来到皇穹宇和着名的回音壁。这里游客果然比前面多了一些，但还没到拥挤的程度。皇穹宇是供奉皇天上帝牌位的地方，单檐圆顶，同样精美绝伦。而最让游客感兴趣的是环绕皇穹宇的那道圆弧形围墙——回音壁。
赵磊又开始兴奋了：“来来来，这里一定要试！两个人分别站在东西配殿后，贴着墙说话，声音能沿着墙壁传播，特别清楚！清总，您和朝阳试试？”
清绾有些犹豫。这种游客参与的环节，她平时很少尝试。
武朝阳看着她：“想试试吗？”
看着赵磊三人期待的眼神，清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武朝阳将背包交给李明哲保管，然后和清绾分别走向东西两侧的配殿后。按照赵磊的指导，两人面朝墙壁，距离大约有五十米。
清绾贴着冰凉的墙壁，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奇妙。她几乎能想象武朝阳在另一侧的模样——他一定也是像现在这样，微微俯身，靠近墙壁。
“宝宝？”武朝阳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低沉而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清绾的心轻轻一跳。这个称呼在办公室和家里听惯了，但在此刻，在古老的回音壁前，在朋友们可能都能听见的情况下，忽然有种特别的意味。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听得见。”
“很清晰。”武朝阳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说句话？”
清绾想了想，对着墙壁轻声说：“这里的建筑……很震撼。”
几秒钟后，武朝阳的回应传来：“嗯，明代匠人的智慧。不过比起建筑……”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些：“我更喜欢看你放松的样子。”
这句话清晰地传入耳中，清绾感觉脸颊微微发热。她不知道赵磊他们能不能听到，但此刻，她忽然不在乎了。
“你也是。”她对着墙壁说，声音柔和，“今天……谢谢你安排。”
“我的荣幸。”武朝阳的回应很快，“以后经常出来走走，好吗？”
“好。”
简单的对话在回音壁间传递，却比平日里的任何交谈都更触动心弦。当两人从配殿后走出来时，赵磊三人正憋着笑，表情微妙。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清楚？”赵磊挤眉弄眼。
“嗯，很清楚。”清绾神色如常，但耳根还有些微红。
武朝阳则坦然地走回她身边，从李明哲手中接过背包：“去圜丘坛？”
“走走走！”赵磊识趣地没有多问，转身带路。
最后一站是圜丘坛。这是皇帝祭天仪式的主祭坛，三层汉白玉圆坛，每层栏杆、台阶的数量都有讲究，处处体现着古人对天地的敬畏。登上最高层，视野开阔，能看见整个天坛建筑群的中轴线。
清绾站在圜丘坛中央的圆形石板——“天心石”上，环顾四周。武朝阳站在她身侧一步之遥的地方，没有打扰她的沉思。
赵磊又开始讲解：“站在天心石上说话，声音会被放大，有天人感应之意……”
这一次，清绾主动开口了。她看着远方，声音很轻：“站在这里，忽然觉得人很渺小。”
“但也很了不起。”武朝阳接话，“能建造出这样的地方，能理解天地运行的规律，能在浩瀚历史中留下痕迹。”
清绾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映着天空的湛蓝，明亮而深邃。
“你说得对。”她微笑起来。
下坛时，台阶有些陡。武朝阳很自然地伸出手，清绾犹豫了一瞬，将手放进他掌心。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稳稳地扶着她一步步走下汉白玉台阶。
这个动作落在后面三人眼里，赵磊差点吹出口哨，被李明哲一把捂住嘴。
游览结束已是中午。一行人从南门离开，在附近找了家老字号京味餐馆吃饭。包厢里，气氛更加放松。
赵磊率先举杯：“来，为清总第一次和我们‘民间团建’，干一杯！”
清绾笑着举起茶杯：“谢谢你们今天当导游。”
“清总您太客气了！”王鹏也举杯，“其实……其实我们一直想谢谢您。”
“谢我？”清绾不解。
李明哲接过话头，语气诚恳：“谢谢您给了我们在清澜工作的机会，也谢谢您……对朝阳这么好。”他说着，看了一眼武朝阳，“这家伙以前就是个工作狂，除了我们几个没什么朋友。现在看他这样……我们都很为他高兴。”
武朝阳瞥了李明哲一眼，没说话，但眼神温和。
清绾放下茶杯，认真地说：“不，是我要谢谢他。在公司，他是最得力的助手；在生活中……”她顿了顿，看向武朝阳，“他是最好的陪伴。”
这话说得很直接，赵磊三人一时都有些动容。赵磊揉了揉鼻子：“哎呀，说这些干嘛，菜都凉了！吃饭吃饭！”
席间气氛热烈。赵磊讲了些公司里的趣事，王鹏说起最近攻克的技术难题，李明哲则分享了对市场趋势的观察。清绾听得认真，偶尔发表见解，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距离感。
武朝阳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只是细心地将清绾爱吃的菜转到她面前，在她茶杯空时及时续上。这些动作做得无比自然，仿佛已经成了本能。
饭后，赵磊提议去附近的茶馆坐坐，清绾却摇了摇头：“今天走了不少路，我想回去休息了。你们可以去，账记我名下。”
“别别别，清总，我们也差不多该散了。”李明哲立刻说，“朝阳，你送清总回去，我们自己打车。”
分别时，赵磊忽然很认真地朝清绾鞠了一躬：“清总，今天真的特别开心！以后……以后还能一起出来玩吗？”
清绾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笑了：“当然。只要不耽误工作，随时可以。”
回程的车上，清绾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武朝阳平稳地开着车，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
“今天开心吗？”他问。
“很开心。”清绾转过头看他，“你的朋友们……很有意思。”
“他们今天有点过度兴奋，你别介意。”
“不会。”清绾摇头，“他们很真实，也很关心你。”
红灯停下，武朝阳侧过头看她。清绾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但眼神是放松的、柔和的。他伸手，轻轻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他们也很喜欢你。”他说，“赵磊私下跟我说，你比他们想象中平易近人得多。”
清绾笑了：“那是因为今天我不是‘清总’。”
“不。”武朝阳握了握她的手，绿灯亮起，他重新看向前方，“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这么好。”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停好车后，武朝阳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清绾。
“谢谢你。”他说。
“谢什么？”
“谢谢你和他们相处得这么好。”武朝阳的眼神温柔，“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是必须的，但你做了，而且很真诚。”
清绾看着他，忽然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她轻声说，“而你是我的……最重要的人。”
武朝阳的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他倾身，回以一个更深、更温柔的吻。昏暗的车厢里，两人的呼吸交织，一周工作的疲惫、今天游览的愉快、还有那些未曾言说的情感，都融化在这个吻里。
良久，两人才分开。清绾的脸颊微红，眼睛却亮如星辰。
“回家吧。”武朝阳声音沙哑。
“嗯。”
下车，牵手，走向电梯。这一天，从天坛古老的回音壁到现代都市的地下车库，从朋友间的欢声笑语到两人独处的静谧温柔，某种东西在悄然生长，滋长，如同古柏林中新生出的嫩芽，在阳光下舒展着枝叶。
电梯上行，清绾靠在武朝阳肩头，闭上眼。她想，或许这就是生活最美好的样子——有事业可拼搏，有人可相爱，有朋友可分享，还有一个温暖的归处。
而这一切，都从身边这个人开始。
电梯门打开时，武朝阳忽然低声说：“下周如果天气好，我们去颐和园？”
清绾睁开眼，笑了：“好。”
门在身后关上，将世界关在外面。而这个属于他们的空间里，温暖才刚刚开始。